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慕莞齐换上一身军中戎甲，此刻正伏在案前看着战报，至于外面的一应言语，她充耳不闻。
半个时辰后，她豁然起身，喊道：“来人！”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身姿十分挺拔的男子快步跑进营帐。
许是听说了门口那几个士兵被罚一事，他的态度竟很是恭敬，语气铿锵有力的叫了一声：“将军！”
““属下是步军佐领，陈蔚，将军有何吩咐？”
慕莞齐看着战报，头都没抬一下，简洁道：“北疆军情，说。”
“是！”
陈蔚朗声：“此次北疆一战，皆起自七年前——北疆的乌桓可汗向我朝求娶顺玉公主，并册为正妻阏氏。”
“乌桓可汗迎娶公主之后，却并不尊重敬爱于她。七年间纳了十五位侧妃，和三十二房小妾。公主每每出言阻止，却反倒被可汗辱骂其嫉妒不能容人。”
“只是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咱们陛下得知此事，就算心疼公主，却也不能干涉别人的家事。”
“直到一年前，乌桓可汗突然进犯我朝边境，打家夺舍不说，甚至还强抢了几名中原民女，充实他的后宫。”
“这次之后，他就像尝到了甜头一般，隔三差五就来挑衅一番，可之后他却不抢钱了，他只抢女人，还是水灵灵，火辣辣的女人。”
慕莞齐皱了皱眉头。她抬起头：“说重点。”
陈蔚正高谈阔论说着，忽然猝不及防对上慕莞齐的目光，炯炯有神，熠熠生辉，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低下头，语气也结结巴巴起来：“然后，然后....哦，然后乌桓可汗隔三差五来中原抢女人，可是到后来，抢的女人多了，他的后宫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于是他就把这些女人充作王族娼妓，要是还有多的，就充作军妓。就这么前前后后的，竟已经祸害了几十号民女.....”
慕莞齐的眉头都打了结：“一年前他们就开始抢了，怎么现在才开战？”
陈蔚叹了一口气：“毕竟顺玉公主还在他们那边，若是两军交恶，公主该如何自处？因此陛下本来都不打算开战，只是对乌桓可汗口头训诫了一番。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
陈蔚的目光有些躲闪：“直到前几个月，顺玉公主身怀有孕，乌桓可汗却仍然不知收敛，多次言语辱骂公主，甚至由着几名跋扈的妾冲撞公主.....咱们公主是堂堂正妻阏氏，竟就这样被妾室迫害，以至流产.....”
“陛下派使者前往乌桓，要求接回顺玉公主。谁承想乌桓这等弹丸小国，可汗竟嚣张至此，把前去谈判的中原使者杀了个干净！他还放话说，中原来一个男人，他便杀一个男人。中原来一个女人，他便纳一个女人。”
“辱没公主，藐视朝廷，残害我朝子民。这桩桩件件，彻底惹怒了陛下——因此这才派宜王殿下亲征，接回同为皇室的顺玉公主，再好好灭一灭乌桓的士气！”
陈蔚说的义愤填膺，慕莞齐亦是同仇敌忾，但随即她又有些纳闷，问：“顺玉公主，是哪位？”
陈蔚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说：“是陛下的第六女，裕嫔娘娘所出。”
竟然不是和亲而封的宗室女，而是皇族真真正正的公主。
慕莞齐紧紧蹙着眉。
陈蔚觑了觑她的脸色，说：“将军不必忧虑，陛下派了宜王殿下亲自前去，一应荣辱自有殿下担着....”
慕莞齐不置可否，只低头记录起军情：“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蔚犹豫片刻，脚步在门口打着转，却还是又折返回来：“您的父亲，是慕启将军吗？”
慕莞齐执笔的手一顿。
她缓缓抬头，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认识我父亲？”
陈蔚见自己并未认错，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喜色，他说：“属下从前是在慕老将军手下做事的。原只是个炊事小兵，亏得慕老将军提拔，我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慕莞齐并不是很想和生人讨论自己的父亲，于是只简短应了一句：
“明珠不会蒙尘，是你自己有能力。”
陈蔚没听出来这是客套话，他不由得更是高兴。
见得慕莞齐复又低下头写字，他忽然上前几步，凑到案前，放低了声音：
“既然您是慕将军的女儿，有句话，属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慕莞齐有些口渴了，她端起茶碗，灌下几口茶：“讲。”
陈蔚又回头四处望了望，确定无人偷听，这才说：
“属下怀疑，慕陆将军当年兵败下狱——是另有隐情！”
“哐当”一声，慕莞齐手中的茶碗滑落在桌上，激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慕莞齐的手背被溅上几滴热茶，点点的刺痛灼热，她恍然未觉，只是一脸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
陈蔚又凑了凑身子，两人的戎甲都快贴上了，他这才停下，说：
“慕将军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他不可能通敌叛国！而且您想想，若陛下真有确凿证据，能证明慕将军与敌国有私——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罪，陛下怎么可能留慕将军性命至今？甚至因你是出嫁女的身份，竟格外宽宥，半分也不追究....种种疑点颇多，属下虽不算什么聪明人，却也委实觉得有问题。”
慕莞齐紧绷着的手慢慢松弛了下来，她原本以为陈蔚是寻到了证明父亲清白的证据，没想到也只是揣测。
不过即使只是揣测，也足够她格外动容：“多谢你为家父仗义执言。”她神色恳切，陈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嗨，这有什么，慕将军帮了我很多，都是应该的。”
慕莞齐沉默着，陈蔚又问：“将军，您素日里爱吃什么？我从前是军营里的炊事员，略通些家常烹饪。”
慕莞齐回过神来，忙说：“不用不用....”
陈蔚笑得温和：“将军若是不说自己爱吃什么，那我可就随便做些样式了。”
慕莞齐失笑，于是道：“那就劳烦你了，寻常面饼即可，我平素爱加些萝卜丁在饼中，味道辣一些。”
“好。”陈蔚笑吟吟的点头。
他离开营帐，马上就有小兵围上来：“佐领大人，你见到慕将军了吗？她人怎么样？”
“貌若天仙。”陈蔚笑着说了一句。
小兵一愣，他本是想问慕将军是否真的性子刚硬不好相处，谁问她长得好不好看了.....
陈蔚眼中却是意味深长的笑：“这样漂亮的姑娘，竟敢孤身来军营，也真不怕周围的豺狼虎豹生吞活剥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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