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发表
许珝沉沉地睡了一场好觉, 整夜无梦,第二天醒过来脑子都清醒不少。
祁砚旌已经不在病房了,那张椅子上取而代之坐着打瞌睡的张畅, 怀里还抱着个保温桶。
“张畅……”
许珝喊了一声, 张畅脑袋一点立刻醒了过来:“怎么了?”
许珝喉咙干得很, 声音也有点哑:“想喝水……”
“好好好,”张畅起身给他接了杯温水,避开左肩小心扶他起来:“水温可以吧?”
许珝点头,一连喝了好几口,人才像活了过来。
“几点了?”他问。
“快十一点了。”
许珝扬了扬眉, 竟然睡了这么久。
“你嘴唇儿咋这么干,”张畅把水杯放到床头柜, 盯着许珝的嘴看, “不行,我得给你买个唇膏,岑姐又给你签了美妆代言, 嘴巴也好好要保养。”
许珝没什么意见, 只叮嘱:“你注意别买到竞品了。”
张畅一愣,一拍脑门:“哎哟我这脑子,还买啥啊,品牌方送了好多,你尽管拿着抹, 最好出门也抹,保管分分钟脱销,他们脸都要笑烂。”
许珝笑了笑, 掀开被子想下床洗漱。
张畅秒变正经小心扶他:“咋样, 能走么?”
许珝站着活动了下左腿, 感觉很奇怪,有点酸又有点胀,但和之前钻心的痛完全不同,应该就是还不太适应。
“没事,”许珝迈开腿慢慢往洗手间走,只要想到身上没了那些钢针就高兴,恨不得立马健步如飞:“好像还行,我能行!”
只是拆钢针虽然不严重,但好歹也是个手术,洗漱完回到床上这一会儿工夫,许珝就有些站不住了,坐在床边冒冷汗。
张畅给他递纸,唠唠叨叨:“叫你逞能吧,说了我来扶你偏不让,又不是没走过路,至于兴奋成这样吗,赶明儿出院我还是得给你整个轮椅。”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许珝把擦过汗的纸扔进垃圾桶,缩回床上靠着床头,“别人拆钢针连院都不用住,拆完直接走回去了,我住两天不说,完了还坐轮椅,多丢人啊,我不要。”
张畅正要将保温桶的粥倒进碗里,闻言恨不得把桶糊许珝脸上:“祖宗,您能不能对自个儿身体有点逼数,别人啥身体素质,你啥身体素质?甭说了,轮椅没得商量。”
许珝犟不过,鼻尖嗅到香味,思路就被打断了。
“吃什么呀?”他问张畅。
“牛肉粥,”张畅端着碗坐到他面前,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祁老师叫人送来的,还交代我必须盯着你吃,至少吃一半。”
面前的粥熬得浓浓的,香气逼人,把许珝惨淡的食欲都勾了起来,乖乖地咽了下去。
张畅喂了他好几口,逐渐感到奇怪。
“啧,咋的我平时给你送饭,你吃一口都要吐,换成祁老师送的就吃得贼带劲儿呢?”
许珝舔了舔嘴唇,“跟他有什么关系,全看东西好不好吃。”
“合着我送的就不好吃了?”
“跟这个比就是有点差距,不过有时候他点的也难吃,他喂到嘴边我也照样吐呀,他还要哄我呢,不像你——”
“行行行!您打住!”张畅实在听不下去了,“不说了,反正只有我受伤。”
他又舀了一勺:“……再吃点,待会儿我得把剩下的拍照给他发过去,剩多了挨骂的又是我……唉,造孽啊……”
许珝被逗笑,为了不让自己亲爱的助理被只会剥削人祁姓资本家骂,他顽强地又多吃了好几口。
吃完他就窝在病床上背剧本,只是精力还是不济,没看一会儿就犯困。
中途祁砚旌来了个电话,把他松弛的神经唤醒了些。
“喂?”许珝揉着眼睛按下接听。
那边有点吵,过了几秒响起一道关门声,世界安静下来,祁砚旌低沉的声线才清晰地传了过来:“声音怎么这样,刚睡醒?”
“没有,”许珝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才说:“刚吃过饭了,现在犯困。”
祁砚旌低低笑了笑:“吃了就困……吃了多少?”
“起码有一半吧,”许珝捏着剧本的扉页百无聊赖:“你不是勒令张畅盯着我必须吃一半吗?”
“对,他还没给我发照片。”
“可能马上就收到了。”
“嗯,”那边沉默了两秒,又说:“许珝。”
许珝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很犹豫。
“怎么了?”许珝问。
“嗯……也不是大事,我们计划有点改变,后天会直接去z市。”
他们电影拍摄地在z市,原本定在这个月底才过去,现在却忽然变了。
许珝没太多想:“好呀,剧组行程有变化挺正常的,几点的飞机?我按时过去。”
“许珝你先听我说,”祁砚旌声音听起来含了些担忧:“你身体能承受吗?如果不舒服,我可以陪你缓一周再过去,不影响的。”
“没关系呀,”许珝笑起来,“我本来明天就出院了,没必要搞特殊嘛。”
“不是搞特殊,是身体情况本来就特殊。”
许珝捏着被子,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真的没事,不是还有你么,如果我真的不舒服,就让你背我,除非你拒绝。”
祁砚旌:“……”
他怎么可能拒绝。
“好吧,”祁砚旌最终还是妥协,“明天有剧本围读,下午我来接你出院。”
许珝笑起来:“好~”
祁砚旌不放心地继续叮嘱:“今天就好好休息,别看剧本了,到时候我陪你慢慢对。”
“嗯嗯,知道了。”
祁砚旌缓了两秒,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明天见。”
“嗯,明天见。”
挂断电话,许珝当即把祁砚旌的嘱咐抛到脑后,又拿起剧本开始看。
张畅回来,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啧啧摇头:“煲过电话粥了?”
许珝悠闲地翻着剧本:“什么电话粥,别乱用词,正常交流下明天的行程安排而已。”
话音刚落,啪嗒——
剧本上滴下一颗的血珠。
许珝眼睛骤然睁大。
啪嗒——
又是一滴。
他抬手一抹鼻尖,全是血。
“许珝!!”张畅尖叫着朝他冲过来,又是按铃又是抱着嚎。
“许珝!!许珝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咋怎么多鼻血??!”
许珝完全没有任何一点不舒服的感觉,甚至神志无比清醒。
但张畅悲痛欲绝的样子仿佛他命不久矣。
许珝也开始慌了,担心自己身体又出了什么毛病,在张畅涕泗横流的哭嚎里吓得发抖。
十几分钟后,病房安安静静。
给许珝看了快两年病的主治医生,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缩着脖子的张畅。
“嚎啊,再嚎大声点,”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张畅的脑袋:“半层楼都被你嚎动了,我们院长吓得差点想亲自来急救做手术,结果呢,就是气候干燥流鼻血。”
“要是我们院长岁数再大点,走路再慢点,他都好了!”
张畅怂得不行,站在原地头都抬不动。
刚才那一出实在太乌龙,医生护士来了一串连院长都被惊动了,许珝吓得直哭,检查过后却只是因为太干燥,张畅自己都愣了。
实在是许珝这两年身体太差,总给他一种但凡出事必是大事的错觉,毕竟许珝从来没出过单纯流鼻血这种小问题。
“我这不是担心吗,”张畅小声道:“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什么术后感染并发症的,吓人得很嘞……”
医生无语了。
“不是……你平时都看哪个台的剧?赶明儿我写封投诉信,成天尽乱演,带坏观众。”
医生看了眼病床上眼眶鼻尖都还红彤彤的许珝,又戳了戳张畅的头:“瞧瞧,你以后再这么大惊小怪下去,你家艺人没病都被吓死了。”
张畅颓丧地道歉:“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冷静成熟的处理问题,绝对不这样了。”
“这就对了,也别太自责,关心则乱嘛,”医生说:“冬天来了,加湿器用起来,多喝水,保持膳食均衡。”
张畅连连应下。
可许珝不爱喝水,只要不是渴得要死都想不到给自己倒水喝,流过鼻血也不长记性,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二天下午进行剧本围读,首都这两天气温降了不少,许珝换上了厚外套。
会议室里开了空调其实不冷,只不过许珝身体短时间不能受寒,剧组很贴心地准备了个小太阳取暖器,就对着他烤。
导演编剧和制片人坐在正前方,许珝和祁砚旌挨着他们并排而坐。
“电影《雾》,第一次正式剧本围读开始,”导演开口,“本子大家都看过了,主创也到齐了,先介绍一下。”
导演抬手往许珝那边带了带:“我们的主演,许老师,饰演程小雾。”
许珝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祁老师,饰演盛阳盛警官——还有我们其他优秀的演员,颂风,小林瑜……”
介绍完演员,导演开始简要的讲解剧本:
“故事背景定在30年前的码头小镇,我们的主角程小雾和十岁的弟弟程小霜相依为命,两人都是孤儿结伴生活,虽然困苦却也宁静。”
“小霜聪明单纯,是很活泼的小朋友,小雾却带着秘密生活。某一天小雾忽然发现他的弟弟开始变得沉默,易受惊吓,拒绝与人沟通。这种样子和多年前小雾遭受过某些伤害后的反应如出一辙,小雾惴惴不安,趁弟弟睡觉时掀开他的被子,看到了弟弟身上熟悉又陌生的伤痕。”
“平淡的日子在这一天被打破,不速之客接踵而至,直到一个月后的码头仓库里出现一具男尸。直接嫌疑人被找到时酩酊大醉,醒酒后拒不承认其罪行,我们的盛阳盛警官经过排查,锁定了另一名嫌疑人,也就是我们的小雾。”
“在那个方圆十里找不到一个监控的年代,小雾有着绝对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盛警官如何抽丝剥茧查出真相,被淹没在码头雾气里的真相被揭开的那天,又会带出怎样悲剧的结局……”
全体演员安静听着,这些剧情早已烂熟于心,之后是现场对台词,各演员互相磨合一下,也看看能不能让导演再找出些可以发挥的空间。
这是一个很漫长枯燥的过程,因为剧本题材的严肃性,整个会议室鲜少出现欢声笑语。
除了祁砚旌来接他时带的一杯豆浆,许珝几乎一整天都没怎么喝水,等他发现嗓子冒烟时,已经和其他演员对了三四个小时的词。
刚想拿水杯接水,鼻尖又是一热,许珝心道不好,立刻拿手遮住,但还是被祁砚旌发现了。
“许珝?!”祁砚旌的反应没比张畅好多少,引得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场面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堆人围在他身边拿纸拿水,甚至还想拨120。
“许老师你还好吗?!”
“许老师你怎么了?!”
“小许坚持住!我们医生马上到!”
祁砚旌坐在他身边,环着他的肩紧紧将他扶住。
许珝被这片动静搞得臊得要命,出言制止了几声,可场面太混乱,根本没人在意。
许珝只能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气成丹田:“停——!”
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又看向许珝。
许珝鼻血已经止住了,整个人尴尬得想钻地缝,“我没事,我就是……没喝水,才干得流鼻血了……”
空气一下静得可怕,许珝不抬头都能感到周围弥漫着浓浓的尴尬,祁砚旌环住他肩膀的手甚至一下僵硬不少。
许珝闭上眼,悄悄咪咪往祁砚旌怀里缩了缩。
“咳咳,”导演到底见过世面,率先开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呀是呀,秋冬季节干燥,是容易流鼻血。”
“对对对,我早上起床擤鼻涕也有血丝呢!”
“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祁砚旌松开手,在他身前蹲下,脸色沉得吓人:“许珝。”
许珝抬眸看他,怯生生的。
祁砚旌呼出一口气,伸手托起许珝的下巴。
许珝脸颊还沾着血,像小花猫一样,祁砚旌毫不留情狠狠捏了把,任凭许珝痛呼着挣扎也不松手。
祁砚旌冷着脸,一字一顿道:“从今天起,必须,强制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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