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早树木青翠，空气清新，小区里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上年纪的老人，头发花白的老两口拎着菜篮子一边慢吞吞地散步一边聊天，温亦佳看见这样的场景有点触动，摸出手机，打算给昨天放鸽子的相亲对象重新约个时间见面。看到时间显示才想起7点还不到，赶紧打住，省的对方觉得她太主动。
小区里走了一小圈，温亦佳决定去买个早饭，附近有个特别有名的汤包馆，她住隔壁小区的时候就有所耳闻，每次路过都看见排队犹如长龙，趁着今天还早，她打算去尝一尝。本来以为周末会没有人，谁知还是一样的排队。
温亦佳看着队伍有点犹豫，她是喜好美食，但对于排队那是深恶痛绝。近些年但凡美食挂上网红的名字就会引来人群蜂拥购买，最夸张是Lfs广场的一家奶茶铺，刚营业的时候排队5小时才能买上，还要凭身份证实名购买。温亦佳等到风潮过了不再排队，她去买了一杯尝尝味道，喝过之后就有一个念头，当初排队5小时喝奶茶的人不是作业太少就是工作太闲。
“小姐姐。太巧了，”早上遇到的那个胖墩墩的年轻人从汤包馆拎着两袋子餐盒走过来，“你也买汤包？堂吃没位置了，我买了8笼，你拿2笼去吧。”
温亦佳摆手，“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是沈旻姐的租客，我是沈涵最好的哥们，不是外人，别客气。”
温亦佳从没遇到过头一次见面就这样热情好客的，感觉很不好意思，说：“不用，排队就一会儿。”
“你拿下吧，排队要二十多分钟，不划算，我们这就三个人吃，本来就买多了。”小胖子说，“小姐姐，别人都在看我们了，你拒绝我多没面子啊。”
温亦佳一看果然好几个大爷老太太都在看这里，顿时脸都红了，“多少钱，我给你吧。”
“小姐姐现在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进了小区，小胖子拎着两大包放满汤包的餐盒，温亦佳要帮手。
小胖子一脸正义地拒绝，“小姐姐，你太侮辱我了，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手脚健全，怎么能让女孩子来拎东西。”
温亦佳要给他钱，小胖子不肯收，直到温亦佳很强硬告诉他，除非给钱，否则不能拿汤包，小胖子才同意。温亦佳没带现金，小胖子摸出手机手机，打开微信。
温亦佳说，“支付宝转你吧。”
小胖子把两盒汤包给温亦佳，又塞上一双筷子，还有两个醋包，转身去了隔壁。
门打开，沈涵看见他，挑了挑眉，“出门的时候你还哀嚎着社会不公，现在怎么一脸眉飞色舞的。”
胖子把餐盒往桌上一放，“兄弟，你隔壁新搬来一个大美女你怎么没说，不厚道啊。”
桌子另一头抱着笔记本发呆的林子抬起头，“大美女？美女还要加上大？”
沈涵说：“是个女人在他嘴里就是美女。”
“这个不光在嘴里，在眼里也是美女，尤其是素颜也经受得住考验，真正的美女。”
“把你的哈喇子擦一擦，汤包怎么买少了。”
林子惊讶，“大宝，吃的还能有你买少的时候。”
小胖子，本名钱宝，外号大宝，一脸惋惜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只好委屈你了。我刚才让了两笼给隔壁美女，差点能知道她的微信，奈何她用支付宝转账，功亏一篑啊。”
沈涵和林子受不了地扭过头，各自拿了一盒吃起来。
没吃几口，沈涵突然想起昨天在门卫拿快递，帮隔壁也拿了一个回来，昨晚去按过门铃人不在，等会儿吃好就把快递送过去。
大宝听说送快递的差事，拍着胸脯自告奋勇。
沈涵说：“你这副思春的嘴脸也不怕吓着别人。”
林子说：“让他去，一个早上碰到那么多次，傻子也知道他图谋不轨。”
大宝反驳，“那林子去，不能让沈涵去，他要去了美女眼里肯定容不下别人了。”
沈涵冷笑，“隔壁早就见过我了。”
大宝如霜打茄子，顿时蔫了。
沈涵捧着快递去隔壁，箱子还挺沉，感觉里面似乎有液体晃荡。
门打开，温亦佳看见是他，微微一怔，目光从箱子，再往下，仔细看了他一圈。
沈涵平日里就没少经别人的目光洗礼，尤其是女人的，早就习惯了，但是隔壁这个女人还是头一回这样直接，沈涵感到有一丝烦，“你的快递。”把箱子往她手里一放，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温亦佳喊。
沈涵说：“不用谢。”
砰的一声，隔壁的门关上了。
沈亦佳飞速跑进厨房，把箱子放在地上，又拿来一卷餐巾纸，仔细擦箱子边缘，一大团黑色酱油渍。果然是漏了。刚才沈涵的裤子，鞋面上，有一滴滴乌黑的印子。她想告诉他，谁知道他走那么快。
让你不知道礼貌，不听人把话说完。
温亦佳这样想着，打开箱子，里面有一罐酱蟹，盖子没盖好，酱汁漏掉一半，她闻了闻味，嗯，很鲜。
沈涵回到家中，大宝和林子两个人拿着抹布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擦什么。
“别人步步莲花，你倒好，每一步都留下深刻印记。”大宝嘟囔，抬起头，瞪着他的裤子和鞋，笑的乐不可支。
林子看到也跟着笑了。
沈涵走进卫生间，终于明白隔壁刚才那个专注的目光是什么含义。
他以为她犯花痴，她大概以为他白痴。
“我艹”
中午的时候，温亦佳把酱蟹盛出来，被那个鲜香的味道勾得口水直流。同时不禁想到被酱汁滴滴答答一身的沈涵。虽然这小子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有点欠抽，但帮忙拿快递的行为还是值得肯定的，而且，照温亦佳的眼光判断，他平时穿着都不是便宜货，酱油渍液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这么一想，倒有了些小愧疚。
温亦佳决定分两只酱蟹过去安慰一下他。
将螃蟹装盘，淋上点酱汁，她端着去隔壁。
来开门的是大宝，一声震天响的“小姐姐”，热情请人进来。
温亦佳本来想放下酱蟹就走，不知不觉被带进客厅。
两个男生坐在沙发上围着笔记本讨论什么，一个是沈涵，另一个身材削瘦，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沈涵，林子，你们看，隔壁小姐姐送吃的来了。”
林子朝她含蓄地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
沈涵盯着她手里的盘子，“快递里就是这个？”
温亦佳有一点点心虚，“是的。”
“好香，一定很好吃。”大宝对吃的最积极，接过盘子跑进厨房，一会儿就拿着空盘出来，顺道还洗了一遍。
温亦佳笑着告辞。
大宝忽然一叠声喊，“等等等等，小姐姐有空吗，我们有点问题想请教。”
啊？温亦佳有点懵，“我毕业好几年了。”
她听见沈涵嗤笑一声，突然想起他们是大学毕业生，况且即使还在读，不同专业根本无法指点。大概她潜意识总觉得他们年纪小，才会误以为是什么作业题目。
大宝把林子一直抱着的电脑拿了过来，“我们做了一个应用程序，需要听取一下女性的使用建议。”
温亦佳朝沙发两人看了一眼，林子目光期待，沈涵往沙发一仰，一副大爷的姿势，一脸可有可无“随便你们瞎整”的表情。
温亦佳莫名感觉心火有点旺，对着电脑很认真看起来。
一款社交性软件，名叫“二次时间”，她看完设计构想。大宝又拿了个手机，点开应用程序，解释说，“已经在安卓审核上线了，ios还在提交证书申请。”
温亦佳点开研究一会儿，放下手机说：“我个人觉得，首先页面先得改一改。现在的页面太简介了，一点不可爱，没有萌点。”
沈涵说：“这个和自拍不一样，不是只针对女性群体。”
温亦佳瞥他一眼，“我知道，这是一款宗旨是社交心情抒发的软件，有什么感悟和心情，可以写在上面，所以取名‘二次’，副标题是‘在世界的尽头漂流’，很文艺很清新。问题是，我相信这款软件用的女性用户一定比男性要多吧。”
沈涵皱了下眉。
林子说：“没错，后台数据显示女性用户比例很大。”
“自拍软件也是一个道理，拍照男女都需要，但是自拍软件下载女性比例一定远远大于男性，到一个陌生社交圈分享自己的情感和个人生活，这种模式是很感性的，一定也是女性群体更大。你们难道有什么感悟心得，会去写一串感性文字，分享到陌生社交圈？”
沈涵和胖子同时把目光挪向林子。
林子抬了抬眼镜边框，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构思是我先想出来的。有些事有些话，没办法向对熟悉或者认识的人说，可以到陌生社交圈表达，既可以避免尴尬，也许还能遇到同样经历的人，互相安慰。”
温亦佳猜想这个叫“林子”的男孩内心应该很敏感，这个设想颇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说，“开发的初衷很好，但是有点和商业化进程相悖。”
沈涵反驳，“不偏向女性设计，就是和商业化相悖？”
大宝立刻插话进来，“小姐姐这么认真提意见，别打断。”
沈涵嘴角略弯了弯。
温亦佳觉得这是一个冷笑，瞬间激起了内心的火花，很好，少年，你成功引起了姐姐的注意。
她还就不信了，把和客户打交道的耐心和毅力全拿出来，还说不服这几个毛头小子，4年多出来的饭岂不是白吃了。
“之所说和商业化相悖，是基于两点。第一，我不否认男性也有细腻的心思，同样有抒发心情的需求。但事实上，这部分人群是少数。大部分男生，难道不是呼朋唤友喝顿酒，一顿不够就两顿。一个软件要想立足市场，应该迁就大部分用户的需要，才能留住客户，所以为什么需要偏女性化页面设计，我就不多说了。第二点，我觉得非常关键。纯文字型的感情交流是否会受用户欢迎。如果每天用文字记录生活吗，那就成了日记，类似今天失恋，明天失业这种负面情绪，即使有人同感，也没有办法长久维系社交。所以发展的重点，最好是配上照片和短视频，类似旅游、手工DIY、买包买护肤品化妆品的心得体验交流，这种信息输入能更好的构建文件社交圈子，刚才我看到你们的软件上已经出现这种情况。”
“那不是和朋友圈，或者微博的功能重叠了。”林子说。
“不一样，微博信息太多太杂，还有太多重复，但是你们的就可以做成类似生活沙龙的感觉，以内容划分，客户可以根据自己需要去搜索，平台发布内容全部原创，普通人一样有很多独特的生活经验可以交流，不仅仅是明星可以带领潮流，图文并茂的情况下，会吸引很多想看的人来关注。”
大宝连连点头，林子若有所思。
沈涵说：“到头来就是女人变相的炫富，旅游照，买包买护肤品的心得，不就是在表示我有钱有闲的一种展览。你们女的都喜欢看这种东西，是不是有点肤浅。”
这一棍子打的面积有点广，温亦佳没好气地说，“有钱有闲的生活为什么不喜欢看，自己做不到，也想知道那种生活具体是什么样的，这难道不是互联网带来的便利？追求更好的生活不仅仅是女人，那是全人类进步的动力。哪里肤浅了？”
沈涵眉梢微挑，“炫耀财富上的富有，不叫美好生活，那叫物质生活。”
“评判美好生活可能标准很难统一，但是必须要有经济基础才有可能实现，既然有经济基础，购买一些力所能及的物品，让自己愉悦，分享出来让别人欣赏，有什么奇怪的。学识、样貌都可以拿出来夸奖，财富就不行？”
沈涵虚拍两下手，“鼓吹炫富之风最义正严辞的解释，希望能女性用户能分清楚能力所及和虚荣膨胀的界线。”
温亦佳额角一涨一涨，险些要拍案而起和他辩论，目光一瞟忽然注意到客厅角落的快递盒子，很眼熟，“覆水难收，别再回头”的那个，难怪这孩子对女人看法有点偏激，是受了情伤还没恢复吧。温亦佳这样一想，满腔的邪火瞬间熄灭，反而有点同情地看他一眼。
沈涵被她充满理解和包容的目光弄得一怔，不明所以。
“总之，要想创造商业利益，最好还是迎合用户需求，尤其是大部分的用户需求。”
大宝立刻给予最大的支持，“小姐姐说的对。”
等温亦佳走后，大宝对沈涵说：“不对啊，你是故意抬杠吧。明明小姐姐说的那些，和你昨天说的商业化修改方向很一致。”
林子也点头：“我也觉得。”
沈涵说：“废什么话，赶紧开始，明天终审前必须弄好。”
大宝哀嚎着扑在桌上，“小爷我卖了这个一定要躺在钱上睡两天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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