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心事
这野生山猪似乎是康权师傅在秋天上山自己猎杀回来的。用特别的方法腌制熏烤风干，才有了现在这种别样的风味。好吃到泪流满面。绝对不是在现实生活里能够品尝到的土味。
“咳咳。”乔柒吃得太急，一块野山猪肉还没咽下去，急忙囫囵两口，拍了拍胸口。
“哎哟！干嘛这么见外，我们边吃边聊好了！”康权师傅好生热情，又上前去拍了拍阮尘薯酱的肩膀，把他扯到一旁的长凳上坐定。
他似乎没想到NPC如此热情，又尴尬又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看了看乔柒。
“那个，我们还是出去聊吧。”乔柒总算吃到尽兴，用手背抹了一下嘴。
阮尘薯酱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以虎扑衣这件事，根本是撒谎吧。”阮尘薯酱的脸色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苍白。如果一个人，明明有实力夺得新人比赛的冠军，却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不能参加比赛。而回到比赛场地之后，又被众人欣喜地告知，自己夺得了冠军……这种事，让人想象一下都觉得耻辱。
被莫名其妙冠上的头衔，并非自己努力所得。而那个前去比赛的人，却也没有想和他争这个冠军的意思。那到底是为什么！
乔柒无奈地抓了抓头，不言不语，心虚的表情却更加默认了阮尘薯酱的猜测。
阮尘薯酱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想要冠军不假，却不希望是这样虚假的冠军！明天我会跟主办比赛的负责人说明情况，把冠军还给你。”
“啊？”乔柒摆摆手，“那个，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巧合。我只是给你去送酸菜，想不到被安排入塞的人直接误会我是你，被抓去比赛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清楚！”阮尘薯酱的目光中有一丝怒意。错过这一场比赛，意味着他还要再等1个月。
乔柒有点黯然：“因为我连正式弟子都不是，没有资格参加那种比赛。所以……”能得到那么一个机会去展示自己的厨艺，他一方面觉得对不起阮尘薯酱，一方面又觉得机会难得。不过刚才堵在心口的那种做错事的感觉，终于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了。“对不起。”道歉的声音里是十二分的诚挚。
阮尘薯酱看了看他的腰间，果然连一颗七星椒都没有配挂。“你厨艺这么好，怎么会不是正式弟子？”而且看他和康权师傅还是很熟的样子。
乔柒想起上次康权师傅跟他说的原因，解释了一遍给阮尘薯酱听。
大概是因为乔柒看起来特别厚道，然后也诚恳地道了歉。如果要是比较坏的人，直接就去比赛组委会强制要求冠军归属权了，哪里轮得到他拿？
阮尘薯酱想了想，“明天你来花垣西乡找我。我负责和他们解释，叫师傅给你一个正式弟子的头衔，然后把冠军还给你。”
“啊？”乔柒赶忙摆手。他只想要一个正式弟子的头衔就好了，至于冠军不冠军的问题，他真的不在乎。而且当上了冠军就意味着要和康权师傅道别，去拜新的师傅，他还是喜欢大大咧咧会拍自己肩膀拍到痛的康权师傅。“不用麻烦了，这个冠军是你的就是你的，既然你这么大方想还给我，我也相信你的实力所在。如果你觉得怕其他人不相信你，就在未来的门派大赛里挣得一席之地不就好了吗？我嘛，我喜欢康权师傅，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即使没有正式弟子的头衔，他也把我当正式的弟子教育。你放宽心吧，只要我们保守秘密，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的。”
“可是……”阮尘薯酱咬住下唇不吭声。乔柒的解释的确很对。他的目标是参加8大门派的比赛，而不是这个新人比赛的冠军。只是因为冠军即可有专人的高级师傅针对性地进行一对一的训练，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乔柒学着康权师傅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做起来很爷们儿，也很能让对方相信自己。“别想啦，回去喝酒！明天你就要开始为下一场比赛努力了！再不喝酒，就没有机会放纵了！”更何况，康权师傅酿造的苞谷烧，更是湘西一绝。
“嗯！”阮尘薯酱用力点了点头，原本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个人相视而笑，一同回去共饮。
康权师傅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看了看阮尘薯酱，又看了看乔柒，搓了搓手说：“老姜头推荐的人，果然靠谱！”然后回到里屋，盛了一大葫芦的苞谷烧出来，又拿了自己做的酸菜，一份一份用不透水的油纸包好，再用油线扎起来，递给阮尘薯酱：“我老康没什么钱，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祝贺，这壶酒和这些酸菜，要是你不嫌弃，就拿去随便吃喝。只是我这个徒儿，你可不能再惦记着把他骗走了！”
阮尘薯酱不知为何红了脸，有些诺诺地接过康权师傅的礼物，用力地喝了一口酒，咳嗽了两声道：“再没有下次。”
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喝完酒，康权师傅醉得一塌糊涂抱着就葫芦倒地便睡。阮尘薯酱拿着礼物告辞。乔柒去里面的房间帮康权师傅拿了锦被出来盖，发现那床被子正是早上盖在自己身上的。背角下方也印了一个饕餮的形状。
“唔，真奇怪。康权师傅怎么会有皇族的印记的东西？”他喃喃自语了半天。
他突然想到了蓝莓怪蜀黍那个食不知味的属性，要是能帮助大家吃到那108道隐藏菜谱，就可以让更多的人消除那个不好的隐藏属性！可是，不知道从何去找到头绪呢？
想到那个醉染枫糖已经完成了50多道了，他更愤愤不平起来，他才不会去找醉染枫糖来问呢。
康权师傅在旁边一边打呼噜，一边说着梦话。
大概是因为酒精的关系，他说话含含糊糊的，舌头也僵直了许多。
只见他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然后又重重落到地板上。好像在梦中也拍着什么人的肩膀一样。“老姜头，我已经找到御厨大菜刀的传人啦！”
乔柒不知不觉困了，然后退出了游戏，抱着头盔沉入梦乡。
梦里似乎也带着从美食天下里传承的独特香气，各种烹饪的菜色零次栉比，十分可口。
乔柒觉得自己口水都掉了一地，弄湿枕头，那真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七窍包子！”甫一上线，乔柒便被惊到当场。
“什么、什么事？”
被一个怒气冲冲的穿着深红色校服、腰间挂着九枚七星椒的高级玩家，拽着耳朵一路从康权师傅的小屋里拖了出去。
乔柒还未弄清楚状况，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揪下来了，嗷嗷叫唤着不满意得瞪着对方。
“你已经被逐出湘西门派！明日起从本门离开！”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丝毫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名高级玩家瞪着乔柒，似乎因为刚才的一番撕扯而施展了太多的力气，此刻也稍稍喘息着，把手中的葫芦丢给乔柒。
“……这不是昨天康权师傅送给阮尘的酒葫芦吗？”
“是啊，你有没有看清楚葫芦下刻的字啊？”那位高级玩家的声音上了个音阶：“缘溪沐鱼！你可知湘西掌门的名号叫什么？‘临川羡鱼’掌门，在前几日丢失了这枚葫芦，正要我们遍处去寻。谁知，今日我去小徒儿阮尘的房中，偏偏看见了这只葫芦在他的手中！逼问之下才知道，这是从康权师傅处得来的！而康权师傅说，这葫芦是你摘来的，并未发现上面有字迹。你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连正式弟子都算不上，居然还敢窃取掌门的宝贝葫芦！今日，定要将你逐出师门！”
乔柒这才想起当时在葫芦架底下那个手指很美的高级弟子对自己说的话，“只有九个葫芦，这个借给你，改明儿你偷偷再还回来。”他最近被诸多事情缠身，把这个给忘记了。
“不、不是我……”如果说出这种话，那么那名帮助自己拿葫芦的玩家就会继续顺藤摸瓜被发觉出来吧？乔柒把这句话咽下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康权师傅急吼吼地摆手：“这是我徒儿，葫芦也是我叫他去摘的。因为前阵子我这儿的酒脱销了，已经没有可装酒的器具了，这才命他去西边摘了几只葫芦来。想必弄错了吧？我徒儿不会偷掌门的东西的。再说他刚入门，连掌门是谁都不知道。”
高阶弟子似乎没见过NPC帮玩家说话的，奇怪地“咦”了一声，再看看乔柒，一幅古怪的模样，似认非认，推搡了他一下。“到底是不是你偷的葫芦，从实招来。”
阮尘薯酱也挤在人群中，一脸抱歉地看着乔柒。他没有料到昨天高高兴兴带回去的礼物，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何况，他也对乔柒的厨艺十分赞赏，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而自己的师傅……唉……到底怎么办呢？下意识中，他是站在乔柒这边的，一点都不相信乔柒会偷掌门的葫芦。他连本属于自己的冠军都可以拱手让人，何况只是一只葫芦！
“哼，你们是不是都在怪我，不过就是一只葫芦嘛，让这小子服个软，道个歉就可以了。”那名气势汹汹的高阶弟子举起手中的葫芦，大声解释道：“这枚葫芦，是许多年前，饕餮国上一任的皇帝赐予本门掌门的圣物。只需盛满清泉，放置于通风处一晚，即可酿泉成酒，香飘百里。因为掌门的名号中有一个‘鱼’字，因此这枚葫芦也被圣上命名为‘缘溪沐鱼’。亲刻上的亦是圣驾手书。”他一边说，已经一边摘下了葫芦上的塞子。
昨夜这只葫芦里盛的是康权大叔酿造的苞谷烧，而今天一打开，一股更加香甜的气味，在空气中缓缓四散，醇厚的酒香，伴随着苞谷的清甜，恍如梦境一般令人如痴如醉。
“七窍包子，你犯下盗取掌门的宝葫芦的罪过，已经被逐出师门，永不录用！”随着一声怒喝，众人仿佛如同从梦中惊醒，定定地看着面无愧色的乔柒。
“师弟……这葫芦，不是他偷的。”一个温和的声音淡淡地飘过来。
乔柒抬起头，便见到那天在葫芦藤下给他摘葫芦的那个高级玩家，如沐春风的表情，修长雪白的手指，比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高阶弟子，不知道要令人舒服多少倍。
“冰师兄？”
在游戏中，玩家可以自动调节自己的姓名是可以被人看见，也可以调整为仅好友可见或是隐藏。上次乔柒见到他的时候，他的ID是隐藏的状态。而今天也许是开了所有人可见。清晰的四个字浮现在对方的头顶——“清凉抹茶冰”。的确很符合他的气场。
“是我的葡萄不小心去了掌门的房间，叼出来玩的。”他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大黑狗，“正巧这个小兄弟前几天去我的葫芦架下摘葫芦，我们数来数去只有9个成熟的葫芦，而康权师傅要他摘10只，不得已我只好把这只葫芦借给他了。”清凉抹茶冰转头问乔柒：“小兄弟，我叮嘱过你呀，你怎么就忘记还给我了呢？”
“只、只是这样嘛？”原本咄咄逼人的那名高阶弟子此刻声音矮了半截，看了看乔柒和师兄。对方只是个刚入师门连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家伙，师兄应该不会包庇他。“可是我刚才……已经下了逐师令了！”
原来这名高阶弟子，是一名厨艺精通的玩家，同时也执掌着湘西门派的弟子赏罚去留事宜。外人看来，他雷厉风行果断处事，素有“一口断言”的美誉，也就是说，他口里说出去的话，便再也无法收回来。
乔柒自是不了解这些，淡淡答了一句：“不劳各位为难。我本就不是正式弟子，即便被逐了，也对门派无损。请容我向康权师傅道别一句，自当离去。”
门派其他看热闹的人见完全是个误会，也和乔柒没什么交情，自动散去了一大半。
剩下阮尘薯酱十分难过，觉得都是自己害的乔柒。可是驱逐他的那个人，刚好又是自己的师傅……
乔柒冲他摇摇头安慰道：“我们昨天一起把酒言欢的情谊，不会为这点小事改变的啦！安心啦，游戏而已，认真你就输了。再说这天大地大，我去哪里不行？”
他话音刚落，康权师傅抱住他失声痛哭了起来。“我的好徒儿，乖徒儿，我好容易得了个徒弟居然就要被逐出去了！”他抹了一把眼泪，愤恨得瞪着阮尘的师傅，拉住乔柒的手走进里屋：“我要和我徒儿说一会儿体己话，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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