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添火
翌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如良平猜测的一般。
宸王压着欢喜，出列为静王争取。
他此番行为，不单是静王阵营的人，就是正德帝都很是惊讶。
宸王将早良平准备的说辞，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
“……父皇劳心国事，费神费力，孩儿驽钝，不能替父皇分忧，大哥年富力盛，又有监国的经验，必然能为父皇分担许多。”
宸王这话听着体贴又孝顺，听在正德帝耳中却不那般悦耳。
他看向方才还极力反对静王入朝的吴敬石等人。
等了半晌，他们竟也再未出声。
正德帝收紧按在膝头的手。
这些人，当真以为他年老体重，不能支撑国事，需要儿子来分担了吗？
他压住涌到喉间的咳嗽。
心中再不愿，也终是点了头。
“就依照宸王所言。”他顿了下，又道，“宸王侧妃许氏病逝，另赐兵部侍郎府五女为宸王侧妃，择日成婚。”
正德帝口谕一出，各方心思涌动。
宸王简直要喜出望外了。他忙谢了恩，言辞中都是难以掩饰的满意。
裴泓之垂眸，盯着手里的笏板，眼底一片冷意。
正德帝想允静王入朝，重新参与到继承人的争斗中，却又不愿服老，也不想叫静王一方独大威胁自己，于是通过赐婚再次拔高宸王的分量。
他以为是在行中庸之道，平衡朝堂。却不知，又一次加压了静王心中的不满。
若说正德帝早年还有些明君之象，如今已然不剩半点了。
以“天命所归”为借口，行暴虐之事。屠杀李家村无辜百姓、放任江南吏治贪腐、掏空国库办寿宴、挑动皇子朝堂斗争……桩桩件件，他心中未必不知其后患，却还是闭着眼睛做了。
既决定闭上眼睛，那就勿怪旁人将他送葬了。
“实乃意外之喜。”
良平听宸王复述了朝堂之事后，笑道。
宸王也觉得是喜事，“父皇竟会许兵部侍郎的女儿与本王为侧妃！”
心里都有些怀疑良平说父皇对他并非真心疼爱的话有假，但又想着自良平来府上，朝中诸事顺遂不已，还是没将此话问出口。
流萤岂会看不出他方才眼底闪过的神色，当即道：“先生所言之‘喜’是官家此举，会被静王误以为是对你的补偿，对他的打压，由此心中怨怼更甚。”
“至于兵部侍郎。他有儿子五个，女儿七位。所择的儿媳、夫婿，有隶属于静王一派的周家，也有纯臣张家，您的属臣楚家大郎的妻子也是他的女儿。且五姑娘只是庶出，生母也不过是个秀才之女。”
流萤的话说得很明白了。
兵部侍郎这个老丈人，于宸王而言就是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基本给宸王带不来多大的加持。
宸王如同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想起他在朝堂上谢恩时，落在身上的目光，他只觉羞愤难当！
良平慢慢悠悠再添上一句。
“官家此举，实则是为警示静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便他老了，可他还是帝王，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
人家父子俩的戏码，宸王在其中顶多能算个热场的丑角。
“父皇，”宸王一掌重重拍在桌上，“他竟半点不疼我！”
同样的话，也从静王口中而出。
“才允了本王入朝，就立即补偿宸王一个兵部侍郎的女儿做侧妃。是生怕宸王会有不满吗？”
太子太傅沉默听他发泄一通，才将兵部侍郎此人分析了一番。最后道：“官家此举不过是略作安抚，王爷切莫多思多想。”
“难道本王说错了吗？”静王全然听不进去，“你们苦苦请求，他都迟迟不肯答应本王入朝，偏偏宸王开口就点头应允了！这难道还不是偏宠？”
王参知想说，他们请求是遭了文臣集团的那群人百般阻挠。可这话说出来，似乎又像是说文臣集团投入了宸王阵营，只会叫静王越发生气。
静王按着茶盏，思索良久，道：“不能再等了。”
太子太傅和王参知闻言大惊，忙道：“王爷三思呀。眼下在朝堂，我们并非势劣，只须徐徐图之，切不可冒险行事呀！”
静王最后再未反驳他们的话，可太子太傅和王参知都很清楚，他们未必次次都能将其劝服。
霍南誉坐在长欢食肆的角落，和跑堂们一起分食小酥肉。
他这些日子来的频繁。
楼上的雅间早早就被订走了，他多时都坐在这处。
李娘子设计的巧妙，此处能看到一楼的情形，也能及时听见客人下楼的声音，且有展柜遮挡，不留意都发觉不了。
“如今，只差最后一把火了。”
李小婵闻言，思索片刻，问：“你可有能送我进宫的法子？”
霍南誉手上一抖，小酥肉都被惊掉了。
“你，你要……”行刺？！
李小婵瞥他一眼。
行刺固然能报仇，但不仅不能将李家村的冤屈大白天下，还会让所有人的费心谋划成空。
霍南誉反应后，也觉自己想法过于愚蠢了些。可李娘子说要进宫，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刺杀。且心中无比坚信，她能成功。
大约是众人为他描绘的李娘子实在太过凶悍了些。
“有。”霍南誉说，“再等几日，我还要做些准备。”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会尽全力而为。
李小婵听完他要准备之事，也点头允了。
小酥肉吃完，霍南誉饱足，却也没动。
除了长欢食肆，他一时不知还能去哪里。
因着站队宸王，他明面上要与裴泓之保持距离。至于自己府上……想到三公主，霍南誉难得叹了口气。
纵然正德帝对三公主不慈，那也是她的父亲。霍南誉有心与她坦诚，可每每话到嘴边却无法开口。
难道叫他告诉三公主，她的丈夫要反了她父亲的江山吗？
霍南誉知道，三公主或许心中亦有了觉察，只是默契的都没有将最后一层薄纱捅破，试图继续维持夫妻间的温存。
可，又能维持多久。
霍南誉磨磨蹭蹭待到酉时。因着答应过会陪三公主用晚膳，王府的马车准时来接他。
跑堂们也替他发愁。
然而隔天，他们讨论的另一个主人公就出现在了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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