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是你？”赵安宁惊讶地看向来人。
楚思一时没认出她, 上前挤到两人中间坐下。
“赵小姐认识舍妹？”胭脂红给楚思挪了点位置出来。
赵安宁瞧了会楚思，眼神直直望着她，意味不明道, “有过一面之缘。”
她这么一说，楚思脑海里倒是有了印象。她便是上回求自己救命的小乞丐，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头发扰乱, 又是灰头土脸的, 楚思一时才没认出来来。
胭脂红笑了笑，正要开口，楚思却拉起她的手, 手指强势地卡入她的指缝里，带到了桌面上，说道, “滟儿，饭菜都要凉了, 我们回去吧。”
说罢也不等胭脂红回话, 站了起来，拉着她就往门口走去。
赵安宁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 黛眉微蹙。这女孩这样不知礼数，居然直呼家姐的名讳，还动手动脚的，可她却看不出胭脂红有不悦的神情，反而一脸的纵容。
回到房里，楚思就撒开她的手, 坐在桌前埋头吃饭。
胭脂红看眼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挨着她坐下，“你几时见过赵小姐？”
楚思喝了一口汤, 风轻云淡道，“前几日来县里置物的时候，她被几个人追打，跑来向我求救，我没理她。”
胭脂红提筷的动作微微一顿，思绪仿佛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记得自己初次与楚思会面之时，两人在大雪中足足熬了三日，等暴风雪过后，才准备启程回大泱。
岂料走了半日，又开始下起雪来。
她们在山脚下看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一位老妇人居住，老妇人怕惹是非，不愿她们进屋。但老妇人此时得了病，胭脂红小时候看过几本医书，无意中发现老妇人抓的草药里其中有一味是含有剧毒的。
胭脂红想要上前提醒老妇人，却被楚思拦了下来。楚思那时对她说的一句话，让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只要她死了，我们就有地方避雪了。”
胭脂红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思，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她说这句话时神色无比镇定，目光睥向那老妇人，好似就等她尽快将药煎了服下。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彻底激起了胭脂红对楚思的防备心。回到中原之后，她将楚思交给了官府，想让朝廷来安排她的去处。但楚思死活不肯走，似乎打定主意赖在她身边。这更加让她肯定，这个女孩绝对不简单，她更不会将这样一个隐患留在身边。
胭脂红将身上仅有的银两给了她，将她交给了官府，也算是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
但楚思不过几日便在官兵的眼皮底下逃了出来，不知从哪打听来她的住处，竟一个人摸到了秦府。
“你怎么来了？”
彼时秦云才去世不久，胭脂红悲痛欲绝，无心与她纠缠，态度并不算和善。
“我喜欢你，我要跟着你。”
胭脂红一愣，很快沉下了脸，脸色堪比冬日的冰霜。她将楚思推出了门外，随即掩门而去。
翌日一早，时舞出门买菜时，发现秦府门前坐着一团小小的身影，胭脂红方知楚思一夜都未离开。无奈之下，她将楚思送到了朝廷专门建设来收养孤儿的养生堂。
没想到事隔半月，楚思再次逃了出来，找上了她，日日在秦宅院子里徘徊。
胭脂红同她周旋了一个多月，终于耐心耗尽，放出了狠话。
“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说完再次将她拒在了门外。
但不出所料，对方又在秦府大门的台阶上坐了一整晚。
胭脂红开始佩服这个女孩的毅力，可她越是这般，胭脂红对她的警惕心就越强。如此坚持，若非带有目的性，那是为什么？
她让时舞找了个可靠的官宦人家，将楚思交给那户人家做丫鬟，并签下了卖身契，嘱咐那户人家看紧点别让她逃了。
如此，她也算是有了个安身之所，总比在外流浪要强。胭脂红这样安慰自己，以此来减少心中的愧疚感。
胭脂红离开了那户人家中，楚思站在大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此后的三个月，胭脂红如愿地没有再见过楚思，想必那户人家有点手段，成功困住了她。
胭脂红坐在院子里荡秋千，看着这座偌大的宅子，心中没由来感到空落落的。
母亲去世了，父亲又远在北疆，洛王府容不下她，她万念俱灰，似乎一夜之间被全世界抛弃了。四个月前，她的确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楚思前来搅局，那一个月的周旋让她心力交瘁，也让她忘却了轻生的念头。
一日清晨，胭脂红同时舞一并出门，跨过门槛时下意识看眼台阶，意外发现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胭脂红的心重重跳了一下，竟生出了一种不知名的期待。
那人听到了开门声，起身朝两人点了一下头，便匆匆离开了。
胭脂红看到对方手中提着一个菜篮子，想来是哪家府里买菜的丫鬟，路过这儿顺道坐在台阶上歇息罢了。
胭脂红垂下了眸，迈步走在了前头，“走吧。”
又过了几个月，离秦云去世已有半年之久，胭脂红成日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视线落在秦云当日被撒上化尸粉的那块地砖上，一句话也不说。
时舞想上前安慰她几句，刚迈出几步，却见胭脂红背对着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时舞默默地退了回来，安静地守在一旁。
时舞见胭脂红成日郁郁寡欢，日日消瘦了下来，心中不忍。于是，到了胭脂红生辰那日，带她出门游玩。途中，胭脂红佩戴在身上的香囊被误认为钱袋让人抢了去，时舞立刻去追，胭脂红拦下了她。
“不必了，只是一个香囊。”
话毕，却见身后出现了一个小乞丐，一路狂奔追随着那贼匪而去。
胭脂红和时舞赶到时，只见三五个人围着那小乞丐拳打脚踢，小乞丐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自己的头，手心里却紧紧攥着她的香囊。
“小贱人，叫你多管闲事！”那些人一边打一边骂。
时舞上前将那三五人教训了一顿，打的他们落荒而逃。胭脂红将小乞丐扶了起来，那小乞丐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却将自己的一张脸保护的很好。
“你……”胭脂红看清了对方的脸，惊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乞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香囊塞进她手里，一瘸一拐地转身要走。
“站住！”胭脂红自身后叫住了她。
小乞丐驻足。
胭脂红快步走了几步来到她面前，皱起了眉，“你不是在李府做丫鬟吗？”
小乞丐便是楚思，只见她迟疑了会，说，“那家人嫌我笨，把我赶出来了。”
胭脂红觑着她，“你撒谎。”
楚思没有过多解释，推开她跑了。
胭脂红没去追她，亲自上门去了一趟李府了解情况。
楚思入到李府之后，一直在伙房做烧火丫头。直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无意间被李府的大夫人发现，大夫人见她小模样生的俊俏，将她带出了伙房，准备纳为自己那天生残障的二儿子做童养媳。
她二儿子今年二十又四，因为双腿不能直立行走，终日只能在轮椅上度日，所以也没哪家人舍得将自己女儿嫁过去。
楚思得知这个消息就逃了，她比同年纪的孩子要懂得多，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自然不愿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将近二十岁的残废。
李府派人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楚思的下落，只好拿着她的卖身契报了官。
胭脂红想起方才见到楚思，她整个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隐约还可以闻见一些难闻的气味。才知她这两个月一直在外流浪。
如果她当真有不为人知的背景，又为何会将自己弄的这样狼狈呢。
胭脂红心中游移不定。是收留她，还是放任她的死活不管？她虽在大雪中救了自己一命，但自己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她小小年纪就能一个人跑到大泱边境去，想必有些本领，即使在外流浪也饿不死。
况且，今日的会面又是一番苦肉计也说不定。
可当她盘算着这些时，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已经在往楚思那边倾斜。当李府中人对她狮子大开口，问她以二十倍的价钱赎回楚思的卖身契时，她答应了。
这笔钱几乎花光了母亲留给她的所有的积蓄。如此巨资只是为了这一张薄薄的卖身契，和一个满脑子都在算计她的人，胭脂红怎么想都觉得吃亏。
她找回了楚思，将那张卖身契拍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你最好规矩点，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若被我发现你存了异心，我随时取你性命。”
当年这件事胭脂红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但楚思两次夜探秦府，与宫中的禁卫军交手，胭脂红才知她的身手竟如此之好。如果当年她对楚思使苦肉计这件事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而现在，她已经能够确信，楚思一直都在欺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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