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楼七一怔,“谁?”

领头的说:“是余府的三小姐,还有国公府的沈二公子。”

剑尖落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几人吓得一抖,却见方才还气势逼人的女人却像是呆住了一样,目光呆滞地盯着虚空的一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多少银子?”

那人竖起手指,“他们开价一,一万两。”

巷子里响起一声冷笑,众人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生怕她忽然暴起。

“滚!”

几人赶忙侧身贴在墙上往巷子外边挪,待经过了楼七,纷纷拔腿就跑。

巷子里只剩日光和楼七一人。

她喃喃道:“傻子。”

一万两,自己哪儿值一万两啊?

余晚之那个傻女人,她手里有一万两吗?她就敢往外开价。

楼七抬起头,刺目的日光让她闭上眼,她忽然笑了笑,眼泪却从眼角浸了出来。

她原本准备就此了却残生,找个地方安静等死,可她尝过了世间的温暖,余晚之,既白,沈让尘,川连……他们都对她那样好。

生与死抉择只在一线,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想过要拿他们的命去换得自己的苟延残喘。

她只是想再回来找一个答案,看看是否如郭自贤说的那样,她已经是个被人抛弃的无用之人。

原来,她从未被放弃,他们一直在找自己。

她或如蝼蚁,可有人视她如万金,让她……如何甘心赴死?

夏日日头落得晚,天还大亮着,丫鬟已经在往桌上摆饭菜。

余晚之净完手,接过坠云递来的帕子拭手,扫了眼桌上的饭菜。

“厨房换师傅了?”

坠云忍着笑,“是换了师傅,却不是换了咱们府上的师傅,二公子请了个信州的厨子,做好了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信州,那是她的故乡,父母变卖家产搬去逢州前,家便是在信州。

余晚之侧眸,看了眼坠云脸上的表情,说:“你最好把你脸上的笑给我收一收。”

话音刚落,一个人落在院中,“饿死了,晚上吃什么?”

坠云愣了愣,还没开口,楼七便大步走进来,剑往旁边一扔,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就要伸手去抓。

啪的一下。

余晚之在她手背上一拍,“先洗手。”

楼七抓起半张饼,一角塞进嘴里,嘿嘿一笑,转身洗手去了。

余晚之和坠云对视一眼,又看向楼七的背影。

不过出门一日,今日的楼七却与昨日的楼七大相径庭,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余晚之不动声色提筷,楼七洗完手转过身时,半张饼已经被她吃得不剩。

“嚯,吃挺好啊余晚之。”楼七一掀衣摆,在桌旁坐了下来,“这么多你吃得完么?”

余晚之轻飘飘扫她一眼,说:“少装模作样,你都准备开吃了,我还用担心吃不吃得完?”

她下巴一抬,“坠云,添副碗筷。”

碗筷还没来,楼七又抓了半张饼子咬了一口,囫囵道:“你哪日得空,我们去趟大昭寺。”

“你不是不信佛么?”余晚之盛汤。

楼七嚼东西的动作缓了须臾,又继续咽下口中的饼,说:“现在开始信了。”

在牢里的时候,她求过神佛,想要求一个解脱。

或许是她不够心诚,因为她还想活,神佛便没有听她的愿。

她想去一趟大昭寺,在佛祖面前三跪九叩,求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再做个无家可归的江湖游士。

最好能再认识余晚之,认识既白,认识这些可爱的人。

可她就要死了,她走得比他们早那么多,来生怕是遇不上了。

一碗汤放在楼七面前,她一低头,眼泪无声地掉进汤里,谁也没有看见。

……

翌日楼七出门一趟,回来时既白已在房中喝茶,却不见余晚之的身影。

“余晚之呢?”

既白看着楼七,“去看余老夫人了。”

楼七“嗯”了一声,进屋倒了杯冷茶两口灌了,仍不解渴,又喝了一杯,放下杯子时动作一顿。

“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既白眨了眨眼,目光别向另一边,脑中却犯起嘀咕,今日的楼七和那晚的楼七,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可别背后偷偷骂我。”楼七坐下说。

既白又转了回来,“谁骂你了?”

“那你嘀咕啥?”

“我嘀……”既白一顿,心想我嘀咕了么?我说出声了?

“有话就说。”

既白想了想,抬肘压在桌上,倾身靠近了些,“我昨儿个办差去了没来,才一日,你变化怎么这么大?前晚还跟有病似的,今日就治好——”

“唰——”的一声。

“诶诶诶。”既白端着茶就跳开,“明明是你让我说的,你还动手。”

楼七提着剑,“你说谁跟有病似的?”

既白捏着茶盏嘿嘿一笑,“我有病,我有,行了吧。”

楼七轻哼了一声,收了剑,再去倒茶,壶里已经空了。

丫鬟眼尖,赶忙提壶去加水,房中便只剩楼七和既白二人。

天气炎热,院中的景致被热浪扭曲,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

楼七收回目光,看向既白。

少年端着茶,翘着腿,半眯着眼惬意地喝着茶。

“既小白。”

既白手一抖,茶水险些泼出来,“你说谁小呢?谁小了,谁小了啊?”

楼七不接茬,只看着他问:“大昭寺你去是不去?”

“大昭寺,三小姐也去吗?”既白果然被带偏。

楼七点头,“明日你要是得空,一起吧。”

“得空,当然得空。”既白放下茶盏,说:“三小姐要去大昭寺,公子指定是要派人跟着的,近来澹风在忙别的事,三小姐这里我负责。”

话音刚落,余晚之和坠云回来了。

既白连忙起身,“三小姐,公子让我来送东西。”

“有劳了。”余晚之说着去看桌上的盒子。

盒子两尺来长,一尺来宽,不可能是装的吃食。

“这是什么?”

既白抬手揭开,边说:“是衣裳,六月六天贶节,宫中设宴,仪妃娘娘特意邀您进宫赴宴,这是宫宴上要穿的衣裙。”

坠云连忙把衣裳从盒子里捧出摊开。

“这也……”坠云惊叹道:“太好看了。”

衣裳颜色素雅,但质地上乘,如纱似烟,衣身没有过多的装饰, 仔细一看,才发现裙面上用银线绣着几朵盛放的芙蓉,流动间若隐若现。

不用猜,余晚之也知道衣裳出自谁了,原以为是仪妃娘娘所赐,到头来还是沈让尘的手笔。

客套的感谢竟然一时出不了口,余晚之颔首,“收起来吧。”

说完转头见既白还在打量她,便问:“怎么了?还有事?”

“没有。”既白摇头,又点头,“也算有,公子让我看看三小姐什么反应。”

余晚之险些失笑,坠云和楼七已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余晚之侧头横了二人两眼,看向既白。

“我是什么反应?”

既白咧嘴一笑,“三小姐处之泰然,宠辱不惊,没什么反应。”

余晚之看着坠云把衣裳收起来,“你准备这样回他?”

“若能不这样回自然好,”既白说:“不然公子还当我办事敷衍呢。”

余晚之想了想,“那你便回他……尚可。”

既白点头,得,这就是三小姐的风格,公子一听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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