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瞎子,景邵后悔
景邵眼睛一眯,“这脉象怎么了。”
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苦着脸回答:“皇上,这脉象是强弩之末,下官也无能为力,这身体中毒已深,已经命不久矣!”
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
景邵握紧了拳头,似猛然惊醒般起身,他闭上了眼睛,从喉间破出一声笑,这股笑越来越大。
众人吓得不敢出声。
他睁眼看向榻上的人,这个他用仇恨支撑着活下来的谢殃,居然这么容易就要死了。
顺着唇角往下流的乌血已经干涸,周棠脸色白的出奇,这已经是暑月,他的身体却在发凉,好像一具随时就会断气的尸体。
谢殃,朕还没报仇,你怎么能死...
他看着看着便大口大口的喘气,觉得心脏疼的难受,就好像被人用力攥紧,疼的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景邵捂住了胸口,那俊美凌厉的面庞浮现了一丝无措,玉冠束起的长发也散开,发梢沾上了汗珠,帝王威严的形象全无。
怔怔的,他终于停住了疯狂的笑声,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残暴之色重新充斥在他眉宇间。
这也是宫人太医们第一次看到皇上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感觉到了从心底深处而起的警惕害怕。
如果先前他们害怕皇上怪罪他们,现在他们就怕皇上拔刀。
“皇上,皇上,沈御医来了!”
殿门口倏地传来一声高呼,紧接着太监打头,沈如郁提着一个药箱匆匆进来,身后还跟着同样匆忙的江允柳。
沈如郁连官服都未穿,披件长衫青丝也未绾,他们神色都是罕见的严肃,特别是江允柳前半晚还在烧府,后半晚刚睡下就跟着跑了进来。
“皇上,臣来迟了。”
沈如郁目光扫过床上的周棠,触及腿部明显的痕迹,他紧锁深眉,顿了顿继续道:“皇上,谢殃的身体确实很虚弱,如果性.事太过激烈...”
景邵打断了他,凤眸眼底一片冰凉,声音冷漠:“谢殃是中毒了,朕要你好好看看!”
皇上语气中的杀意太过明显,沈如郁将视线投注在周棠身上,随后一步步朝他走去,为他诊脉。
指腹刚触及那冰凉的肌肤,沈如郁脸色几变,似不敢相信谢殃怎么会病的如此厉害,他的心剧烈跳了跳,感觉到慌乱。
毒才下几天,他很早就停止了,上次就已经帮他将内伤治愈好,谢殃不可能中的这么深,居然病入膏肓了。
沈如郁这么想,却是完全忘了身为太监,谢殃的体质本就易病,况且还成天吐血,撑了这么久,也压根不可能想到是周棠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副凄惨模样。
他们其实都知道谢殃的身体虚弱,只是当时被仇恨屏蔽了双眼,即使谢殃吐血,对于他们来说计划也不会有变。
“皇上,谢殃确实中毒了。”沈如郁收回手,看向皇上,“但并不是毫无可救,只是先前一直吐血,耗空了气虚,为今之计臣只能先拿龙血草每日吊着医治。”
他瞥了一眼众人,垂眸跪地,“兴许是谢殃身子骨太弱,曾经的袭击让他体内的毒素彻底融进了经脉...臣先前未曾察觉,如今...”已然后悔莫及。
龙血草是沈家世代传承的珍贵药材,就连皇室都难养出此仙药,寻常人能望见更是难上加难,沈如郁却说要日日拿这药材治愈一个反贼。
众人惶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也瑟缩着身体不敢说半句话,只等皇上下令让他们退离。
景邵没说话,眼神扫了眼多余的人,屏退了他们,大殿内就只剩下了沈如郁等人和一些侍奉宫人。
他上前坐到了周棠身边,用袖口小心的擦去了他嘴角鲜血,眉头紧紧皱着,神色难辨喜色。
江允柳视线投向周棠,突然开口:“谢殃的身体病很严重吗?”
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光是那乌黑的血就让江允柳感觉异常。
他本也没打算置谢殃于死地,皇帝也不会下死手他就更不用担心,本想着烧完谢殃的家后,江允柳带着赃物进宫,为求得将谢殃带走处置,没想到他没搜出一点有用的东西,谢殃还病的这么突然。
景邵没回答,沈如郁抿了抿唇才和他说,“我先前下的微末毒素已经渗进他的五脏六腑了。”
江允柳神情一暗,没说话了。
景邵在他们二人说话间已经用袖口和面巾擦干净了周棠的脸庞,还把他的手捂热,时辰没过多久,太监们就将已经煮好的龙血草中药端了进来,红澄澄的一碗,味道腥臭难闻。
“等等。”沈如郁拦住了那名太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挤到碗中,转头道,“龙血草混着鲜血才会挥发出药效,每碗都要放血。”
其实这血换做任何人的都有作用,只是沈如郁不知为何一股脑提前做了这一切,抿紧了略白的唇瓣,沈如郁示意太监拿过去。
皱眉捧着那碗中药,景邵将周棠的身体扶了起来,身旁的太监还小心翼翼侍奉着,担忧人滑下来。
周棠始终抿着嘴唇,即使碗口对准了缝隙,药汁也是慢慢沿着嘴角流掉,光靠他自己,不可能喝完这碗药。
景邵动作一停,浓烈的血腥汁水冲进鼻腔,他抬碗喝了一口吹了吹,下一秒当着几人的面毫不顾忌的擒住周棠的唇,撬开了他的唇齿一口一口对了进去。
即便是在昏迷中,这股苦涩的味道还是下意识让周棠皱起了脸,他被迫喝完这药,还是脑子混乱的晕在景邵怀里。
江允柳和沈如郁从未见过皇上这样对待谢殃,众人敬仰的明君柔情无比的将药水渡进去,末了还用指腹擦去多余的汁水。
一个罪孽深重的宦臣,威风了半辈子,现在能得到他们的注目,已经该磕头谢恩了。
眸光流转闪过寒厉,江允柳捻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不说话。
他注意到周棠的拇指带上了新的扳指,翠玉的御用扳指,是皇帝的。
皇上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居然将自己的皇室物品给谢殃,他还以为皇上只是玩一玩养个男宠。
周棠一连在养心殿昏了整整五日,期间景邵连早朝都不上了,直接赦免了官员们上朝,整日就呆在殿内给周棠喂药,亲自给他擦拭身体。
就连血他也是亲自放的,他没给沈如郁机会放血,反而自己手腕上大大小小的刀口深的刻骨。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自损龙体给谢殃治病,一众太监宫人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哭诉着让景邵保重龙体。
但景邵一意孤行,刀口也是一日比一日剜的深,好像将全部的怒气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也因此许多官员都不满谢殃这祸害的存在,居然勾的皇帝不上朝,但他们压根不敢跑到景邵面前嘴碎。
沈如郁和江允柳也每日出入养心殿,沈如郁负责药膳调理,江允柳则将朝事奏折带到了这里让皇帝批奏。
景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周棠这次昏迷给他带来的恐惧太大了,他必须要亲自照顾到谢殃彻底苏醒。
这样才能好好和他算账,谢殃不能就这么死,不能死。
再次睁眼苏醒时,周棠感觉自己真的睡了好久,以至于他看到四周这么黑有些懵。
周棠:“为什么这么黑,大家都睡觉了也不给我盏灯?”
1805吧唧磕瓜子:“主人,您已经瞎了呢。”
周棠:“......见不到花开了,还挺期待的。”
毕竟他这几日养的挺细的。
但在众人眼里,周棠就是对一切失去了希望一样,醒来也一动不动的。
床上的人双目无神,似乎愣了很久,他舔了舔唇,随即皱起了脸,脸色恢复了以往的红润,但表情很冷淡。
周棠:“这药好苦,我还得喝好久,能不能屏蔽我的味觉。”
1805:“反正后面都会消失,主人你还是忍几天吧。”
周棠病殃殃的撑着手肘起身,他撩开了身前被压住的长发,轻轻咳了咳嗓子,试探周围有没有人。
“谢殃。”景邵坐在不远处的桌案上突然出声,坐在他对面的江允柳也侧过头看周棠。
他们俩见周棠醒了,神色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却又在下一秒皱了皱眉,发现了周棠的不对劲。
景邵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了,白日放血批阅奏折,晚上就揽着周棠为他暖手脚。
昏迷的周棠半夜偶尔会突然吐血,又或者抽.动四肢,身为皇帝,他都亲力亲为照顾对方,就算沈如郁自告奋勇,他也绝不假手。
但谢殃醒来时脸上可以有怨恨可以有自嘲,不该有茫然。
“我晕了多久,皇上。”周棠垂眸,嗓音沙哑。
谁知景邵没回答他,而是大步径直朝他走去,站到他面前,阴戾的眉眼狠狠皱着,似乎不敢置信般道:“谢殃,看朕。”
周棠面色淡定:“1805,在哪。”
1805咦了一声,“别装了,瞎子很容易看出来的。”
说不过系统,周棠还是顺着声音抬起了头,顶着头皮扯了扯唇:“我才刚醒,皇上就这么凶——”
景邵一把握住了周棠的双肩,弯腰赤红着双眸盯着他的眼睛,咬了咬牙声音难涩,充满了痛苦:“谢殃,你看朕啊,看朕的眼睛!”
周棠瞳孔不聚焦,视线只是虚虚停留在男人的头发丝上,就算顺从的再抬高了点头,也是落在了其他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谢殃..."
景邵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他明白谢殃瞎了。
他害的。
景邵感觉心绞痛的厉害,就像是有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搅弄的痛不欲生,濒死的窒息让他额角和手心都浸出了冷汗,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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