第2章


她想说话,可是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在裴渡的角度,可是在把自己的妻子当场抓奸。

江晚芍纠结着不敢开口,可裴渡却没看她,仿佛不愿和她视线接触似的。

冷厉的视线径直落在谢锦书身上,裴渡丝毫都未掩饰滔天的杀意。

“你想怎么死?”

他的声音不高,微微喑哑,却带着令人不自觉臣服的威慑力。

从精致的木门爆裂为碎片开始,谢锦书就僵住了身子,活脱脱的呆若木鸡。

只有眼睛,透出他的无限惊惧与慌张。

裴渡的话像是骤然给他解开了定身咒,他一下子就软了腿,直直跪了下去。

“王、王爷……这是个误会啊……”

“王妃难忘青梅竹马之谊,主动来本王府中叙旧,只是吃醉了酒还没来的及返回……”

若在平日,他堂堂靖国公,断然不会颜面扫地向人哀嚎求饶。

可是眼前这人,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尊称一声“九千岁”的裴渡。

其权势滔天,权倾朝野,党羽爪牙遍布九州,犹如日之中天。

几年来,本朝的百官任免,政令施行,皆由他一人决断。

这样的人,他谢锦书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国公,万万不敢得罪。

“押入地牢,废掉双臂。”

裴渡看他的目光俨然是在看一个死物,嗓音淡然凉薄。

“是。”一个犹如鬼魅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是个腰间横刀的白衣女子,不染丝毫烟火气的面容上,是深重的杀意。

她的长刀铮然出鞘,没人瞧见她的动作,那抹银白的光便已经横在谢锦书脖颈之上。

裴渡却并没接下来的动作,似在等待什么。

眸底晦暗的情绪涌动,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

接下来,芍儿要横眉冷对地加以反驳,亦或是声泪俱下的为谢锦书求情了吧。

他想抬眼瞧一瞧江晚芍,却怕对上她愤怒仇视的目光。

指节分明的手紧攥到青筋暴起,又无力地松开。

他站在那,身形挺拔如苍松翠柏,实则心中的痛意已然让他僵硬。

江晚芍没有读心术,自然看不透他的情绪。

只觉得面前的男人一定是愤怒至极,恨不得把他们二人手刃当场。

想起从前,她若是哪里惹了裴渡不悦,抿着好看的唇久久不语时。

只要撒个娇,抱着裴渡的腰甜甜唤他几声阿渡哥哥,那么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现在,哪怕裴渡的身份气场变了那么多,可能、或许、大概,仍旧吃这套吧。

咬了下唇瓣,她鼓起勇气撑着身子起身,绕过哆嗦着已经说出不出话的谢锦书。

“阿渡哥哥……”她眼一闭心一横,径直抱住了男人的劲腰。

“我和他毫无瓜葛,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裴渡的身子却是骤然一僵,黑眸沉得可怕,有些艰涩地开口。

“你叫我什么?”

江晚芍弱弱抬头,正对上男人晦涩不明的眼神。

难道,不该这么叫吗?

对了,他们已经成亲了,那么……

“夫君……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朝他怀里贴的更近,轻轻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裴渡像是石化成了雕像,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起,似乎是想要轻抚怀中小女人的长发。

可终究只是僵在了半空中。

江晚芍在他怀中早已羞红了脸,耳边咚咚咚都是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一下下引得她微微眩晕。

咦,好像不只是自己的心跳。

小脑瓜朝着男人的胸膛拱了拱,这下可以确认无误。

裴渡的心脏,同样在疯狂的颤动着,像是一阵阵闷雷在她耳边震荡。

“夫君,你的心跳好快。”

江晚芍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乖软地向他报告。

裴渡又如何不知,肆意的狂喜涌上心头,逐渐席卷全身。

芍儿的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巨大?

他昨日出京时,在芍儿的门外站了两个时辰。

飞雪落了满身,几乎成了一个雪人,可是芍儿仍连一个字都不愿同他说。

“咳。”

谢锦书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这位九千岁解释一下了,保不准能少受些罪。

“千岁,王妃她,似乎是失忆了……”

“王妃说,如今是永定二十七年,这三年内的事情,她都忘记了……”

裴渡忽然轻轻抬了下手。

那个白衣女刀客骤然出手,刀背击在谢锦书的后颈。

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闲散国公爷,没来的及发出一丝声音,便悄无声息的晕了过去。

江晚芍发觉自己身边的温度忽然之间就降了许多,堪比身处三九寒冬。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这寒意是从她抱着的男人身上传来的。

“夫君?”她有些慌乱的抬眸。

裴渡眸中却是一抹戾气骤然升起,大掌掐住她的下巴,不容推拒的让她与自己对视。

他黑眸幽暗,透不出一丝情绪。

居高临下的样子,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江晚芍,又想玩什么把戏?”

江晚芍不明所以的咬了下唇,什么叫“又”?

原来三年后的她,已经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精于算计的坏女人了?

甚至,连她心心念念的裴渡,也讨厌她了吗?

她越想越难过,鼻尖微红,漂亮的眸子氤氲起水雾,湿漉漉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

她说不下去了,眼尾绯红,晶莹的泪珠连成串似的滚落下来。

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猫。

裴渡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掐着她下巴的手微微颤抖,不自觉的松开。

芍儿清楚的很,只要她一点眼泪,自己便会无底线的让步。

裴渡,你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主人朝你招一下手,你便飞奔过去摇尾乞怜,妄图博她欢心。

主人厌倦了你,你便独自找个角落,舔舐伤口。

然后孤独的等待着,兴许下一次主人心血来潮,还会想起自己的存在。

江晚芍见男人只是沉默着,毫无动作,甚至都不愿再碰她一下。

方才还炽热的心脏便是一点点冷下来,又酸又疼。

“对不起,夫君……”软软的嗓音细若蚊蝇。

她轻轻撑起身子,想要从男人的怀中抽身而去。

裴渡一定很不喜欢自己碰他吧,那便不要再抱着他了。

只是刚站稳了身子,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她的身子一向不好,自小娇养在深闺,仆从成群的伺候着。

今天定然是哭狠了,才会这般站立不住。

要摔了,很疼吧,呜呜。

这么想着,腰间却忽然多了一只有力的大掌。

江晚芍惊讶的眨眨眼,发现自己已被打横抱进了男人健硕的臂弯。

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抱着,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唯恐摔下去,下意识抬手,勾住了裴渡的脖颈。

男人的皮肤竟然是惊人的灼热,烫的她骤然回神。

才发现自己和裴渡竟然离得这样近,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简直是近在咫尺。

一滴未落的泪还挂在她纤长浓密的睫羽上,她却已经忘记了哭泣。

满心满眼都是裴渡放大的容颜,一阵火烧火燎的温度从心脏蔓延全身,烧灼到她不自觉的轻颤。

裴渡并不比她好受多少,甚至可以说忍得更为辛苦。

眼里的幽暗浓稠,像是化不开的墨色。

长腿一迈,抱着小女人跨出门槛。

“闭眼。”低沉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江晚芍觉得那半边脸一定都烧的更红了,慌忙点了点头。

不过,她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丝毫的上风。

悄悄睁一下眼,就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红白交错。

白的是漫天的飞雪,红的是满地的鲜血。

数十个靖国公府的精锐死士,都被人一刀封喉,没来及发出声音便倒在了地上。

江晚芍呼吸一滞,又默默闭上了眼。

悄悄在心里念叨,她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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