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噩梦(二)
有引火的木屑和煤油在手,在山洞里面点个火堆没有什么难度。火堆刚刚点起来,我就听见山洞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和破军几乎同时将手里的弓弩和手枪对准洞口,只要进来的是赤霄,就扣动扳机给它一下子。
就在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山洞口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怎么样?看见烟冒出来了吧?我说什么来着,小辣子和破军早来一步,一定会把山洞里面收拾出来的……”
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山洞。这两人都不陌生,但也不是太熟悉。前面一个是五室的易副主任,跟在他后面的是二室副主任王子恒。
老易还倒罢了,我和孙胖子刚进民调局之时,就是他给我们俩讲的理论。王子恒就更熟悉了,以前我和孙胖子没少挨他的折腾。以前郝文明在的时候评价过他,说王副主任没有吴仁荻的本事,却有吴主任的毛病。按照孙副局长的话说,这是病……得治!
要不是孙胖子升了副局长之后,忙东忙西地一直没腾出工夫来,现在可能已经开始给他“治病”了。
他俩负责的区域比我们要大得多,进山洞的时候两人的外衣已经湿得差不多了。老易先看向我们,笑着说道:“我就说你们的运气比我们好吧。看看,找个避雨的山洞都比我们方便。”说话的时候,他二人已经都将湿衣服脱了下来,架在火上烘着。
王子恒还是那副牛哄哄的样子,看见了我和破军只点了点头,就算过去了。破军习惯了他的做派,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我看着王副主任的样子心里窝火,也没搭理他,直接扭脸对老易说道:“易主任,正好有件事情还要请教你。赤霄的资料我在你们资料室里见过,不过它的资料太少,有些事情也没有说清楚。我听那个谁说过一嘴,好像几十年前,高局和老萧他们也解决过一只吧?”
我这话说完,老易先是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到了破军身上。顿了一下,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我身上,说道:“你刚提的副主任,不知道也正常。看不出来孙大圣什么都和你说。当年那个赤霄惹的乱子太大,关于它的档案不能外泄,进了加密程序,最低也要到了你、我副主任这样的级别才有权利查阅。
“当时民调局还叫特别办,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有证据证明赤霄伤人,不过他们判断失误,以为伤人的赤霄只是初级没有什么道行。等到高局、萧顾问还有肖……其他几位特别办的领导到了现场,看了新证据才发现,那只赤霄已经不是他们凭着常规装备就能对付得了的了。
“他们商量之后,由当时的一位濮科长赶回特别办去取家伙,高、萧、肖三人在山上寻找赤霄的下落。可惜当时出了点岔子,要不是濮科长及时拿着特别办的镇室之宝赶回来,削了赤霄的脑袋,高局长他们可能那时就交待了。”
老易说完之后,眨了眨眼睛,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他接着说道:“说起来那只赤霄也算不得什么,八几年的时候,在大兴安岭出现过一只真正成了道行的赤霄。遭了雷劫都没死,要不是那时候吴主任已经进了民调局,还真拿它没办法……”
嗯?老易最后这几句话说得我眼睛当时就瞪了起来,这一段怎么那么耳熟?
这不就是三叔讲的那段经历吗?没想到现在才知道了出处。那件事情的资料档案山洞里这四个人都没有权利查阅,也就是老易守着欧阳偏左,加上欧阳主任的嘴不是太严,近水楼台才多少知道一些。
看我瞪大眼睛的样子,老易也明白自己说得有点多了。但是现在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我脑子里面全都是三叔说的那次经历。我继续向他问道:“易主任,怎么我听说的大兴安岭那次的赤霄和我们这次要找的赤霄不是一个模样的?”
这次轮到老易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了:“孙大圣这张臭嘴,我说他都是副局长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胡咧咧?”不光是他,就连王子恒都在斜着眼睛看我。屎盆子算是牢牢扣到孙胖子头上了——除了高亮和几位主任之外,也就是孙副局长有权利知道那次事件的始末了。
现在这情况,怎么样也要替孙胖子解释几句,不过我把三叔当年的那段经历说了也没有人信,破军直摇头不说话,王子恒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早知道你们俩穿一条裤子,你也不用把亲戚都搬出来向着他吧?”
我没搭理王子恒,省得越描越黑,反正就这样了,姓王的你爱信不信!我扭脸继续对易副主任说道:“易主任,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先说说大兴安岭那次是怎么回事吧?”
老易歪着脑袋直嘬牙花子,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想知道你下山去问孙德胜吧。那次的事件闹得太大,说出去就是捅破天的事。”
这时旁边的破军也过来火上浇油了一把:“我说老易,你也别端着了,怎么回事辣子都知道,也不差这点细节。你就别藏着了,大不了我们还说是从孙大圣那里知道的,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说完他看了一眼王子恒,王副主任没有作声,算是默许了破军的话。
看在我们口风一致的份儿上,老易终于开了口:“话说在前面,这都是孙副局长让沈辣转告你们的。”看我们没有反对的意思,老易继续说道,“赤霄变了模样,一是到了它那种程度,面貌就应该会起点变化;二就是它被天雷劈中,五官挪了位才造成的。”
这一段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到吴仁荻出场,我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嘴:“等一下,吴主任不是去对付赤霄的吗?”
老易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声说道:“吴仁荻……能用一般人的想法来想他吗?你知道回来高局长问他,他是怎么回答的吗?”老易看了我们三人一眼,打了个哈哈,自问自答地说道,“他说听雷声听烦了,就用了引雷法引走了天雷,这样才让赤霄喘了口气;吴仁荻又嫌赤霄的样子被雷劈得恶心,没有当场出手解决它,才被赤霄找机会逃了的。要不是后来在火车上把它除了,那次就是吴仁荻现眼了。”
然后就是三叔给我讲的那段经历了,这一段老易毕竟不是当事人,说的远没有三叔说的那么惊心动魄,但是就这样,也让破军和王子恒听得直点头。
这段“逸事”说完,老易终于岔开了话题,和破军聊起了业务上的事,王子恒在旁边时不时地插上一嘴。我插不上嘴,又不想和王子恒搭上话,最后推说这里有风透进来,吹在身上不舒服,索性从火堆里扒出来几根烧了一半的柴火,又捡了五六根木头,跑到里面的洞室里又点燃了一个火堆。
里面的洞室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可能是因为常年有人在这里引火取暖的缘故,洞室内竟然没有想象的那么潮湿,我又在洞室里面找出来两捆油毡,一块铺在地上,另一块垫在洞壁旁,就这么半靠半倚着,身上被烤得热乎乎的,竟然有些优哉游哉的感觉。
百无聊赖之际,我从袖口里掏出吴仁荻给的那颗丹药,丹药还牢牢地绑在诡丝上。我放在手里揉搓把玩了一会儿,一丝似有似无且形容不上来的味道飘散了出来。吴仁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制作的丹药,竟然现在还有药香?
我将丹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这股香味顺着鼻孔直冲脑仁。我头脑中一阵犯迷糊,上下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心里想着可千万别睡觉,可偏偏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一样,一股无法抵抗的困意袭来,我实在抵抗不了这股困意,就这么靠着洞壁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竟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场景里面。眼前是一个老旧的办公室,一张木头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着一只白色的搪瓷茶杯和一个老式的保温壶。看室内的布置,说是八十年代的风格都不太对,也就是六七十年代才会有这样办公的家什。
现在“我”站在一个铁皮的档案柜前面,手里正在整理着档案柜里面的东西。现在的我轻飘飘的,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忙前忙后的。
这种感觉有一段时间没有经历过了,之前有过两次,只是那两次的感觉都不是太好。终于明白了,我这是又做梦回到肖三达记忆里面去了。
果然,我说话的时候就是肖三达的声音,就听见“我”说道:“你不用说了,这里我是待不下了。我已经找人安排了去香港的船,今天晚上就走。”“您只身在外,凡事要多加小心。”身后有一人答应了一声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肖三达说完,停顿了一下,从档案柜里拿出来一件用红绸子包裹的物件。肖三达打开包裹,露出来里面一张皮纸,这张皮纸和我在美国见到的那半幅《天理图》的皮纸有七八分的相似,看起来应该是由一张皮纸裁出来的。
肖三达瞧着皮纸有些失神,伸手在皮纸上面抚摸着。过了一根烟的工夫,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将手中的皮纸连同包裹用的红绸子一并递了过去:“这东西我带着不方便,你先替我收着。要是十年之内听不到我的消息,这张《天理图》就是你的了。”
身后有人默默地将皮纸接了过去,这人虽然年轻了几十岁,现在一脸的稚气,但我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几十年之后,这个人成了民调局调查四室主任——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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