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云伊儿跟着墨知箐送来的猎犬一路寻到苦隶庭山崖附近时,由衷地感到了一丝绝望。
这么陡峭的山崖,别说猫了,连条蛇掉下去都不一定能爬上来。
她和两名护卫趴在一处低矮断崖上,扒开几丛灌木仍旧不死心的四下张望。
“茶茶,你在这里吗茶茶!”
她看着正朝崖下低吠的两条猎犬,朝着山崖下呼喊几句,侧耳听了会儿见毫无回应,于是想了想,朝身边护卫低声嘀咕。
“哎你们说,茶茶会不会是钻进了崖上什么石洞里,出不来了?”
两名背着弓的女护卫见猎犬一路寻到了山崖上,心知这猫儿恐是多半九死一生,但又实在不敢抚陛下的意,于是对视一眼齐齐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云伊儿盯着她们看了一瞬,垂眸拍了拍手。
“好吧,那朕从这里下去看看。”她脆声道,准备从山崖翻下。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她身后的护卫顿时吓得不轻,连忙牵着猎犬颤声道,“陛下,这里山崖太陡,旁边又有涧泉,溅上水后更是危险。您不如让猎犬们先去探探可好?”
“真是的,能探早让它们探去了,这山崖猎犬又下不去。”
云伊儿没理,背对她们挽着袖子活动肩颈,不满地原地嘀咕。
她这几天找猫心切,今日只穿了一件素裙就从宫里跑了出来,额间那抹云纹在阳光下嫣然如梅。
她先是蹲在崖边握了握突起的石块,试探几下后,觉得长发披散在腰间实在碍事,索性折了根荆条盘在脑后。
少女转过身背对崖壁,白裙在风中呜呜乱抖,嬉笑着开口。
“再说了,这断崖又不算太高,真摔下去了也不会出事的。”
她说完,就抓住石头向后纵身一跳。
护卫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拦,便看见那抹白色倩影直直跃下,骤然隐没在了崖壁中。
——
云伊儿悄无声息地行在山崖间。
她动作轻敏眼力又好,很快就找完了附近的区域,踮着脚尖顺着条崖壁上的羊肠小道小心翼翼绕去了涧泉上方的岩壁里。
此处因着靠近苦隶庭,为防止奴隶战俘逃跑地形更加险峻。她攀着的崖壁直上直下,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云伊儿望着石壁扁了扁嘴,抓住凸起的石头身子一荡,便轻盈地踩在不远处的石块上。
哗啦啦的水声在她耳旁响着,她偏头躲开飞溅的几星水滴,软底宫鞋踩在山石上晃了几下,猛地往崖壁上一侧。
好险,差点掉下去。她看着脚下被泉水冲刷得湿润的山石,暗自拍拍胸脯。
云伊儿又这么荡了几次,仍是没有在崖壁间找到岩洞和猫儿的身影,心底顿时沮丧起来。
不会是真的摔下去了吧?
她摇摇头甩脱这种想法,再次踩上一块镶嵌在崖壁间的石块,一叠声唤了起来。
“茶茶——”
清亮的声音在山崖间回荡减弱,很快和水声混在了一起,听不真切了。
云伊儿这下真的心思低落起来,她闷闷不乐地抬臂,准备抓握住上方的石锥,接力攀跃上去。
此处崖壁上沾了水雾颇为潮湿,她咬着唇仰头一只手用力抓紧,脚踩在山石上刚想朝上攀跃,忽的感觉脚下沾了水的宫鞋向后一蹭。
她脚底山石骤然松动,竟然从嵌入的地方直直滑脱坠入水中。
砰一声,飞溅涧泉中水花四溅。
“…!”
云伊儿单手死死握着石锥悬在半空中来回摇晃,她当即想要抬起另一只手,试图抓在毫无攀附物的崖壁上,只听得咔嚓一响。
日光难照的崖壁上,白裙少女一双清澈鹿眸骤然睁大。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抓握住的石锥因承受不住断成两截,随着自己向后倒去的身子直直坠下。
风声从她的耳畔急急掠过,云伊儿张了张口想喊些什么,却只看到自己扬起的几缕乌发,和崖壁上愈来愈远的那点日光混合在一起。
该死。她下意识闭上眼,即将跌入水面的瞬间,心底忍不住掠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早知道,该换双靴子出门的。
——
云伊儿念着最坏不过是摔落水中受伤,索性放弃挣扎,紧闭眸子咬着牙,把身子蜷成小小一团等待落水后到来的冲击。
可她闭着眼等了又等,迟迟没等到冷水入骨的刺痛,忍不住睁开一只眼偷偷打量四周环境。
飞下的细泉边,率先映入眼帘的一个颀长的身影。
她眼里进了水雾看不真切,又努力眨眼,这才瞧清昏暗中一名身披黑衣的男子抬臂站在她面前,长发湿透披在腰间,脖颈几滴水滴滑下。
对方一双锐利星眸垂落冷冷注视着她,脸色阴沉地抿着唇。
云伊儿这回看清了。
“呃,你好啊。”她终于适应了眼前的环境,脸色发白地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贺宥容。”
贺宥容单手提着云伊儿的裙后衣领,盯着她看了一瞬漠然动唇。
“原来是你。”
他说罢当即松手,径直转身整了整衣领,听见背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后水花四溅,兀自低语,“早知是你,便不救了。”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被人一捧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云伊儿。”
贺宥容念着她的名字狠狠扭头,脸上顿时又挨了一捧冷水。
“放肆。”云伊儿张牙舞爪地从水里钻出来,皱起鼻尖活像只落水炸毛的猫儿,清脆怒喝,“区区苦隶庭贱奴,谁许你给朕擅自松手的?!”
“……”男子闭上眸子,脸色阴沉地往后仰了仰上身,只觉得浑身衣物都被这捧水浇透了。
云伊儿叉着腰浑身湿了个遍,她见对方脸色不爽,眸子圆睁抬手拍在水里,作势要再泼,却被对方一把捉住。
“泉深涧险,劝你不要乱动。”泉水中,贺宥容脸色沉沉开口。
他猛然弯腰去捉她的另一只手,却被她抢先躲开闪到一边,顿时踉跄一步顺势拽住对方衣领,滚至清泉流入的一条崖壁缝隙间。
两人几乎紧贴着纠缠在一起,云伊儿左手被握,被身前男子欺身屈臂抵在山崖缝隙间,干脆抬手扼住对方脖颈。
贺宥容冷眸看她一眼,身子直接压下。
她眼见对方居然直接就着这个姿势脸色阴沉地靠近,五指在对方脖颈上示威似的扣紧,毫不怜惜地掐住男子喉咙。
“你以为朕不敢动手?”
“呵…奴方才有错,女帝罚得极是。”
冷薄的气息打在她耳垂上,云伊儿感觉自己握住的脖颈喉结在她掌心中滚动了一下,湿漉漉热得惊人。
披着黑衣的男子被掐着脖子,自顾自侧头贴近对方侧脸,眸色森亮扬起眉峰又虚声道。
“只是,奴刚刚也算是救驾有功,不知这功劳…您又要如何赏奴?”
云伊儿长这么大,从未被一名男子如此抵在崖上肆意欺压。顿时又恼又气,掐着脖颈的手劈在他肩颈发力推开,只听得唰的一声。
贺宥容原本就只是披在身上的黑衣被扯落,露出大半个肩头和肌肉饱满结实的胸脯,站在泉水中被飞溅的水流冲了个干净。
他仍旧保持着这个欺身将少女压在崖壁上的动作,脸上神色骤沉。
云伊儿面容微滞,但下一瞬她想起什么后轻哦了声,翘起嘴角,眸子带笑地上下打量起对方精瘦的腹肌和凹下的锁骨。
“哎呀,之前人家怎的没注意。”
她掩唇噗嗤一笑,染了豆蔻的指尖顺势顺着对方锁骨上新愈的长疤往下滑落,划过胸口停在沟壑分明的腹肌上又上挑,眉眼弯弯地抬眸,忽的凑近贺宥容耳边低语。
她嫣唇轻勾吃吃笑出声,身上常年熏染的冷昙花香被肌肤上的水雾激出,浑身气息幽幽如岚。
“将军这身子不错啊。不如就赏你委身于朕,香床暖塌间受尽温存,如何?”
贺宥容脑海穆地出现阿芦说的那则夜云男子生养伺候的规矩,眸色沉晦地盯着她,压在崖壁上的手臂一松,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南蛮劣俗。”云伊儿眨着眼,只听到他哑声吐出这么四个字。
“哎逗你的,走那么快做什么。”
她便知道这人听不得这些,顿时觉得自己赢了一着,心情大好踩着水便蹦蹦跳跳追了上去,背着手探头去欣赏对方神情。
贺宥容依旧沉着脸色一副冷血冷情的模样,她看不出有什么羞赧情绪来,心底颇有些沮丧,低头嘟囔着。
“切,看来是伤好了便忘记痛了。”
贺宥容不动声色地斜扫她一眼,抿了抿唇,将已经整理好的黑衣衣领又拉紧了些,垂下眸。
云伊儿仍旧不满地低着头,她随着他走至岸边,看到他堆放在岸边的衣鞋和已经洗好的绷带,顿时后知后觉地恍然。
“你方才是在泉中洗沐?”
贺宥容扭头,露出一副为何你才知道的神情看着她。
“不然呢?”
他快步上岸,弯下腰绕起绷带将衣带束在腰间,默了片刻后眸色微闪,低声嗤笑,“晦气,躲个清净还能碰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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