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胭脂红伸头往外看, 院子外面一处不起眼的走廊拐角鬼鬼祟祟站着一个人，却是楚思。
她在站台上撒了一把米粒，不一会儿, 自外头飞来了一只信鸽。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 一看就是被专人驯化过了的。楚思在鸽子腿上绑了什么东西，随后往天上一抛，鸽子便飞走了。
洛水一面看一面观察胭脂红的神情，见她依然是不疾不徐的, “你不奇怪她在给谁传递消息吗？”
胭脂红静静地瞧着，没有出声。
“她很聪明, 你上回带来的竹筒, 许是已经被她察觉了。你若还不信, 便随我回一趟太守府。”
“做什么？”胭脂红问。
“到时你自会知晓。”
章府门前挂着两只白灯笼, 入了府, 便听到府中男女的哭泣声。
胭脂红随着下人的指引来到灵堂, 灵堂中间摆着一副棺材，章博就躺在里面。以目光所到的伤口来看, 应是额头上受到了尖锐物体的撞击而亡。
章博的几名妾氏跪在灵堂前抹眼泪，口中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至于这泪有几分真假, 便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了。
诸人里, 唯有柳娘始终一声不吭, 脸上也没有半点泪迹，她的视线不是落在面前的棺椁，而是看向胭脂红，顺道瞥了眼她同楚思交握的十指。
晚间，柳娘差人来请胭脂红过府, 进门之后，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屋子里燃了熏香，丝丝缕缕的香气在鼻翼间缭绕，柳娘则穿了一件衣领极低的深紫色罗裙，唇上染了胭脂，柳眉轻挑地自上挑着，斟茶时，两侧肩膀压低。她嘴角挂着三分笑，斜乜胭脂红，端的是同阮三娘那般风尘的模样。
柳娘欺身上前，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嗓音极致酥软娇媚，“秦姑娘这般好美貌，却不知，可有婚配？”
“未曾。”胭脂红淡然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柳娘低低地笑了声，忽地软下腰身，白皙的丰腴似乎近在眼前。
“夫人。”胭脂红微妙地瞟去一眼。
柳娘挨着她坐下来，挽袖拣起桌上一块点心往她嘴里喂，“这新做的糕点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胭脂红微微侧过头躲开，觑着她，“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柳娘放下点心，转而挑起她肩上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缱绻，食指在她的锁骨下方缓慢地画着圈，眼神带着三分媚惑，直勾勾望着她。
胭脂红：“”
“你我皆是同类人，若姑娘能帮我救出阿嫣，我愿意陪姑娘一晚上”
柳娘说着，低头抽开腰间的系带，肩上的衣料滑了下来。
胭脂红：“？？？”
她忙拨开柳娘的手，笑道，“原是如此夫人，你家老爷尸骨未寒呐。”
“老爷的死是我造成的，与阿嫣无关。老爷再怎么说也是她父亲，按照大泱律例，杀害亲父是要被判处绞刑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柳娘褪去身上的罗裙，又开始脱束身的小衣。
胭脂红有些莫名其妙，“你冷静一点。”
“我知晓你们几人的身份都不简单，洛姑娘那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做老爷的十五姨太，老爷却又对楚姑娘毕恭毕敬，我相信你们定有法子将阿嫣从大牢里捞出来。”
柳娘脱去小衣，抬手去解贴身的肚兜。
胭脂红拢紧自己的衣襟，“夫人，你再这般我叫人了。”
“这院子附近的人我都支走了，今晚不会有人过来。”
胭脂红欲哭无泪，直接伸手点中她的穴道。
柳娘幽怨地望着她，胭脂红捡起地上的衣裳披在她身上，“这件事我无力干涉，不过你若能找出章博这些年同周庸往来的书信，或许阿水有法保章嫣一命。”
“你可知，那些书信在何处？”
柳娘眨了眨眼。
胭脂红解开她的穴道。
柳娘拢了拢衣裳，“我”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却是满身狼狈的章嫣。
柳娘先是满目震惊，随后震惊很快变成了慌乱，三两下穿好衣裳，几乎不敢直视章嫣的眼睛，心虚地低下了头颅。
章嫣一步步朝两人走了过来，每走一步，柳娘心里就轻轻地咯噔一下。突然，章嫣身子一侧，迅速拔出墙上的佩剑对准胭脂红刺了过去。
胭脂红侧身躲开，顺势绕到了桌子后面。
章嫣还想去追，柳娘忙从身后抱住她，“阿嫣，你误会了，我们”
“滚开！”章嫣掰开柳娘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她掼到地上，讥讽道，“想不到秦姑娘也看得上这样的残花败柳，你的眼光独到，算我小瞧你了。”
胭脂红微微皱眉，余光瞥向地上的柳娘，见她脸色瞬间僵硬，眼神里布满了屈辱和难堪，却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今晚你若走的出章府，我章嫣二字倒过来写。”
章嫣再次举剑刺了过去，胭脂红一躲再躲，被逼到了院子里，一面躲闪一面解释，“她对你一往情深，今晚只是为求我将你从大牢里救出来。”
章嫣杀红了眼，什么话都听不进，“牢里那群蠢货焉能困得住我，何须她救？你几次三番进她卧房，你算什么东西？”
她一剑对准胭脂红心口的位置刺过去，胭脂红纵身一跃，踢开那柄剑，那剑咣当一声落到池塘边的礁石上。
章嫣仍是不依不饶，赤手空拳上前同胭脂红打了起来。
几十招下来，胭脂红明显落于下风，章嫣搬起脚边一块大石，高举过头顶，朝胭脂红砸了过去。
这时，院子里突然涌进一群官兵，举箭对准了正在行凶的章嫣，自后一箭射穿她的胸膛。
章嫣手中的大石砰一声落地，转过身，见到十来名官兵身后站着老八，这一瞬间，她有些难以置信。
柳娘赶出来时，只见得章嫣中箭倒地的情景，险些吓得昏厥过去。
“阿嫣阿嫣！”她连滚带爬跑到章嫣身边，用尽全力将她抱在怀里。
章嫣被射中肺部，咳出了一口血，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努力想要看清柳娘，“你喜欢她”
柳娘望着她所指的方向，胭脂红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回答我”
柳娘张开嘴，却发现喉头哽咽，说不出一句整话，只能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摇头，“不”
章嫣扯了扯嘴角，又咳了两口血出来，费力地说道，“为何嫁给我爹？为何不嫁我”
柳娘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回答”章嫣气若游丝，终是等不到她的答复，闭上了眼睛。
柳娘嘶声尖叫，望着穿过章嫣胸口带血的箭，双目猩红，跑上前捡起礁石上那把剑，朝身后十来名官兵冲了过去。
几名弓箭手对准柳娘拉开弓箭。
胭脂红暗道不好，扬声喊，“别放箭！”
数十支利箭脱弦，柳娘应声倒地，不多时便咽了气了。
躲在后面的老八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巴，视线自柳娘穿过不远处的章嫣，呆呆地望着，一语不发。
胭脂红箭步上前，看着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两条鲜活的生命顷刻间陨落，愤怒地瞪向那群官兵，“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官兵说，“我等奉命捉拿在逃凶犯章嫣。”
“那她呢？”胭脂红指着柳娘的尸体，“为何杀她？”
“她方才企图对我等行凶，我等万不得已只好将其击毙。”
胭脂红冷声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行凶？你们大可射伤她的手脚便罢，何以数箭并发致其死亡？”
那人眼神闪躲，含糊应道：“她方才发了疯一般，谁知她是否身怀武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告辞！”说罢急忙揣着佩剑离开。
“站住！”胭脂红追上去，老八暗暗挪了两步，挡在她面前。
胭脂红目光复杂地扫她一眼，冷哼了一声，回到柳娘的房中取了两块布帛，盖在两具尸首上方。
而这边的动静也引来了府中绝大多数的人，有些胆小的女眷吓得昏厥过去，柳娘的丫鬟抱着死去的柳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与此同时，洛水偷偷潜入了章博的藏书阁，找到了藏于暗格里的密信。
洛水将火折子对准，把信拆了开来。
这些都是周庸同章博往来的密信，整合之下有七八封，上面粗略道明周庸联合郡太守，在京城周边各州郡招兵买马，并且这些年给了章博多少银两。
前几封皆是二人平日往来的书信，没有什么疑点，可看到后面，洛水的情绪便越发绷不住了。
手上这封是联合参与的谋反人员名单，看字迹应是章博亲笔所写，上头密密麻麻写着朝中大大小小官员的名字。看来章博对周庸亦是防着一手，若将来真出了什么事，这份名单即使保不住他的命，或许也能保他妻儿一命。
洛水拆开手上最后一封信，这封却是关于周庸的身世。
周庸，幽州人士，原朝中一名郎官，周氏，名广禄，字勇。后经晋王赐名“庸”
洛水瞪大双眼，“他便是周广禄”
当年声称与穆天衡结党营私之人，也唤周广禄，亦是朝中的一名中郎将。
洛水正想往下看，后颈猛地遭到一道重击，她头脑眩晕，砰一声倒地，昏死过去。
楚思弯腰捡起地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再将地上的信件一一丢进火盆里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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