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他的路
丰州城位于北戎和大楚的交界。
从北门出去数十里,还有一方不对外开放的军镇,驻守着数万戍边将士。
真打起仗来了,这数万将士就会退守至丰州城。
尽管先前已经有传言说,受南边的战火影响,戍北的将士已经被调走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传言,北戎人和水匪才会蠢蠢欲动。
但还是那句,都是传言,平头百姓都不知道军镇里的具体情况。
这几个月来,随着风波已经渐渐过去,丰州城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热闹和安定。
以至于宋玉枝怎么都没想到,霍知州会在今遭商宴上提出这样的想法!
官员私自幕兵可是重罪,随时都能被治一个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
除非……
除非戍边的军队,比外界知道的被抽调得多的多,军镇形容虚设,霍知州不得不早做安排!
甚至往深一步想,或许这支平民军队不只是为了抵御北戎人和水匪那么简单,更还要抵御不知何时北下的叛军!
真要那样的话,丰州城乱起来不过是近在眼前的事儿。
须臾之间,宋玉枝已经思绪翻飞。
大概是她身体上的僵硬瞒不住人,沈遇在她身后轻拍,慢声道:“事情应该还没有那么糟糕。霍大人只是初步提出了这个想法……”
霍知州提出的时候很是委婉,就说年节快到了。往年丰州城里最容易出现毛贼。今年北戎和水匪都不安生,怕更是多事,是时候该跟镇将提前打招呼,借调人手了。
贺同知顺势接口:“大伙儿都知道,军镇的人手吃紧。教我看不必那么麻烦。丰州城内,如同沈壮士这样的好儿郎颇多,不若将这些儿郎组织起来,操练一番,以备不时之需。等过了年节,还放他们归家就是……”
话看着是贺同知说的,但都知道他是霍知州的人,明眼人便也都看得出他们二人是在唱双簧。
在场的宾客心思各异,一些心道难怪霍知州对名不见经传的沈遇亲眼有佳,敢情是想把他招募到麾下,另一些人以为霍知州是寻个由头,让众人慷慨解囊,多多捐赠善款,未曾把这个提议同天下局势联系起来。
沈遇则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以他对霍知州的了解,若是为了解一时之急和多筹措一些善款,是断然不会冒着被朝廷治罪的风险,去招募民兵的。
但既然霍知州没把话说开,想来局势还没有完全明朗,尚且未到可以把一切都摊到明面上的时候。
屋外寒风凛冽,风声呜咽。
宋玉枝靠在男人的胸膛,听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身上温暖的热意,心不觉就慢慢定了下来。
毕竟早在数月之前,她和沈遇早就猜想到了天大的乱局,并且为之做了数个月的准备和心理建设。
过了半晌,宋玉枝出声询问:“你想加入?”
要是搁数年前,沈遇尚且是沈家的小郎君,这样一个保家卫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肯定没有二话。
怕是在宴席上就已经应承下来。
可如今,世易时移,见够了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他的一腔热血却已然凉了泰半,便才会纠结至此,还未有决断。
故而沈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把揽着宋玉枝的手紧了紧,问她说:“枝枝你呢?你怎么想?”
宋玉枝好笑,“明明是我问你,你怎么又把问题抛给我?”
沈遇也跟着笑了笑,“都知道夫人是咱家的一家之主。我遇着事儿了,询问家主的想法不是很正常么?”
笑闹了几句,宋玉枝再次撑起身子,正色道:“我没有想法,我的想法就是支持你去走你选择的路。”
“哪怕我选的路,艰难重重?”
宋玉枝点头,“沈遇,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再难再险的路,我们一道走。就好像你素来支持我一般。”
沈遇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夫人极美,比皮囊更美的,是她强大又坚韧的灵魂。
但他没想到,宋玉枝的坚韧强大会到了连他都望向其背的地步。
沈遇神色复杂地回看她,“哪怕……我会死?”
既然知道平民军来日可能真的会上战场,那么战场上的生死问题,自然也该纳入考虑的范围。
宋玉枝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同时也想逃避这个问题。
沈遇是她见过武艺最强、本事最大的男子,若连他都身死,怕是整个平民军,甚至整个丰州城都将不保。
这样的话题实在太过沉重。
沈遇自觉失言,正想道歉。
宋玉枝却已经重新抬起头来,“沈遇,是人就会死,沉重不可避。若你死了,我也会好好活,连带你的那份一起活。若是……”
若是举巢倾覆,没有完卵。
宋玉枝虽有不甘,但也没有什么遗憾——
在她尚还短暂的第二辈子里,她有家人、有朋友、还有爱人,更有一直努力经营、为之奋斗的事业,比上辈子还丰富多彩!
话未出口,沈遇伸手扣住她的后颈,仰头吻上了她的唇。
缠绵至极的一个吻后,沈遇贴着她的额头,“没有‘若是’,也没什么万一。真到了那么一天,我会安排你们离开。”
宋玉枝伸手环住他的颈项。
终归是还没影儿的事,静静地相拥半晌之后,宋玉枝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语调轻快地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快睡吧。早知道你是在想别的事儿,我就……”
沈遇抱着她重新躺好,轻笑道:“就如何?”
宋玉枝轻拍他的胸膛,埋怨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遇只觉得胸口被猫爪子挠了似的,痒痒的,麻麻的。
在心猿意马之前,他捉着宋玉枝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从善如流地保证道:“是是是,是为夫的不是。再有下次,我肯定第一时间上报心中所想,必不让夫人误会到如此热情奔放、主动献身的地步……”
宋玉枝羞恼的无地自容,直接表演了一个原地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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