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首都
时郁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从星网里面爬出。
感谢希瑞尔送来的终端，“死而复生”，被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弄得一脸茫然的时郁，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在熟悉的那个世界。
大概率是因为黑洞产生的维度弯曲，穿越了时空。
现在他身处虫族社会，一个和人类相似又不同的种族。
拥有beta体质的alpha——雄子，拥有alpha体质的omega——雌子，拥有beta体质的但是不确定到底应该归类于omega还是beta的亚雌，共同构成了这个金字塔结构的社会。
雄子数量极少，他们的体质往往比雌子更为娇弱，但因为拥有可以掌控雌子和亚雌以及影响虫族繁衍的信息素，处于整个社会顶端，他们是虫族珍贵的存在。
雌子和亚雌数量极多，雌子体质顽强，一般会担任士兵，比如军雌；亚雌比雄子更加娇弱一些，通常从事服务业和娱乐业——总之，都是为雄子服务。
时郁用手捂着脸，修长的指节插入发丝。
所以，他是被希瑞尔以及他的下属当作娇弱金贵的雄子了。
换句话说，他被omega当作娇贵的alpha照顾了！
alpha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时郁清楚地知道，没有腺体的他大概率不会登上任何一个omega的择偶名单，但这不妨碍他把自己摆在保护者的身份上。
从小接受的教育都告诉他，身为alpha，他是人类社会的守卫，要好好保护任何一个omega和beta。
所以，即使因为腺体残疾遭受欺辱，即使因为体质娇弱受人白眼，他依然坚定地递交了参军申请书。
如果没有这份坚定，也不会有后来的星尘号舰长，帝国上将时郁。
“舰长，你怎么了？”星尘感知到时郁的情绪变化，发问道。
身为性别流动的人工智能，他的接受度比时郁高了不知多少。
“没事……我只是需要稍微接受一下。”
“行吧，我继续上网了。”
星尘不似其他机甲的智能助手一样寄存在机甲程序内，而是通过生物科技手段和时郁的精神海相融。
所以时郁能够存活，意味着星尘也能存活。
这不，通过终端联网的星尘现在如鱼得水，好奇地观察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时郁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虫族社会的存在他不难接受，毕竟星际时代，人类已经和几十种奇奇怪怪的外星文明建交。他稍微有些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世界的制度。
根据他刚刚得知的《雄子保护法》，每个雄子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整个社会资源的倾斜。
成年前，雄子的抚养由雄子保护协会严格监管，成年后，每个雄子都可以通过中央系统的匹配挑选自己的雌君，婚后，雄子理所应当地拿走雌子和亚雌的所有财产和自由。
这是一个极度不公平的世界，时郁断言。
但这样的社会制度，又极度符合这个种族的特质，时郁沉默。
一回忆起希瑞尔之前在他面前的伏低做小的样子，时郁就想立刻将自己的alpha身份昭告天下！
却听星尘突然在他意识世界惊呼：“舰长！你好像真的是个雄子！”
时郁：？？！
时郁愕然：“你说什么？”
“舰长你看，这是雄子的身体数据。”星尘调动他翻墙窃取的资料和自己存储的数据，通过终端展示在时郁面前，“这是你所有体检的数据。”
“你看这个身体构造，是不是一模一样？”
“不过舰长，你的体质比这些雄子都好很多耶，更加类似于雌子。”
时郁仔细观察。
星尘在旁继续补充：“所以舰长，你不是腺体残疾，你是本来就没有腺体。而且，你不是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吗？”
时郁认真沉默。
确实，他虽然被断定无法释放和感知信息素，但实际上，自从20岁后，一旦受伤流血，他就能闻到莫名出现的气味。
清爽旷然，像天空，又像海洋。
那时候时郁刚刚参军，一周体检十次，得到的报告显示，腺体没有发育。
他以为那是执念导致的幻嗅，所以只是后来在说笑时，和星尘偶然提起。
时郁紧盯着几十组数据进行对比。
原本以为只是观念需要坍塌一下，结果现在，连物种都要换吗？
这不可能！
他为什么会是个雄子呢？
基因变异吗？
可是不管是alpha和omega还是beta和beta都生不出雄子吧！
时郁很不能接受。
但，他是个莫名出现在荒星保育所门口的，父母不详的孤儿alpha……
星尘语气里满是无所谓：“舰长，你又怎么了？”
“……没事，我需要继续缓一缓。”
“好哦。对了，舰长，你在这个世界还是黑户耶，需不需要我给你搞个户籍？”
“嗯？”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还很低，通过计算，成功更改户籍资料库的数据且不被发现的概率为100。”
“舰长，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
这是时郁醒来的第三天，飞船到达首都的第一天。
他的假身份早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中央系统里，天衣无缝，没有任何漏洞。
行政所综合服务大厅。
“这就是那个来自矿星的雄子殿下吗？他真好看呀……”
“该死的星兽，据说雄子殿下本来驾驶飞船想要回到首都星的，结果遇到了星兽袭击，还受了重伤……”
“是啊，连那颗矿星都已经被星兽吞噬了。”
“多亏了希瑞尔上将，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好好探寻战场，雄子殿下可能就不幸遇难了……”
“虫皇在上，还好尊贵的雄子殿下没出事。”
时郁面色自然地接受着全身检查，全当自己没听见这些雌子和亚雌的议论。
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的精神海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听到近处的讨论，如果再强大些……
想到从飞船上下来时那些激动的媒体和热切的迎接者，时郁断定，他的出现，已经在星网传开了。
“是的舰长，还有好多人争着抢着想当你的雌君呢！”
星尘平铺直叙，时郁总觉得这句话种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闭嘴吧，星尘。”
希瑞尔站在时郁旁边，表情顺从，余光不受控制地关注着端坐等候的时郁。
他本以为，护送雄子回到首都星时，他就会因为渎职被捕。
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那位自从苏醒后就再也没出舱门半步的雄子殿下的维护。
雄子殿下说：“希瑞尔上将是我的救命恩人。”
恩人……他还是第一次在雄子的口中听到这个词，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而且这个雄子还有一个奇怪的名字，时郁……
想到时郁的身世，希瑞尔马上恍然，矿星上暗无天日，那些矿民曾经都是罪民，恐怕也不会对雄子有过多的照顾和崇敬，即使是雄子，估计也和雌子亚雌一样，每日都在为温饱拼命工作。
养出这样性格怪异的雄子，确实不足为奇。
就是不知道雄子的性格，在经历首都星的偏爱后，又能留存多久。
但这些，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雄子殿下顺利入住首都，他就可以返回第六星系，继续清扫战场了。
希瑞尔一刻都不想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多待。
“殿下，这是您的身体报告。数据显示，您现在非常健康。”亚雌艾里是负责时郁的官员，通过终端投屏，他向时郁展示着医疗报告。
“好的，谢谢。”时郁粗粗扫了一眼。
天呐，殿下真的，太温和太有礼貌了……艾里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殿下，根据《雄子保护法》，您可以在首都分配到房产。”
“入住手续已经为您办理完毕了，您可以立刻入住。”
“以及，这是第六军团长赔付您的星币，请查收，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满都可以提出，我们一定尽量满足您！”
已经被当作娇贵瓷娃娃对待了好几天的时郁：“没事，没事，我没有别的需求了，谢谢。”
艾里不由得再一次感概时郁的宽容，要是换做别的雄子在第六军团的辖域出事，肯定要大闹一场，说不定，军团长都要因此入狱……
他继续说：“雄子殿下，还有一件事。”
时郁侧耳聆听。
应该是医疗费用的问题吧，不知道刚刚提到的第六军团长给他赔付了多少，能不能足够他支付费用。
这样一想，他和碰瓷有什么区别。
被希瑞尔救了，还要卷走希瑞尔上司的钱。
“舰长，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谢谢你的夸奖，星尘。”
“不用谢，舰长。”
星尘突然发言后就消失不见，肯定是去冲浪，时郁从来没见过像星尘一样网瘾这么大的人工智能。
好在自我怀疑的情绪在插科打诨之下反倒好了很多。
或者说，时郁已经开始习惯了。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亚雌官员。
“尊敬的殿下，您已经成年，根据律法，每个成年的雄子都需要接受中央系统的基因匹配。”艾里道。
“好的，没问题。”原来如此，时郁道：“我现在就可以去做。”
基因匹配是每个虫族人在成年时都要经历的检测，数据留档，可以给以后的婚姻提供参考。
时郁完全懂，和自己世界里alpha和omega的基因匹配一样，越是契合的基因，越能孕育出优质的孩子。
在人类的战争年代，基因匹配是强制手段，只为了种族能够继续繁衍。
在虫族世界，基因匹配基本是走个过场，只要雄子愿意，他可以娶多个雌子或者亚雌，无论匹配度是多少。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一个雄子和一个雌子的匹配度超过90，他们就必须要结婚。
对于雄子来说，就是多个老婆的事情，对于雌子，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还好，匹配度高于90的事情非常少见，时郁通过终端，发现雄子和雌子的匹配度大多都在65上下浮动，高于65的都是凤毛麟角，达到80的也只有一对，更何况是90。
时郁对此很放心。
“不不不不是。”艾里有些纠结，“由于您是第一个外来的成年雄子，所以刚刚全身检测的时候，中央自动就收集了数据……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允许……”
“没关系。”时郁摆了摆手表示理解。
终端传来提示，收到雄子谅解的艾里打开消息：“现在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您看……”
时郁微微倾身，希瑞尔也带着几分好奇扫过投影界面。
艾里失声几秒，然后不可置信地惊呼：
“殿下！您是一名s级的雄子！而且，已经检测到有个雌子和您的基因匹配度为100！”
“就是您和希瑞尔上将！”
·
时郁稀里糊涂双目失神地出现在首都星的民政大厅。
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本本。
星尘在他脑子里大呼小叫：“哇哦，没想到啊，母单花舰长居然也能结婚！”
周围是一圈灼热的视线，闻讯而来的虫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想要瞻仰s级优质雄子的模样，维护秩序的军雌奋力抵挡着热情。
希瑞尔双拳紧攥，克制着怒火看着时郁，他对时郁的那些改观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眼前的雄子，已经成为他的雄主。
一个、让他、不得不离开战场的雄主。
冷静，周围都是眼睛，如果在这里动手，他的军衔他的战绩他在战火中厮杀出的荣光都将荡然无存。
他会成为一个试图杀害雄子的罪人。
如果他动手了，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战场。
希瑞尔压抑着想要狠狠出拳的欲望，神态顺从地单膝下跪，语气冰冷地向时郁宣誓：
“……我将誓死捍卫您的荣光。”
“成为您的雌子是我的荣幸，尊贵的殿下。”
时郁、时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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