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想撑腰


桑眠循声望去。

芸娘纤长手指上血迹早已干涸,其余四指皆是蜷曲状,唯有食指执拗伸直,方向直指床榻。

如果只是一只手的话可算是巧合,那么两根食指均指向床榻,便不免叫人疑心她是在暗示什么了。

“指尖上有旧伤。”

卫蔺先前被雨水打湿的发已半干,一缕碎发垂在脸侧,掩住他半暗的眸子。

桑眠小心托起芸娘右手查看,五个指尖均已残破,泛着白,有的甚至结成黑色血痂。

起初她心疼又不解,后来与卫蔺一同翻遍床榻时,终于在隐蔽的木板夹层,发现一块被撕扯烂掉的亵衣遗书。

才惊觉原是房内无纸笔,芸娘一根根刺破手指用簪子沾了血一笔一画写下的。

酸楚涌上,眼前朦胧模糊。

血书在桑眠手里抖着,泪水落下,晕染开刺目殷红。

她擦干泪,立刻逐字逐句默读。

光影跳动,卫蔺悄无声息移了盏烛火过来,冷眸却偏移一旁,并未窥探内容。

血书很长,芸娘写下自己如何寻到兰草作证带来上京又是怎么被骗来这里被囚禁,并详写了兰草口述的醉仙居大火真相及青云阁龌龊下贱权色交易。

原来那面生的女孩是来作证的……

桑眠眉心越蹙越深。

“阿眠,如果观世音菩萨还能记得给我三分薄面。”

“让真正的你能有机会看到这血书,那最好不过了。”

“我知晓此刻多半是因为我已遇难而不能亲自同你宣知真相,你才能读到这些文字,但是请你务必不要为我难过,更不能自责歉疚,我只是去远方找你阿爹团聚……”

暗红鲜血忽然在此处凝结成黑点。

芸娘显然迟疑,她继续写道:“但你阿爹多半已和你阿娘重逢,我不打扰他们,就去转世投胎了,帮我照顾好你自己和蓝儿。”

“继母芸娘。”

信到此处结尾。

桑眠抬首,瞳仁漆黑,没有再流无用的眼泪,而是将血书折好揣到怀里。

她接下来,有许多事情要做。

灯花爆了一声。

扭头才发现蜡泪蜿蜒向下,竟已蔓延到卫蔺手背,而他却始终未发一语。

“不痛?”桑眠哑着嗓子问了句,抬手将灯盏接过。

“今日……也多谢。”

说完她便开始给芸娘和兰草擦拭伤口换过干净衣裳,又将她们火化后的骨灰托卫蔺差人送往来迟。

做完这一切,东方已露鱼肚白。

“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帮忙,我要见三暮。”

“嗯。”卫蔺阖着眸子,仿佛累极在打盹。

桑眠心急,直接一个响指打在他耳侧。

卫蔺微微偏头,也没睁眼:“你这副样子是进不去东宫的。“

东宫二字落入耳中,她这才恍惚记起来,眼前这人是当朝太子。

身上锦袍早被雨和血染得辨不清原来颜色,桑眠换过卫蔺递给她的衣裳,弯腰扮作了公公才顺利进去。

见到三暮时她吃了一惊。

“怎么伤的这般重?”

三暮吊着胳膊,人却警惕,明亮眼眸转了个圈:“李……公公?”

卫蔺没有多做解释,只说让他把昨日发生之事向桑眠陈述一遍。

原来三暮昨天与主子在平阳侯府分别时正欲往城郊去,忽然看见容衡身边小厮捏着张纸,神色鬼祟出了角门。

“主子您记得那小厮吧,王八绿豆眼,长得很阴险那个,我们曾在青云阁见过……”

卫蔺瞥他一眼:“讲重点。”

三暮缩了缩脖子。

他说自己起初并未多在意,只是绕过城南街想给父亲抓些药一并带回去,耽搁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又在路上遇见绿豆眼小厮。

“小厮身边多了几个会武的,我预感不好就跟了上去,结果发现他们竟是要对个夫人和姑娘下手,于是就打了起来。”

三暮面上浮现愧疚。

“我……以为自己武功足矣救下二人,可不想他们竟有高手援兵,一时分身乏术再想要跟主子求援已来不及……”

想起自己醒来时看到的惨状,他狠狠拳一锤在床楞上,小臂缠着的伤口隐隐渗出血迹。

桑眠语气很轻:“我以为经历过太子殿下被刺伤一事,你们该对容家势力有所了解,而不是盲目轻敌。”

很快她别开脸,又说了声对不住。

三暮没错,自己不应该迁怒于他,反而是他因为救人才身受重伤。

卫蔺拦了她未出口的谢,冷着脸对三暮毫不留情面道:

“她说的,也是本宫想对你说的。”

“你腹部那一剑,若是再偏一寸或者他们对你补刀,你便早该去阎王地府了。”

“是,主子教训得是。”三暮面露愧色,用尚且能动的左臂虚行一礼。

“还有……我昏迷前听他们说什么桑家大火,还提到了南洲,以及一个叫桑蓝的。”

桑眠眉睫一跳:“桑蓝怎么了?”

话问出口她便明了,看向卫蔺道:“容家是要对桑蓝和当年其余两个幸存孩子下手。”

方才来东宫的路上,因为卫蔺在查青云阁之事,她便将姨娘血书中的信息捡了些说与他听。

不行,桑蓝有危险。

她蓦地直起身子,“我要去南洲。”

但在去南洲之前,还有事情要做。

卫蔺仿佛知她所想,摇头并不赞同。

“无需先行换身。”

“此去凶险,你原来的身子有旧疾又孱弱,不如现在利索。”

他抿唇,暗自思忖自己是不是言重。

桑眠并不在意。

卫蔺声音又响起,沉而有力。

“其二,方才也说了容家势大,桑眠身份不比平阳侯爷,至少他们不敢轻易动朝廷官员。”

“最后。”他声音又沉了几分,莫名口干。

“侯爷身份的话,我……帮你,就方便许多。”

不然他担心自己相助会给她名声负担。

“你是说……”桑眠心领神会,“三日前的南洲替考之事?”

“对,我今日会同父皇言明去与你一起查南洲替考舞弊,以做掩目。”

桑眠默不作声。

他是太子,若能得他相助,事情会顺利的多。

不过……

“太子殿下为何帮我?”

桑眠顿了顿,委婉开口:“你春日宴也看到了,应当知晓我如今,于情爱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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