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为人的经历

看起来像是从人类世界遗失到森林之中的孩子。

与那些神秘的生灵相伴成长。

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

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野性和灵气，跌跌撞撞地走向他的同族们，似乎终于回到了族群之中。

白雾的散开，幽梦草的沉眠，让『度尔兰』的人们将其视作恩赐。

这一次在迈入森林之中，他们却不会迷失，也不会死去。

在漫长的风雪终于消散之后，白雾再一次聚拢，那一片令人畏惧的森林再一次隐藏起了真正的面目。

像是神明的恩赐。

就像是吟唱旅人诗中吟唱的那样，人们对于带来这一切的金发男孩保持着敬畏之心。

在最初的时候，『度尔兰』的村民们并不敢轻易接近对方。

但是渐渐地，从原本的小心翼翼，再到变得大胆，这中间经历的时间并不久。

本来男孩的形象便显得有几分脆弱，让人不由得卸下心防。

更因对方的出现拯救了他们的信任，心里难免生出亲近之情。

所以他们为其准备了最好的房间，一座小小的高台，金发男孩便被供奉在其上。

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就像是守护着珍宝一般，不让任何人知晓，也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只将能够找到的，认为最好的，满载着心意的贡品献上。

日子稍微久了一些，金发男孩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奇异之处。

反而如同听话的木偶一般，处处需要人照顾。

敬畏之心慢慢消失，人们开始将其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来对待。

但是他们依旧喜爱对方，因为是他的出现，让他们度过了这严寒的冬日。

如果他是人类。

那便教会他为人的情感，与旁人之间的连接。

楚寒行一时间没有办法脱离梦境的底层，甚至没有办法走出这一座城镇。

因为他无法距离梦境的主人太远。

就像是被锁在对方身边的灵魂一般，无法干涉，无法触及。

如同故事之外的观众安静的注视着一切。

这对于向来被其他人关注着的楚寒行来说，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体验。

男孩慢慢地从僵硬死板的人偶变成一个正常年纪的孩子。

教导他的事情和知识，金发男孩学的很快，他无疑是聪慧的。

从原本连基础的语音都发不出来，到后面的对答流畅，可谓是进步神速。

【那从大地之中升起，在风雪之中，走出森林的存在，人们希望它能够变成一个人，他便愿意成为一个人】

名字。

他需要一个姓名。

人们意识到了这一点。

并且为此争论不休。

他们没有多少的见识，一辈子都是待在这小小的城镇之中。

甚至有人提出了要去找那些家中有无数藏书的贵族求一个好寓意的名字。

金发男孩指着书本上的一个词语。

那是一本吟游诗人留下的笔记，上面记载了很多可以传唱的诗歌和传说，描绘了他曾走过的许多风景。

【塞莱斯特】

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充满魔力的世界之中，这个单词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含义。

像是大陆中某个角落的地名。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他们拿不定主意。

但是愿意去让男孩自己进行选择。

他们发着那个有些古涩拗口的字音，“那便如此吧，塞莱斯特，这便是你以后的名。”

金发男孩轻轻地笑了起来，那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有了细碎的光芒。

他的手在那个长长的单词上抹过，像是要记下它如何书写。

【塞莱斯特】很喜欢书。

无论走到哪里，他的怀中总是揣着一本书籍。

很多时候，他便静静地端坐在人们为他筑起的高台之上，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楚寒行有时候会站在窗台外面，垂下眼眸，看着里面那个正在捧着书的金发男孩。

他的神情平静冷峻，让人看不透眼底的情绪。

比起楚寒行的‘无动于衷’。

弹幕上另一头的人们倒是十分地激动，个个都自诩为养孩子的高手。

每次看到金发男孩学习新知识时，就会积极讨论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试图通过自己半吊子的能力来帮对方解决问题。

明明根本无法触摸到，他们却始终乐此不疲。

至于什么梦境天使，早就已经被他们抛之脑后。

【淮上酒:  摩拳擦掌.jpg，来了，来了，『塞莱斯特』今天又按时起床了！真不错！】

【时空蒸汽计划:今天要学习新知识了吗？我可是列了一长串相关的知识表格，一定能够派上用场】

【千千万念:主播，主播，靠近一点，可恨这只是直播，不然我都想给孩子投喂点好东西了！这地方的环境还是不够好。】

【得意的石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我想去看魔法，想去看伫立在北方的白塔，让『塞莱斯特』学习个火球术耍耍！】

【幸运企鹅:有没有亡灵魔法！你们不觉得骷髅大军什么的很酷吗？主播吱个声，给个准信呗。】

【非著名然然子:该死的！那一群毛猴子又来了，不能离我们家『塞莱斯特』远一点，每天跟他们混在一起，好的不学专学坏的了！】

有时男孩从书中抬头，望向窗外的风光。

楚寒行总觉得自己能够和他对上视线。

但实际上，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并没有他的倒影，只有这城镇的模样。

【塞莱斯特】并不孤独。

虽然大人们总是喊着让他们不要失礼，但是同龄的孩子在和【塞莱斯特】熟悉之后，总是会来找他的。

也许是在森林之后留下的某些后遗症，男孩的腿脚不太利索，总是时不时地出现点问题。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和那些孩子们去玩耍。

他会接触到关于人的很多面。

那些个半大的孩子并不会忌讳在【塞莱斯特】面前讲一些现实又糟糕的事情。

贫困的环境使然，塑造着尚未成型的善恶观和性格。

玩游戏的时候，为了那个第一名，他们会偷偷地耍滑头，会作弊，会反悔，会争吵，会撒谎。

吹嘘着今天偷了谁家的某某东西而没有被发现，嘲笑着不能做到的同伴，推搡着。

金发男孩总是看着，并不参与到其中。

大人会说懂事的孩子就应该像【塞莱斯特】这样，孩子们总是扭过头去不愿多听。

“塞莱斯特，你这样子保持下去，就是最好的，毕竟，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样是完美的，这样才是正常的。”

很多人这样说。

他们将自己的苦恼倾述给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岁的男孩，却并不指望得到回答。

不过世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人们都满意。

有的人赞同【塞莱斯特】所展示的这一面，就有人会觉得格格不入，他们的心中开始生出其他的想法。

『度尔兰』的村民们越发觉得对方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不应该和他们混迹在一起。

“……可能有些假了，哪个孩子会像你这样呢？如此地不真实！”

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已经醉眼迷离了，他轻轻摇了摇头，晃晃手中的酒瓶子，身形已经不稳了。

“你真的是人类吗？嗝……你的个子和模样根本没什么变化——”

男人打着酒嗝，环绕着金发男孩，审视着对方。

酒味并不好闻。

【塞莱斯特】想，但是大家似乎很钟爱这个东西。

他并不喜欢。

只是他还没有品尝过，或许并不应该单纯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像个无解的难题。要作为一个人，你就不能只有好的一面，那是完美的神明才有可能存在。

人们觉得『塞莱斯特』应该善良，诚实，友好，但是同时，他们也想要看见自私，罪恶，愤怒出现在对方的身上。

如果这是人们所希望的，那么他愿意去尝试，去融入其中】

“肯定是你们中哪一个糟糕的小子做的！给我站出来！”

丢了南瓜籽的诺顿大叔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的孩子，手里警告式地挥着小铲子。

“什么？！我们一直待在这里，谁会喜欢干巴巴没味道的南瓜籽。”

飘忽的眼神，还有那拔高腔调的声音，都彰显着这一群孩子心中有鬼。

“你，你来说，塞莱斯特。”

金发男孩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

“我们刚刚都在这里，谁也没有离开。”

这是【塞莱斯特】第一次撒谎。

他直视着诺顿大叔的眼睛，不带一丝心虚。

诺顿大叔怔怔地，一时间‘偃旗息鼓’，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或许意识到了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明白真相是什么的孩子们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挤眉弄眼地，心虚的神色消失了，笑嘻嘻地凑成一堆，来到【塞莱斯特】的身边。

小声低语，很快却又丝毫不在意地跑开了。

徒留站在原地的金发男孩。

注视着这一切的楚寒行心中微微一凛，他无法保证自己不是在见证着悲剧的开端。

弹幕上一片哭天喊地，哀叹不已。

楚寒行却看的比他们更远，更透彻。

金发男孩从神坛之上走下来。

他的生长终于不再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面容开始变化，身量开始拔高。

“……哈哈哈哈，这样才正常嘛！”

“哦，塞莱斯特！别再这样开玩笑了，你和那些臭小子一样讨厌……”

一切看起来似乎正常极了。

若是【塞莱斯特】这样长大，他也许最终离开『度尔兰』。

去走遍大陆，到游记之中记录的地方，去翻阅无数他没有看过的书籍。

也许他还会见到那伫立在山谷之间的城堡，见到神秘未知的魔法师，总之，他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

但是楚寒行心中的不安却不断地扩大。

这是一个夏夜。

找寻不到出路的女人来到了【塞莱斯特】的面前。

艾琳娜，她忧心离家许久未归的大儿子，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噩梦连连。

或许像是往日一样，她只是想要来寻求慰藉，表达自己的悲伤和苦恼。

这样宣泄的方式，会让人的心里好受一些

她低声啜泣着，述说着自己的无助。

男孩早已不是那个当初踏雪而来的神秘存在，为何艾琳娜还是会来到这里呢？

是她的直觉吗？

是她忘不了那一座让人迷失在梦境之中的森林吗？

还是说，这就是命运的玩笑呢？

“噢……塞莱斯特，我难以不去想象，我每天都梦见特克，我可怜的孩子，他哭着喊我，想要回家，怎么停止这一切呢？”

“帮帮我吧，塞莱斯特！你可以做到的，是不是?幽梦草！你有没有见过幽梦草?”

“我需要你啊，塞莱斯特！听一听我的愿望吧……”

不，不对！

不要给出任何回应——

默默注视这一切的虚影剧烈波动起来，楚寒行一个闪身来到金发男孩的身旁，试图终止这一切

【塞莱斯特！你不可以答应！】

楚寒行伸出去的手最终只直直地透过金发男孩的身子，落不到实处，宛若空气。

那一声冷冽的呼喊，也不会被这梦境之中的人听见。

“我不知道……”

金发男孩微微垂下眼眸，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迷茫和不确定，他端坐在高台之上，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

虚幻的铃兰影子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出现在金发男孩的身侧，他伸出手去，轻轻地点在女人的眉心。

“如果这是你的渴求，艾琳娜，我希望你能够做个好梦。”

【塞莱斯特】低声说道。

如同云雾一般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之间涌动，幽隐的香气开始不断地弥漫，似真似幻。

困倦感向艾琳娜袭来，她低伏在地上，费力地抬眼去看上方的存在。

那在高台之上的金发男孩表情似乎带着悲悯，异于常人的金色眸子里面无悲无喜。

这样的【塞莱斯特】，才像是神明的使徒，或许说，他就是神明。

在彻底陷入梦境之前，这样的念头出现在了艾琳娜的心里。

【故事应该怎么样发展呢？】

【这正是悲剧的开头，当人们希望『塞莱斯特』是一个人时，他是个还在成长的孩子】

【可是这样的一个夏夜之后，人们会发现另一个事实，他们所认为的‘人’，它拥有着非凡的能力】

【他们会渴求更多】

【最终那走下神坛的存在将会被重新束回高台，将‘人’的那一面血淋淋地剥离，让它再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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