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背道而驰
七月的森市，入伏后的夏夜漫长难熬。
白天气象台不断滚轴提醒市民十一号风球即将来临。
请市民做好防御准备，关好门窗，务必提早贮存足够的食物和水，不要随意外出，车辆停放在高地，避开高建筑和树木灯牌等等。
这种陈词老调在森市常年念头到年尾都会听到，早就已经免疫。
就是这气温如同蒸桑拿般闷热不堪，夜晚如同末日来临之际，蚊虫饥肠辘辘，成群结队地疯狂觅食。
森市郊区，第五男子JY内。
躺在上下铺上，带着字母的白色背心男性躯体横七竖八。
室内更是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偶尔夹杂些不堪呻/吟和梦中呓语嗔嗤。
倏地，一阵猛烈咳嗽声起，音高声亮，声声震耳，足以将所有人唤醒。
“操他妈的，谁啊？咳出肺结核想传染给我们啊？”
“能不能管管啊？我还有半年就出狱了，可不想被传染。”
“这不是大凯哥吗？他咳了半个多月了吧？”
“阿Sir啊，能不能帮他叫个医生瞧瞧啊？”
“……”
室内一片嘈杂声四起，刚才还在睡梦中的犯人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几十米外隔着铁门的办公室内开着19度的空调。
两名值夜班的安保人员巡视一圈回来正休息，一老一少的二人后背靠着沙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花生，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重播的综艺节目。
“眼镜叔，你喜欢谁？我中意这个，是我小时候的偶像阿静，看着她长大的，我都二十六了，她今年得有四十了，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没变，舞跳的好，声音也好听，她好努力，台风又稳。”
说话的是年轻那个，名叫方国才，刚从学校毕业，来这里才一月有余。
这方国才出生于一个五线城市的偏远农村。
一门心思发愤图强，想要成才，将来出人头地。
然而现实的残酷令他一次次地被打击。
他也曾郁闷苦恼不已，甚至怀疑人生。
为什么自己明明这么努力上进，而且成绩比别人好，可还是得不到认可。
后来有人告诉他现实，因为他的家世背景，命运如此，从他进来这里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
心灰意冷的方国才一边经受打击还要一边自愈，他的内心非常割裂，逐渐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他的成绩直线下落，专业和实践操作水平从A+到了垫底。
一路下滑，犹如坐过山车。
正是因为他的滑铁卢，才引起了某些人的关注。
于是，二十三岁的方国才，在毕业前遇见了他的人生导师洪泽涛。
洪泽涛作为经常去他们学校进行体检和教学讲座的医生兼教授，利用职务之便，在一次体检时看完他的资料，主动给了他一张名片。
并告知他不要独自苦恼，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他可以帮他解决。
起先，方国才并不在意，觉得自己身强体壮，并不需要什么狗屁的治疗和开导。
直到有一次，深夜十二点。
他的邻居大叔半夜打电话到指导员那里让他接。
邻居大叔扯着大嗓门，告诉他说他母亲心脏病发了，恐怕是不得行了，让他赶紧回家准备办丧事。
可是方国才的学校与家乡隔得千山万水。
想要回家还得先请假，经过层层领导批准，最少需要两到三天，碰到领导出差耽搁一周的也有，回家还只能坐绿皮火车，舟车劳顿到家三四十个小时时常态。
想回家看老母亲哪有那么容易？
然而，第二天，方国才便被指导员叫去办公室，并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家里母亲出了事，还说一个叫洪泽涛的医生在接见室等他。
方国才见到了衣冠楚楚的洪泽涛。
洪泽涛一脸淡定地告知他，昨晚他安排人用直升机将他母亲接了出来，现在已经安排在私立医院里抢救，还说他母亲需要换心脏源。
看到母亲被抢救的视频，方国才顿时激动不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方面是对洪泽涛的感激，另一方面是为自己的能力有限感到自卑，自己母亲换心脏他肯定是没有那个条件满足的，首先高昂的手术费就要吓到他，而且适配的心脏源哪里是他这种人敢想的。
但是洪泽涛只是一笑置之，他递给他自己的名片，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方国才认出来，那是摩斯密码，是用来暗语交流的。
于是他回去查了译本，原来洪泽涛是在暗示他，他可以帮他解决一切的问题。
很快，方国才明白过来，洪泽涛是一名无国界医生，他所接触到人和事是他想象不到的，他自然是有条件帮助自己的。
但是方国才也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洪泽涛找到自己一定是有理由的。
于是他主动联系到洪泽涛，开门见山问他需要什么条件。
洪泽涛笑着给他写下一个地址，告诉他：“我只需要你毕业后申请去这里做事，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方国才虽然还请不清楚洪泽涛想做什么，但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也将要改写。
长期的积郁在心中最终也化成了无尽的欲念，曾经的伟岸理想，无上光荣的追求成了泡影和笑话。
那一切像是一场梦，是被抽掉一块的塔罗迷诺骨牌，蝴蝶效应下，轰然间坍塌，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一片废墟。
方国才脱胎换骨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再为了别人主动去站岗，更不愿意为了提高学分而去参加志愿者活动。
毕业后的方国才以需要照顾妈妈身体为由放弃了守卫边疆的机会。
本来他雄心满志想要实现理想大干一番，然而却开始了背道而驰的另一条道。
进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从洪泽涛那里拿到了负责人手里的所以有相关人员的资料。
毋庸置疑，6号房那个大高个，满身青龙纹身的腹肌男洪泽凯与洪泽涛一字之差，且相貌十分相似，他们的资料上显示是相差五分钟的双胞胎。
哥哥洪泽凯因为犯事被判了终身监禁。
然而洪泽凯这人在这里面称霸一方，几乎人人都惧怕他，就因为他在外面的名声之大，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判他死刑，所以现在就等于将他养在里面。
但是他的弟弟洪泽涛积极为他打点关系，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方国才今天接到了指示，行动即将开始。
昏黄灯光下，方国才捡起一颗饱满的花生，剥开外衣，拇指食指指腹搓开盐烤蒜香花生米上的紫皮，将白色花生米送进口中咀嚼，齿间发出嘎嘣声响，接着又端起白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润润嗓子。
戴眼镜稍长的保安叫何富民，没什么文化，是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今天四十有五，临近退休了，看起来在这男子监狱里混着日子也挺好。
听闻年轻JC的话，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上扭着小腰晒着大长腿的小姐姐们心神恍惚，谁不曾年轻过？谁没有暗恋过女神？
不过自己这辈子都快到头了，黄土埋了一截身子，想起来也是令人唏嘘的一生。
何富民森市本地人，性格木讷内向，跟人说话声音不大，尤其跟女孩子说话就脸红。
以至于二十五岁前都没有谈过女友，被他同事笑话不已。
之后喝了几瓶酒下肚，被同事拉去找了个站街女破的处。
一直到三十五岁才经媒婆介绍，相亲见了个乡下哑女阿宝。
阿宝虽说是个哑巴，但也长得端庄秀丽，一见面何富民就喜欢上了她。
据媒婆说阿宝的妈死的早，爹在她十岁娶了个年轻后妈生了弟弟，很快就忘了她这颗地里的小白菜，在她刚成年就想着将她嫁人换来一笔丰厚彩礼。
所以对方家里开口就要三十万的彩礼。
何富民这人虽说老实巴交，也是幼年丧父丧母，不过他命好，父母名下有一套联排老宅屋企留给他，他用这套房子搞民宿出租，每年收租赚钱不用靠辅警的薪水养活自己到老绰绰有余，其实他也算是个隐形的富二代。
听说这个数目之后何富民没有犹豫，说三十万就三十万，次日就带着聘礼和行头上阿宝家里提亲。
这阿宝虽说哑巴，可是心灵手巧，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家里头的绣品都是出自她的手。
何富民上门看过阿宝之后是更加喜欢得不得了，特意塞了两条小黄鱼给媒婆，让她在阿宝父母面前美言，甚至说要尽快成亲。
这阿宝后妈是个贪财的鸨母，一眼就看出来何富民有心想娶阿宝，而且口袋里绝对有钱，于是跟她老公一商量，三十万彩礼太少，必须要翻倍，一口气将彩礼提高了三倍有余，开口要一百万，然后还要给女方娘家买汽车电器等等要求。
何富民一听这是黄世仁卖女，于是上门要跟阿宝父母理论。
结果，理论过程中，阿宝父亲脑溢血一头栽地不起成了植物人。
于是这门亲事最终也变成了刑事，虽说何富民并没有动手，可毕竟是因为他闹事而起，所以最后判了他一年服刑然后赡养阿宝爸爸的病情费用。
何富民没办法，只能执行，好在阿宝对他情深义重，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恨他，反而对他更加情投意合，主动告诉他不要担心，她会等他出来，然后还要嫁给他为妻。
何富民为阿宝的纯真善良感动到流泪，发誓出狱后一定好好待她。
等到一年后出来，他才知道阿宝已经被她后妈骗去了很远的地方，换取了一笔钱财。
何富民得知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他伤心极了，去找阿宝的后妈。
然而，那个恶毒女人早就变卖了家产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何富民心中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抓住阿宝后妈被阿宝报仇。
同时，他也不惜花费财力物力，甚至卖掉了屋企，发誓一定要找到阿宝。
从此，何富民便踏上了艰难的寻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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