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进驻崇州,赵佑之心
皇后赵淑华领着大军到了崇州城外之时,赵佑的军队依然在和城里的大军对峙,赵淑华刚到营外十里地,便有人前来接应,前来接应者名叫孙琦,乃是赵佑座下又一大将,此人深得赵佑信任,因此才被派了来。
一见到赵淑华,孙琦便请赵淑华借一步说话,等走到了一旁,孙琦才低声道,“皇后娘娘,将军一早便得了消息,一听沧州出事,将军立时便病倒了,如今营中不过少将军和末将把持着,皇后娘娘稍后见了将军,定要多规劝将军才是。”
赵淑华顿时皱了眉头,半晌应了一声,这才带着大军同赵佑汇合。
到了营地,赵旌在营门口等候,姐弟二人见了面,赵旌只问了问丰州状况,而后便往中军大帐之中去,到了帐内,果然看到赵佑卧病在床。
沧州一别,父女二人已经几月未见,上次见面之时赵佑还是一副精神矍铄之态,可如今的赵佑,却是鬓发花白面色也颇为枯槁,看起来倒好像行将就木一般,听到脚步声响,赵佑睁开了眸子,看到赵淑华,面上并无喜色,还轻轻的叹了口气,“路上可安?”
赵淑华纵然是皇后,在赵佑面前也是女儿,赵旌拉过一个凳子,赵淑华落座之后便道,“父亲只管放心,路上很是安稳,如今大军已经入营了,孙将军正在整军,父亲,您怎么样?”
赵佑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今日早上听探子说,蛮族已经南下了。”
赵淑华这一走便走了三日才到崇州,这三日,蛮族自然不会干站着不动。
赵淑华便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父亲,你不必担心,眼下你只管养病便可,如今我来了,且还有孙将军和程将军,大军事物,都有人安排照应,您便放心养病吧。”
赵佑看着赵淑华,却没有应声,反而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一问,便是问住了赵淑华,“此事……还需要和众位将军还有父亲商议,眼下,我还没有打算。”
赵佑紧紧的盯着赵淑华,半晌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女儿,小时候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也是我教养出来的,你的心思,我最是明白……你也不必骗我,我知道你心中已经有念头了,我只需和你说,你的念头,我不同意,如今蛮族二十万之众,沧州,已成了血海,我断不能让你再在这个时候为了一己之私……咳咳咳……”
赵佑话没说完便猛地咳嗽起来,这话虽然没说完,可是意思却明了,赵淑华一边让赵旌去倒茶,一边叹了口气,“父亲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便不应该——”
“听我的!”赵佑忽而断了赵淑华的话,“当初,收到你的信,我别无二话,便是压上整个赵氏一族也没有惧怕,可如今,我却开始怕了……淑儿,北府军驻守北境十多年,何曾出过这样的岔子?沧州的几十万百姓,如今都变作了孤魂野鬼,我到了九泉之下,是断断没有脸面去见他们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过错皆在我的身上,可是你,还有彻儿,还有其他的将士们,如何能一错再错?”
赵佑苦劝,连茶也不愿意喝,赵淑华听着叹了口气,“父亲,我们不是错,错的是皇帝。”
赵佑无奈道,“今上是错,可我们又何尝不是也犯了错呢?淑儿,你听我的,若是蛮族退了,你要如何争夺皇位我都没有意见,可如今,怎能让大周北地落于蛮人之手?!”
赵淑华抿唇不语,赵佑又猛咳起来,见如此,赵淑华只好道,“好了父亲,我听您的,您先不要动气,如今这么多人在这里,怎么个章程都是要细细商议的,您不要动气,彻儿和朝羽都在外面,我让他们进来给您请安?”
赵佑缓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随后燕彻夫妇进来给赵佑请安,赵佑与他二人说了几句话便歇了下来。
待出了大帐,赵旌方才领着赵淑华去给她准备的大帐。
赵旌乃是赵佑的老来子,比燕彻大不了几岁,赵淑华于赵旌,更好似半个夫子一般,因此平日里,赵旌对赵淑华十分遵从,进了大帐,赵淑华便问,“父亲的病症如何?”
赵旌道,“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年纪本就大了,此番劳顿,早前的旧伤又复发,这些加起来,才激出了病来,军中大夫看过了,说是有些严重,接下来,是务必不能再动气的。”
赵淑华落座,面色暗沉,赵旌看赵淑华的样子便知道赵淑华不打算听赵佑的,赵旌便皱眉道,“长姐不懂,父亲也是要强之人,如今被冠以反贼之名,于他而言本就难以接受,更别说沧州被屠城,北府军在沧州多年,别说父亲,便是我听到这消息也是不忍的,如今父亲生气再加上内疚,心底自然是过不去那道坎的。”
赵淑华只沉着脸不语,赵旌又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长姐到底是为何,只是为了太子吗?”
赵淑华抬眸看了赵旌一眼,赵旌被那眼神一慑,心底颇有些紧张,赵淑华收回目光道,“这些你不必问,你只需知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便是了。”顿了顿,赵淑华朝着南边看了一眼,“崇州城中什么状况?”
赵旌忙道,“城中如今三万人马有余,此前交手过两次,他们城防守备十分齐全,我们远途而来,没有攻城之车,自然是难打下来的,无论怎么引诱,他们皆不会出兵,硬是要死扛的样子,父亲不愿用死士队的法子压上去,便一直僵持着。”
赵淑华叹了口气,“父亲对周人,到底还是太心软了些!”
赵旌欲言又止,却还是没说什么,赵淑华摆了摆手,“我歇息片刻,你去跟着孙将军安顿兵马吧,晚些时候再说话。”
赵旌领命而出,先去看了燕彻夫妇,而后便去整军,他们到的时候才日落时分,等大军全安顿下来,天色早已黑透,赵淑华等人连夜赶路,入营第一件事自然是休息,赵淑华却只睡了半个多时辰便又起了身来。
用过简单的饭食,赵淑华便要召集诸位将军议事,进了议事堂,众人显然都知道了蛮族血洗沧州的事,一时间气氛十分沉重,能跟着赵佑的人,自然都还有两分血性良心,知道沧州被屠,心中自不可能全无波澜,赵淑华看在眼底,便没有说接下来的事,只商量着如何先攻占了崇州城为要。
无论是抵挡蛮族,还是继续南下,总是要先过了崇州这一关的。
众将对此倒是不排斥,然而崇州城城池也十分坚实,若想要不损兵折将便攻打下来,几乎不可能。
一番议论还未完,忽而外面来了探子来报。
“启禀皇后娘娘,崇州城的军队退兵了!”
众人闻言四座皆惊,皇后皱眉道,“退兵?!可是向着西边去了?”
如今岳琼必定驻守在丰州,难道是岳琼为了抵挡蛮族,将这里的兵马都调过去了?
那探子?摇头,“没有,军队出城南下,在城外二十里之处扎营了!”
一听这话,赵淑华的眉头皱了起来,在城外二十里之处扎营,这分明还是要盯着他们的意思,并非是放他们南下,可是偏偏又把崇州城如此让了出来,这是要……
赵淑华眼瞳一颤,不由冷笑出来,这岳琼,根本就是要逼她去打蛮族!
有那三万人挡着,便是她想南下也得有几日混战,到时候,蛮族指不定都打到了她脸上来,如此,岂有不战之理?!
赵淑华冷笑连连,简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岳琼果然如她所料,可她没想到岳琼竟然用这等法子逼她迎战!
赵旌一时不明白这意思,还在问,“长姐,这是何意,我们眼下如何?这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赵淑华抿了抿唇角,“不是诱敌之计,这是以退为进呢!”
说着,赵淑华容色一凛,“安阳侯知道我们的念头,这是将崇州城送给我们了,既然送给我们,我们没有不住的道理,先派百人进城查探,其他人分开去整军准备入城,不管接下来如何,这崇州城,我们要了!”
赵淑华一声令下,众人自然依令行事,赵淑华便来了赵佑营中,赵佑虽然卧病,可营中皆是他的亲将,自然也知道了崇州城的消息,赵淑华的命令他也知道了,见到了赵淑华,赵佑便道,“岳琼也是个有血性之人,他如此,便是给咱们余地,让咱们能和他一起对付蛮人,淑儿,既然他已经退了一步了,我们便与他联手吧。”
赵淑华见赵佑实在是语重心长,不由叹气,“父亲,我们便是调转刀锋,却已经来不及了,走上了这条路,一切都来不及了,此刻临安城中,皇帝一定想将女儿千刀万剐了,我们如何为他做嫁衣裳?”
赵佑闭上眸子,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可若要就此南下,置北地不顾,我是万万不能的,你要南下,你且走,将我留在崇州城便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已不求做什么国丈做新帝的外祖了,只让我留在北地吧。”
听赵佑说了这话,赵淑华心底也有些不好受,“父亲何必如此说,我怎会让父亲独独留下?”
赵佑摆了摆手,示意赵淑华退出去,却是一个字都不再说了,赵淑华见他气息乱了,面色若纸白,一时也有些忧心,“父亲,我们先入城如何?我不会贸然南下,且先看看北地的处境再说,如何?”
这么一说,赵佑方才睁开了眸子,他只害怕赵淑华要趁着北地的乱子即刻下令往南边进发,若是那样,这崇州的口子便算撕开了,赵佑叹气,“这还差不多,如今崇州有我们,断然不会轻易让蛮族南下,只是不知道吴州如何了。”
赵淑华叹气,“父亲还有心情担心那些,父亲如今身体不好,万万不可劳神,明日起,父亲的亲随都不可再和父亲禀告军情了,有什么,我来和父亲说。”
赵佑哪里能同意,父女二人又争执了一回赵淑华还是没拗过赵佑,赵淑华只好作罢。
且说派兵入城探查,探了半日,也没探出任何异状来,于是天明时分大军开始入城,崇州城的百姓早知道皇后反了,也知道赵佑带兵在外虎视眈眈,因此北府军一进城,百姓们大都惶惶恐惧,好好一座城池,一时间所有人都关门闭户躲在屋子里,生怕遭了劫,然而北府军到底军纪严明,入城一日,竟也没有生出乱子,到了晚间,已安顿周全。
赵佑虽然在病中,却也命令孙琦和程玮二人亲自去城楼上补防,以防蛮人忽然偷袭,如此交代了许多,赵佑方才歇下,赵淑华见赵佑如此执拗,也有些无奈,她对任何人都可心狠,可对这位老父亲,心底的敬重太多,终是做不到全然冷酷,子夜时分,听闻城防布置完毕,赵淑华带着燕彻和秦朝羽乘着马车到了城门处。
三人在程玮的陪同下登上城楼,茫茫夜色之中,崇州城外旷野尤其幽静。
而赵淑华却又深深的知道,南边,三万大军阻拦着她的去路,而北边,豺狼虎豹正像她们奔来。
“彻儿,你觉得如今我们应该如何做?”
默然许久,赵淑华问燕彻,燕彻迟疑一瞬道,“母后如何吩咐,儿臣便如何做。”
赵淑华蹙眉摇头,“我不想听这些,你只需说说你心底如何想的。”
燕彻眸子一暗,“儿臣心底很乱,眼下并无决断。”
赵淑华皱眉似有不快,燕彻却又道,“一直以来,母后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是以如今,我也分不清哪个轻哪个重了,只要母后想的,便是我想的。”
燕彻说的没有一点怨怼,相反还十分平和。
赵淑华听着这些话,鼻尖却莫名一酸,心底想要斥责燕彻的那些话,便也顿时消弭无踪了,她继续看着外面的漭漭夤夜,心底坚定不移的恨意,也忽而飘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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