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古县夜话


【欢迎演员“卓郁”进入片场,  影片《古县夜话》加载完成~】

        【本影片分级为:杀机。检测到有工会存在,自动抽取另一支工会队伍。】

        【由于活动即将结束,特此增加难度与影片趣味性,  所有参与该影片的演员,记忆都将回溯到进入片场之前,请以赤子之心参与最后的比赛。】

        【祝各位演员好运。】

        发霉的气味萦绕在鼻腔,身下座位正在颤动,  卓郁隐约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

        “乘客,  这位乘客!”

        卓郁有些迷离的睁开双眼,他刚刚做了噩梦,  大脑还有些混沌,  半晌才恢复意识。

        “乘客,  已经到终点站了,  您醒醒。”

        售票员有点不耐烦的推搡卓郁的肩膀,  企图把人摇醒,当卓郁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长途汽车里,身前抱着黑色的旅行包,被他当做了枕头。

        “啊……”卓郁冲售票员微笑:“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他有些困难的支起身子,将背包背在背上,步伐僵硬的迈出了车门,  售票员看见他腿上的银色支架,才嘀咕着原来是个瘫子。

        一下了车,清晨的微风吹拂在脸上,让卓郁精神了不少,他在车站左看右看,  终于发现了一辆面包车,便冲那边招手。

        他是个专攻恐怖题材的小说家,和自己编辑说过要出一趟远门后,就来到了离首都五百多公里远的苁蓉县。这里是个很少人知道的地方,夹在内蒙和东北之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但卓郁选择这里,自然有他的理由。

        面包车司机看见了招手的旅客,驱车过来替卓郁打开了车门,他是苁蓉县客栈负责接运的人员,因为县城位置隐蔽,长途大巴也找不到地方,都是由县里人将游客接进去的。

        司机驱车前行,从公路一直开向颠簸的土路,渐渐的,连土路都没有了,四周从破旧的建筑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而眺望车窗的另一边,则是大兴安岭的延绵不绝的余脉。

        苁蓉县就在余脉脚下。

        霎时间,似乎无限广阔的天与地之中,只剩这辆小车在风吹草荡的绿色海洋中沉浮,蓝洼洼的晴空低的吓人,好像随时都能朝他压过来。

        卓郁坐在这破破烂烂的小面包里,更加抱紧了自己的背包。

        “哈哈哈,您和很多人的反应一样,是不是觉得这里荒凉的吓人?”司机一口东北和内蒙混杂的口音,声音非常低沉:“也是,当偏僻到一定程度,人就会感觉到孤独。”

        卓郁瞥他一眼,不觉得这是乡下农夫会说的话。

        “没有。”卓郁双手交叠,将脑袋枕在包上,道:“我只是,有点兴奋罢了。”

        司机见他没有说话的兴致,也就不再开口,而是状似专注的继续开车。卓郁的第六感倒是很敏感,总能发现这司机在悄悄通过后视镜观察自己。

        不能说是观察……

        而是一种,卓郁形容不上来的复杂目光,好像他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这个乘客一般。

        卓郁因为接连做噩梦,临走前又被编辑曲弘一唠叨了很久失踪案件的危险性,整个人精神不振,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待他睡醒时,车子已经到了。

        卓郁没想到自己撞见的会是这么一副光景。

        古朴的县城城门还是清末民初的样式,苁蓉县三个大字在牌匾上闪着金光,村民们敲锣打鼓,舞龙弄枪,足有百人在县门口形成了一个“仪仗队”,热闹至极。

        卓郁刚下车,就被一个老婆婆扯住衣角,婆婆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即便双目都已经浑浊了,但还是努力分辨卓郁的样貌,然后忽然伸出手,在卓郁的额头上抹了几把。

        卓郁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他后退几步,皱起了眉,用手机反光照了下自己的脸。

        那老婆婆的手指不知道沾了什么涂料,在卓郁的额头上画了个圈,中间被一竖贯穿,形成了个类似Φ字的白色图样。

        “哈哈,请您别怕。”司机帮卓郁接过背包:“这是我们县城的欢迎仪式,所有进来的旅客都会被画上祝福的符号。”

        “这个欢迎队也是?”卓郁觉得有点夸张。

        司机摇了摇头:“不,这是因为,今天是县城的一个节日。”

        “那我还真走运。”

        司机笑而不语,恭敬的为卓郁引路。他这一走,那舞龙弄枪的也都停了下来,唢呐和擦片的声音戛然而止,县民们直勾勾的站在原地,连眼都不眨的目送卓郁离开。

        卓郁只觉得后背被上百人凝视,有点不寒而栗。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不光您来了,县里的客栈还有其他四个年轻人,你们应该能聊得来,不至于一个人住太寂寞。”司机将卓郁领进了县城,走不到五百米远,一个古色古香的街边客栈就出现在了卓郁的眼前。

        不得不说,苁蓉县的仿古建筑是真好,但也有可能不是仿古,是流传下来没变过样子的真正古镇,卓郁对此非常满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录下这些建筑的形制。

        他在预定的时候交过钱了,也就没打算在大厅停留,可是一个大咧咧的女声让他的脚步停滞下来。

        “罗小鸥!你再偷吃我的零食,今天晚上就别和我睡一个房间了!”

        穿着碎花裙的长发姑娘气鼓鼓的追着另一个女生,打打闹闹的非常有活力,而坐在旁边的年轻男人摇了摇头,眼不见心不烦的倚在中式软塌上翻书看。三人的额头上,却没被画上白色符号。

        听见有新人进来,他才放下书,将目光看向来人。

        卓郁总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心中无故生出些许亲近来。

        “你也是来这里旅游的吗?”男人推了推眼镜,将书放到桌子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他其实不爱搭理人,但一见到新来的这个年轻人,就下意识的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唠嗑。

        卓郁施施然走过去,腿部的金属支架叮叮作响,引来男人的好奇。

        “这是美国那边新研究的外骨骼支架吧,价格不菲啊。”他笑了笑:“我叫罗木生,那边的是我妹妹罗小鸥,和她同学柳静云,咱们要当邻居了。”

        卓郁和他握了下手:“真稀奇,我以为除了我,不会有人来这个小县城的。”

        罗木生耸肩:“没办法,这儿是我老家,我也是听说我爷爷是从这个县城出来的,所以才带两个妹子放假回来玩玩,你呢?”

        “取材。”卓郁晃了晃手中的小本子:“我是个作家,特意来苁蓉县取材。”

        那边两个女生疯够了,也都纷纷坐在卓郁身边,好奇道:“这种地方有什么可取材的啊?”

        卓郁对这三人难得的生出了耐心,也爱多说一些:“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的历史?”

        “什么历史?”

        “苁蓉县原名叫归化子县,是清末民初时期,汉人向内蒙开垦拓荒时候的根据地之一。”卓郁眯了眯眼,语气中透露出了极大的兴趣:“后来爆发战争,这里闹了饥荒,饿死了将近三十万人,易子而食再常见不过,又因为这里位置偏远,缺少补给……”

        柳静云被勾起了兴致,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了,幸存下来的人觉得要和过去告别,就改名为苁蓉县。”

        司机替卓郁放好了行李,出来时正好听见了卓郁的话,有些惊讶道:“客人您还记得这些啊,有些事我们这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

        他感慨的看着卓郁,面上竟露出无比欣慰来。

        “嗯……”卓郁但笑不语。

        “所以,又为什么改名叫‘苁蓉’呢?”罗小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肉苁蓉好像是个中药来着?难道这里盛产苁蓉?”

        卓郁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司机这时候将钥匙递给卓郁:“我叫李天成,老板和老板娘不在县城里,我就暂时代管掌柜了,有事一定要叫我。”

        卓郁这才和罗木生几人告别,进入了预定的房间。

        “呼……”卓郁将外衣脱掉,懒洋洋的躺在了床铺上,一路舟车劳顿,让他的骨头都咯嘣作响。

        他拿起李天成留下的游览建议表,塑封的纸单上写的非常详细,将县城的每一个景致都做了详细推荐,还有卓郁最感兴趣的人文文化之类的。

        由于这里位置特殊,民风民俗和汉族已经大不一样了,单子上的第一项,就是去参观县城里的“活特产”,被称为“祖爷爷”、“祖奶奶”们的老人。

        苁蓉县盛产高龄老人,单子上说,是因为这里的水土好,卓郁倒是想笑,水土好还至于当年饿死那么多人吗?

        不过这也不是唯一违和的地方,卓郁这种人最喜欢在奇怪的地方较真,他就想知道,如此偏僻荒凉,都没有人知道的小县城,是怎么想不开做旅游业的。

        纸单上倒是把苁蓉县写的天上有天下无,好像这里是第二处天堂一般,又是盛产高龄老人、又是上百年来未曾改变过古镇外观、又是拥有堪比东非大裂谷的人间绝景,卓郁都怀疑李天成是想忽悠他在这小县城买房了。

        这县城虽然叫县城,可是地方也就那么一点,人口也不多,本地人更喜欢叫这里村子,称自己为村民。

        不过这些都不是卓郁感兴趣的点。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苁蓉县的特殊信仰——地母神“查干告亚”。

        旅行嘛,总要有个由头,有人是想放松心情,有人是想见见世面,但卓郁两者都不是,他是为了爱情。

        他爱上了一位神。

        听起来很离谱,但这正是卓郁在经历的事情,这件事要从上个月说起。

        卓郁在完结了自己的上本作品后,新书就打算着重描写民俗恐惧,但是国内在经历过破四/旧和□□后,很多原始宗教都消失殆尽,只有那些连知青们都不曾来过的偏远地区,还保留着曾经的旧俗。

        他也是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有个叫苁蓉县的地方有着旧神信仰。

        一种使命感,或者说是冥冥之中的吸引力,让他不断挖掘这个不曾有人了解的旧神,也从一开始的想要描绘他的外形,到深入探究他的内在。

        最终,卓郁在一本上世纪的县志中,找到了“查干告亚”的画像。

        被称为地母神的神明,实际上是个男人,他身形高大,威武不凡,高束的银发昭示着他的非人与神性,深色肌肤沟壑峦叠、令人心神荡漾,代表土地的丰沛富饶。他足下丛生紫花松塔一般的巨大神花,正是象征着“雄阳”、“地精”的肉苁蓉。

        虽然这么想很不该,但是当卓郁看到这幅画像的瞬间,他想渎神。

        他对“查干告亚”一见钟情。

        当夜,他就梦见了这位银发神明笑着拉他的手,按向自己深色的胸膛,向下一寸寸的探索。

        接下来自然是成年人的快乐。

        自此,神明夜夜入梦,曲弘一看着他日渐颓靡的精神,直呼他被狐狸精给魇了。

        但是这幽会之梦也没维持多久,就变成了纠缠他的噩梦……

        卓郁躺了半小时,又梦见了“查干告亚”被人类一口口蚕食的样子,心上人向他哀戚求救的声音犹然在耳,他猛然惊醒。

        原来是罗木生在敲门,他带着两个妹子邀请卓郁一起游玩。

        按照柳静云的说法,人多热闹。

        卓郁按了按隐痛的额角,对此不置可否,但也没拒绝。

        他收拾收拾,就和罗木生等人结伴出行了,而李天成非常热情,非要尽地主之谊带着他们逛,一行六人走在县城的青砖路上,有种回到旧时的错觉,这里好像凝固在了清末民初的某一天,连窗沿下的风铃都带着特有的古趣,让卓郁时常停下脚步写写画画。

        噩梦带来的阴霾,被悠然自得的古县驱散了。

        忽然,柳静云发出了一小声惊呼,她扯过罗小鸥的手,悄悄看向了侧前方坐在门槛上的癞头汉子。

        那人穿着一身长褂,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是露出来的头颅上长满了畸形的瘤子,半张脸像是融化了一样,看着就像得了什么怪病。

        柳静云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尊重病人,马上正色,不再偷看对方。

        李天成笑了笑:“没关系的,他都习惯了。”

        罗小鸥试探着问:“他是生病了吗?”

        李天成摸摸头,不知道如何形容:“也不能说是病吧,就是村子里的血太旧了,没有新血,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近亲繁殖。”罗木生接道。

        “对,差不多就是这意思。”李天成并不介意外人怎么说,他冲癞头汉子摆摆手,那汉子立刻用阴鸷的目光看过来,但在见到卓郁的那一刻,他的神色转瞬之间变了。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卓郁看,嘴里嘀咕出了一大串蒙汉夹杂的祷告来,卓郁只听清了“查干告亚”,“地母神保佑”。

        “地母神?”卓郁听见一直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名字,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李天成,期盼他能说出点信仰方面的民俗来。

        李天成本来不想多嘴,但是看着卓郁亮晶晶的黑色眼眸,他思维凝滞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出了卓郁想要知道的信息。

        “地母神就是‘查干告亚’,也是肉苁蓉的意思,我们这里人人都信奉他,感恩他让县民们摆脱饥饿,从□□中活下来。”李天成嘿嘿笑了两声,颇有些怀念道:“您不是想知道我们这里为什么要叫苁蓉县吗?因为我们都是靠着地里挖出来的苁蓉果腹活命的,大家不敢忘本。”

        “原来是这样。”卓郁皱眉,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之所以信奉地母神,也是因为吃了肉苁蓉之后……”李天成还想继续说下去,但那癞头汉子脸色一变,猛地朝李天成走过来,把他推搡到一边。

        李天成这才悠悠转醒,从那种飘忽忽的感觉中脱离。

        他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有些惧怕的看了卓郁一眼。

        李天成这回沉默了,他匆匆带着卓郁一行人走到古镇中央,在一座红木雕梁的大门前住脚。

        “这就是‘祖爷爷’、‘祖奶奶’们住的地方了,这些老人家是我们大部分人的长辈,地位非常崇高。”李天成介绍道:“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要是好奇,就和他们聊聊吧。”

        卓郁冲他点头,想起自己在苗寨旅游,也有这种面会苗族老人,看她们制作织锦和染纱的项目。

        而且这种老人家,一定对宗教信仰非常虔诚,卓郁想通过他们更加了解“查干告亚”,了解他一见钟情的心上人。

        卓郁第一个推开大门,里面干净的庭院映入眼帘,几个年轻人忙前忙后,又是给人摇蒲扇又是投毛巾替老人擦汗,他们惊觉有陌生人进入,慌张的回头望去,露出了身后的“祖爷爷”、“祖奶奶”们。

        柳静云的脸色变了,她瞪大了双眼,面颊苍白,罗小鸥更是一副欲呕的表情,罗木生推了下眼镜,食指在微微颤抖。

        谁都没想到,他们看见的老人居然会是这幅样子。

        三个旅人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冷汗。

        只见那几张贵妃椅上,坐着基本无法被称之为人的老者,这是他们见过最最苍老的面容,就连那些号称百岁老人的照片,都显得如此青春年少。

        皮包骨又佝偻的身躯、密密麻麻的老年斑、层层叠叠耷拉着的褶皱、萎缩剥落的牙床,一切令人感到不安的外形浓缩到了各个老人身上,他们无法看清来人,想要拨开遮住眼睛的松垮眼皮都做不到,神似披了一层泡烂的人皮的活骷髅,要说他们活了几百年,恐怕都有人会信。

        明明晴空当照,众人却感觉丝丝寒意涌上心头。

        柳静云扯了扯卓郁的衣袖,卓郁看懂了她的眼神。

        人活成这幅样子还不死,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但令柳静云更觉得诡异的是,卓郁面色自如的接过了年轻人们手中的蒲扇,走上前温柔的替这些活骷髅扇风。

        画面一瞬间不和谐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失忆buff,难度挺大,大家的技能还在,只是不知道自己有。

        这个副本估计会比较克,比较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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