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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番市造纸厂位于龙番山的脚下,背靠着大山。冯凯早就知道造纸厂的位置,但是造纸厂的污水池在什么位置,他就不知道了。好在当他骑着摩托车赶到造纸厂的时候,看到局里的几辆吉普车和挎子(6)都停在造纸厂西边的一条窄小山路的路口。

可想而知,因为污水池在山洼里,这条通往污水池的小路,平时只有徒步或是骑三轮车才能进去,这些机动车就只能停在路口。民警都是徒步进去的。

冯凯停好摩托车,沿着小路,向山脊后面的山洼行进。山路很窄,周围的植被很是茂密,有的时候甚至需要用手扒拉开周围的灌木才能继续前行。

大约走了20分钟,冯凯就听见了说话声,同时也闻见了一股恶臭,冯凯知道他走到了。

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出现了一个占地一亩左右的水泥池子,里面有黑灰色的污水,散发出强烈的恶臭。

水池的外面站着好几名穿着绿色警服的警察,其中就有顾红星和他们一中队的人。

“欸,有案子咋不喊我呢?”冯凯笑嘻嘻地走近他们,这才看见,池子外面有一具高度腐败呈巨人观的尸体。有两名派出所民警正在脱自己身上的橡皮衣,看起来是他们俩刚刚从池子里把尸体打捞出来的。

顾红星此时正在和卢俊亮说着什么,听见冯凯的声音,诧异地回头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在医院里养伤!”

语气可能有些生硬,这让冯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尴尬一笑,说:“这点小伤,没事儿。我呢,你知道的,闲不住。”

“即便你要找事情做,也可以去问问韦星那偷煤的案子啊。”顾红星说,“你还是一点不变,只愿意办命案是吗?”

这一句,加深了冯凯心里隐约感受到的那种沟壑,他有些不服气地说:“怎么了?我们一中队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办?你一个领导,不应该一视同仁吗?”

这让顾红星有些着急,说:“你呢?无论什么案子,你才应该一视同仁。”

“别和我说大道理。”冯凯气恼地质问道,“你就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参与这一起命案?”

顾红星一时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应对。第二场梦境开始之后,冯凯就没有见过顾红星这种青涩稚嫩的表情了。看到这一幕,冯凯不自觉地想起了过去和顾红星朝夕相处的日子。他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便想缓解一下气氛,说:“别的案子我也会查,但是人命大于天,命案应该必破,所以我得参与。”

对于冯凯来说,“命案必破”的意识已经深入骨髓。现实中的陶亮无论在刑警部门,还是在派出所,只要辖区内出了命案,肯定都会以命案为先。

“哎呀,凯哥,你的脖子!”卢俊亮突然惊讶道。

此时,冯凯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又有疼痛感了,原本以为是不是创口崩开了,可是下意识一摸,才发现这次疼的,是左边的脖子。左边的脖子没有纱布,但是冯凯的掌心感觉到了某种软软、滑滑而且Q弹的东西。

“是蚂蟥!”卢俊亮叫道。

这一句话让冯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小就最怕蚯蚓、蚂蟥这种软体动物了,听卢俊亮这么一说,他全身汗毛倒立,直接跳了起来,急忙伸手把颈部的蚂蟥拽住就往外拔,可是越拔越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别拽,越拽越紧。”卢俊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白色粉末,倒出一点,抹在了冯凯的颈部。

不一会儿,那条有一根手指长的蚂蟥全身蜷缩起来,掉了下来。

看着冯凯吓得跳脚的样子,顾红星忍俊不禁,有了这个小插曲,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蚂蟥最怕盐,被蚂蟥叮咬了,不能使劲拽,那样会把吸盘拽断留在身体里,会感染。要么就抹盐,要么就用鞋底使劲拍击。”卢俊亮一边说,一边拿出碘酒来给冯凯的脖子消毒,“我们进来之前,都知道这山里有好多山蚂蟥,啊,就是‘陆生水蛭’,所以我们先在身体裸露部位抹了盐,就不怕咬了。你这冒冒失失地直接闯进来,被咬了也正常。”

“我脖子得罪谁了?又是割,又是咬的。”冯凯悻悻地说道,“还有完没完了?”

顾红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尴尬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顾红星说:“好吧,来看看尸体。”

“看尸体就算了,但我可以给你出主意。”冯凯瞥了一眼几米开外的尸体。

一个沾满了污秽物的麻袋被摊放在地面上,旁边有一具尸体。尸体原本是被装在麻袋里的,此时已经被民警从麻袋里取了出来。麻袋是最普通的农用麻袋,在农村随处可见,没有可以辨别来源的信息。

可能尸体的气味已经被污水池的臭味掩盖了,闻不到什么特殊的气味。但是尸体高度膨胀,把身上穿着的棉布衣服撑得满满的。尸体的眼球几乎完全凸出了眼眶,口中还吐着暗紫红色的舌头。这副样子让冯凯瘆得慌,虽然他“久经沙场”,但是对这样严重腐败的尸体,还是望而却步。

“初步看,死者的颈部有一条索沟,是勒痕,她应该是被勒死的。”顾红星简单介绍说,“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所以还需要确认尸源。小卢,你来说说你的分析。”

卢俊亮倒是不怯场,流利地回答道:“师父,都是您教我的。污水池周围的植被都比较正常,没有可疑的痕迹,不像是第一现场,那么这里就应该是移尸现场。死者身上穿着睡觉时候才穿的棉布衣服,说明死者可能在睡眠的时候遇害,那么死者的家很可能就是凶案的第一现场。把尸体运到这个偏僻的污水池里,说明凶手对这里比较熟悉,知道这里很少有人来,也知道污水池的臭气可以掩盖尸体的腐败气味。这里车辆进不来,需要徒步扛着尸体进来,藏匿尸体的过程很费劲,凶手在路上被发现的风险也很大,所以第一现场离这里应该不远。另外,这也说明凶手和死者应该熟识,才会这么大费周章隐藏尸体。”

“嗯,远抛近埋。”冯凯认可道。

“非常好。”顾红星不知道是在表扬卢俊亮的分析,还是赞同冯凯的总结,说,“只要搞清楚尸源,我觉得这案子就会很快水落石出了。小卢你接着说,法医方面你更精通。”

“法医方面,高度腐败的尸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卢俊亮挠挠脑袋说,“如果按课本上来,这个季节形成巨人观,应该至少有五天的时间了。其他的,看不出啥了。”

“那你下一步还得干啥?”顾红星此时俨然是一个严格的师父了。

“解剖尸体,看看她是生前掉进污水池的,还是死后抛尸体的,进一步确认移尸的行为。”卢俊亮说,“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损伤。”

“很好,这些事就交给你了。”顾红星欣慰地笑了笑。

冯凯心想,那个年代的法医还真是不容易,连个助手都没有,就要独立解剖这么臭的尸体。

“尸源,你去找?”顾红星抬头看着冯凯,问道。

“得嘞!这就去!”冯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从卢俊亮手上拿过食盐袋,在自己的手背和脸上抹起了食盐。

重新回到造纸厂门口,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冯凯骑着摩托车,带着一名派出所的民警来到了造纸厂附近的一个村落,在村子的一个小饭店里,一人吃了一碗面条。

“我的同事已经在查这里的失踪人口了。”民警一边吃,一边说,“但我看啊,他们分析得不一定对,这个村子不大,也就百余户,这要是哪家人丢了五天,还不早就去我们派出所报案了?”

“不是他们分析的不一定对,而是你的思路没打开。”冯凯说,“如果是独居,没有家人,是不是就没人报案了?另外一种情况,如果是家人自己作案,是不是也不会报案?”

“那也总有邻居什么的吧?”民警说,“这个村子我了解,那些没有亲戚邻居的外乡人,也都在造纸厂上班。要是他们丢了,旷工也没人说吗?如果是家人作案,那也瞒不住啊,毕竟其他亲戚也会发现人失踪嘛。”

“首先得知道,哪些人是独居的,这是我们第一步排查的重点。”冯凯说,“尤其是你说的这些外乡人,我们要一个个去走访一下。”

“独居的女性,没有家庭的外乡人,也就五六户吧。”民警用手掌擦擦嘴,说,“走,我带你去。”

冯凯跟着民警在这个范围并不算太大的村落里穿梭着,连续走访了三户,当事人都在家里,并无异常。但是来到第四户门口的时候,冯凯发现了异常。

这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房子,院子很小,房子也很小。院落里,除了正中的一间大约20平方米的平房,就是角落里用砖头砌了半人高的半露天的厕所。

院门没有锁,冯凯和民警两人推门就走了进去。院子里很冷清,正对面的房间大门敞开着,能看见里面凌乱的床铺。

冯凯喊了几声,发现没有人应答,连忙走到房间的门口去看。

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除了那张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床铺,还有一个五斗橱、一个大衣柜、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床头柜。房间的另一角是一个土灶台,灶台旁边有一张小方桌。

小方桌的上面放着几个碗碟,被一个竹篾编制的盖子盖着。冯凯掀开盖子,发现碗碟里的剩饭剩菜已经长霉了。写字台上摆着一摞各种样式的笔记本,都被翻开了,凌乱地堆在那里。

“找到了。”冯凯说,“这户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死者。”

民警也知道冯凯说得有道理,现场有翻乱的痕迹,剩饭剩菜无人收拾,这户主人肯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踪了。

“你带锁了吗?”冯凯问道。

“锁?我为什么要带锁?”民警诧异道。

冯凯指了指院门外,此时已经有村民在门口翘首往内窥探了。

“得保护现场啊。”冯凯说。

“啊,对。”民警走到写字台边,想翻动那一堆杂物,找找看有没有门锁之类的东西,却被冯凯喝止了。

“什么年代了,还没有现场保护的意识吗?”冯凯说。

民警更诧异了:“什么年代?八十年代啊。我们找锁,不就是为了保护现场吗?”

冯凯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岔开话题道:“你要是把现场翻乱了,还留下了你的指纹,甚至擦去了凶手的指纹,那再锁门还有什么意义?保护现场,首先就是我们自己要注意啊。”

“哦,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她家的锁放在哪里。”民警无措地说道。

冯凯低头想了想,又走出了院门,看看院子的大门,发现大门上是那种比较老式的锁环。两扇门上各有一个铁质的圆环,用一把锁把两个圆环锁在一起就能达到锁门的目的了。

“走走走,我们先出去。”冯凯说,“手铐,你总带了吧。”

民警一边向外走,一边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冯凯用手铐把两个门环锁住,说:“死者的情况,你了解吗?”

“只有一个基本的信息。”民警翻开户籍记录,说,“死者叫马彩云,女,50岁。25年前嫁到这个村子上的,但是不到30岁的时候,丈夫就死了,也没有孩子,就一直独居。她有一点文化,以前‘人民公社’的时候,她就是大队的出纳,后来没有‘人民公社’了,她也没有什么地,就在造纸厂里当出纳。”

“行了,足够了,去问问周围的住户。”

在这个年代进行调查访问,正如冯凯所想的那样,群众的配合度很高。其实不需要他们主动去问,在他们用手铐锁好院门的时候,就有几个住在附近的村民靠了过来,问道:“是她家出事了?”

“你们先别问我,我先问问你们,你们最后一次见到马彩云,是什么时候?”冯凯问几个围拢过来的邻居。

邻居们立即开始七嘴八舌起来。有的说是一个礼拜前,她下班回来碰见了;有的说是几天前她还去村口买了一些蔬菜和鸡蛋;有的说恐怕得半个月前她来借自行车去镇子上的邮局。

说来说去,还确实没有村民近五天看到马彩云的。

“她还会骑自行车呢?”冯凯问道。

“会啊,她经常会去邮局,路远,都是找我们借自行车。”一名村民说。

“为啥经常去邮局?”

“那谁知道呢?她老家那边还有亲戚吧,所以可能联络频繁一些。”

冯凯知道,在这个电话还是稀缺品的年代,写信是主要的联络方式。既然这个马彩云是有一些文化的,那她经常写信、寄信也就不足为奇了。可能出于职业的好奇心,冯凯打算去邮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马彩云的信息。

“你去派出所,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通知顾大带人来这里勘查现场。”冯凯说,“就说我去镇子里的邮局走访了。等他们来,你就配合他们对现场进行一次勘查,然后晚上我和他们在市局里会合。”

“知道了。”民警答道,从摩托车后座上跳了下来。

冯凯发动摩托车,向几公里之外的镇子上飞驰而去。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人们的主要联络方式就是写信,可想而知,当时的邮局门庭若市。冯凯一踏入这间并不大的小房子,就发现里面有不少人。有的在邮寄东西,有的在买邮票,有的高呼着“糨糊在哪里,糨糊在哪里”,真的和菜市场差不多了。

两名邮政人员忙得不可开交,让冯凯都找不到机会打岔。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了,邮局里的顾客才少了下来,早已经有些焦躁的冯凯连忙抓住机会,问一名邮政人员,说:“我是公安局的,有一个案件要调查。”

“有介绍信吗?”

“啊?介绍信?”冯凯说,“我就是调查一个事情,要介绍信干啥?”

“没介绍信,我哪知道你是谁啊?”

冯凯在口袋里摸了摸,这个年代连个人民警察证都没有,只有这一身警服能证明身份。

“我这穿着警服,还能有假?”

“嘿,那谁知道呢?”邮政人员很是傲慢。

不管什么年代都一样,当你的工作很受欢迎、很被需要,你就容易滋生出傲慢的情绪。很少有人意识到,其实受欢迎、被需要的并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这身衣服”。

难道等了一下午,就是这个结果?

冯凯有些懊恼,要是陶亮在的时候,他可能早就发火了。不过现在的他知道,什么时候都要按规矩办事,这个邮政人员也没做错什么。

在冯凯不知所措之际,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从内间走了出来,喊道:“欸,这不是凯哥吗?”

冯凯不认识他。

“凯哥,是我啊!”男人说,“我住在蔡村,你还记得不?幸亏你给我们破了案,做了主啊。”

“蔡村?”冯凯想了好久,这才想起来在金万丰的供述中,好像提过这个地方。

“我们的房子都被烧了,不知道怎么办,是你破了案,政府这才给我们修来着。”男人试图激起冯凯的记忆。

“哦,我记得你,记得你,你姓……”冯凯用手指按着太阳穴。

“朱,老朱啊!”男人说,“当时我们几家受害人还请你吃饭来着。”

“是了是了,你是这里的?”

“是啊,我是这个邮政所的副所长啊。”

冯凯眼睛一亮,说:“啊,那正好,我要来调查一个案件,可是你们的工作人员要我证明身份,我这身警服还不够证明吗?”

“是啊,这还不够证明吗?”朱所长板起了脸,像领导一样训斥道。

“够了,够了。”邮政工作人员也换了张脸,问道,“同志,你要调查什么?”

“哦,有个案件当事人,叫马彩云,是,是造纸厂旁边那个村子的。”冯凯说,“我想查看一下她有什么邮件,她寄出去的,或者她收到的,都给我。”

“好咧。”工作人员领命转身去了内间。

“来,喝茶。”朱所长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搪瓷茶缸,倒了一杯茶递给冯凯,说,“当时政府就说,案子没破,谁知道是不是意外着火?是不是监守自盗?所以政府也指望着有人能出来负责破案,一直没有给我们修房子啊。你想想,当时我那房子烧的,一半顶都没了,怎么住人啊?好在你英明神武,才三天就破案了。凶手家里没钱,政府这不就给我们赔了。”

“赔了就好,赔了就好。”冯凯打着马虎眼。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朱所长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起案件。而这起案件对现在的冯凯来说,除了金万丰那背课文似的供词,他一无所知,所以冯凯也只能敷衍着。

一个小时像是过了一天一样,在冯凯的望眼欲穿中,工作人员终于从内间拿着一个本子走了出来。

“怎么样?”冯凯连忙上前问道。

“没有邮件。没有寄的,也没有收的。”工作人员说,“但是有一些她汇出去的汇款。”

“汇款!”冯凯拍了一下脑袋,心想自己差点忽略了这一点,这个年代没有银行卡,更没有网上转账,要想资金往外地流动,就只有汇款。

“汇去哪里?”

“四川,收款人也姓马。”

“可能是马彩云的老家,给父母或者兄弟?”冯凯心里想着。

“嚯,这是个有钱人呢。”工作人员说,“基本上每个礼拜汇一次,一次50块。”

冯凯还记得卢俊亮他们好像讨论过演唱会门票什么的,这个年代的工资大概也就每个月大几十块钱,可以维持吃穿用度,但想要攒下钱就很难。她一个造纸厂的女工,每个月除了自己的家用,还能汇出去200块,肯定是不正常的。

“这个规律,持续了多久?”冯凯追问道。

“一年。”工作人员合上本子,说道。

“什么案子啊?”朱所长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人能搞这么多钱?不是做生意的吧?”

看着朱所长的表情,冯凯陷入了沉思。

(1) 的确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非常流行的一种涤纶纺织物。用这种面料做的衣服结实耐用,不容易起皱,还能印染出鲜亮的颜色。

(2) 帽墙:帽檐上侧的那部分。

(3) 帽带:帽子上用作装饰的带子。

(4) 收录机:具有收音机和录音机功能的机器。

(5) ECMO:人工膜肺又称ECMO(体外膜肺氧合),是一种人工心肺机,主要用于为重症心肺功能衰竭患者,其通过为患者提供持续的体外氧合与循环支持,减轻患者心肺负担,为医疗人员争取更多的救治时间。

(6) 挎子:旁边装有挎斗的摩托车,学名为“边三轮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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