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忘不掉的眼神
回到车里。
宋语微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勇气和气力，整个人像是枯萎了一样。
都快碎了。
陈友䉈从驾驶位探过身子，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抚：
“已经做到了不是吗？今天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乖，别怕，都过去了。”
宋语微在他怀里抽抽鼻子，轻轻地“恩”了一声。
颤抖冰冷的小手也试探着环住他的腰。
抱住。
贪婪地汲取安全感。
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顿再寻常不过的见面饭。
紧张归紧张，但也就那样。
可对宋语微来说就不同了。
她所付出的努力和承受的压力难以想象。
原本头一天管教滞后给予的安全感能让她在隔天恢复半天的正常人。
仅仅只是一个上午，已经完全消耗殆尽。
宋语微能清晰感受到，她已经没有了那种能与人正常相处的底气。
又恢复了原样。
而且……
陈友䉈感受到宋语微在怀里挣扎了一下。
不对。
是在发抖。
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松了松怀抱，低头看去。
与此同时。
宋语微在他怀里艰难地扬起脸。
两人视线刚好迎上。
对视着。
能看出她在努力克制，但脸庞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她勉强又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好像……发作了。”
承受完巨大的压力。
提前预支的勇气被消耗殆尽。
该偿还的还是要偿还。
宋语微的心理问题爆发了。
正午太阳高挂。
云层重叠，微风带着秋意。
老居民楼小区的停车位是很不起眼的位置。
有人经过也不会留意。
车内算是比较私密的空间。
这是陈友䉈第二次目睹宋语微心理问题发作。
上次是在出租屋。
当时陪她坐在角落地板上，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这次也没好多少。
看着副驾驶上抱膝缩成一小团的宋语微。
隐约能听到她在碎碎念：
“应该要结束了。
“真的很对不起。
“再等一会儿就好。
“再给我点时间……”
止不住发抖的身子让她的声音也跟着颤抖。
颤颤巍巍。
像是雨夜里湿哒哒的小狗。
陈友䉈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他的怀抱都会让她感觉害怕。
任何形式的安慰都会显得过于自以为是。
光是静静陪在身边。
这已经是宋语微做出最大的妥协和让步。
她原本就很不愿意让陈友䉈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很丑。
很吓人。
实在不想让他看到。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宋语微的身子渐渐停止颤抖。
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情绪如浪潮般退去。
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怎么样袭来。
宋语微有时候回想。
海边的礁石或许也和自己一样。
其实也不情愿被浪潮拍打，但又没有办法。
看着浪潮退却，心里没有一丝高兴，只是担心下一次浪花拍来的时候会不会更凶。
最边缘的礁石总有被海浪拍碎的那一天。
自己或许也会倒在某一次心理问题发作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下次。
看不到尽头。
在倒下之前，不会停止。
无力又绝望。
她耷拉下脑袋，环臂埋在膝盖上。
慢慢啜泣起来。
见她不再发抖。
陈友䉈：“语微，好些了吗？”
他声音放得很轻。
生怕惊扰了她那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
她声音带着哭腔，闷闷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断重复。
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拳头用力攥紧。
迫使指甲扎进肉里。
偷偷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陈友䉈看在眼里。
他试探着靠近，稍微用些力，将她攥成拳的小手打开。
牵着她的手，阻止她再次攥紧。
他轻轻摩挲着这些红印子，声音柔和地责骂：
“笨死了，这样子我也会心疼啊。”
怕她又把手攥紧，陈友䉈就一直这样牵着她。
等她啜泣的声音平静一会儿后。
他轻声问：“家规还记得吗？”
听到问话。
宋语微抽抽鼻子，泪眼婆娑地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向他。
只是一眼。
愣神。
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任由对方轻柔地替自己擦眼泪。
她喃喃张嘴：“记得。”
“记得就好，这次就不罚你了。”
陈友䉈认真地给她擦眼泪，语气不急不缓：“下次不允许再为这种事道歉了知道吗？”
宋语微想回话，但脖子像是哽住了一块石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只是这样愣愣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她确实挺笨的。
本来就严重脱离社会。
也不太会察言观色。
更是从来都看不懂陈友䉈。
但在这一刻。
她看懂了。
她从对方轻微发红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如此明显。
不允许她看不见。
更不允许她看不懂。
这是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忘掉的眼神。
……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情绪被颠来倒去折腾得够呛的缘故。
宋语微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凭借着惯性行事。
稀里糊涂。
上班。
下班。
被接回家。
直到陈友䉈在出租楼外问她，“家里饭菜还剩很多，要不要过去吃？”
问了也是白问。
宋语微呆呆愣愣地说好。
好什么好。
看她这个状态，陈友䉈也不敢再折腾她。
主动替她决定，让她回出租屋，别去了。
她也说好。
随后陈友䉈打包来一些饭菜，让她趁热吃。
也没多留，饭菜送到后，说家里还等着他吃饭就又离开了。
宋语微呆呆傻傻地和他道别。
连怎么吃完饭把饭盒洗干净装好的都不清楚。
就这样到了晚上。
躺在床上。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她的小脑袋瓜严重过载。
陈友䉈让她早点休息。
她习惯性应下，回复「好。」
然后乖乖听话。
在放下手机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什么，重新把手机点亮。
脑袋稍微清晰了一点，打字关心：
「失眠还严重吗？」
另一边。
陈友䉈看到消息。
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擦擦眼角的泪。
宋语微同学，你是真有意思。
小脑袋瓜本来就不够用，自己都呆成什么样子了。
还想着关心别人。
真是……笨死算了。
吧嗒吧嗒打字回复她：
「有你关心，感觉好多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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