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婚礼
子奇躺在炕上,连挣扎都变得无力,就像等待着被判处死刑的罪犯。
到了饭点,子云背着父亲偷偷给子奇端了一碗疙瘩,由于子奇的手脚被捆着,子云准备喂子奇哥吃。
子奇用乞求的口吻:“子云,能不能帮哥把绳子解开。”
一方面,子云畏惧父亲的权威;一方面,在婚姻这件事上,子云还是坚定的站在淑贤姐这边。因为子奇哥走的这一年,淑贤姐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淑贤对子奇哥的深情,他也看在眼里。他跟父亲一样,固执的认为,子奇如果错过了淑贤姐,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他也不能让哥被哪个不知根底的狐媚子勾引走。
反正子云也不愿意去深究,是否冤枉了那个给她买了英雄钢笔的人。他只是一根筋的认为,战线不同,不相为谋。
子奇埋怨子云不向着自己,不理解自己,连子云端来的饭也拒绝吃。
平安厂长在窗子跟前,偷听得一清二楚,他大吼道:“他不吃,那证明他不饿,把饭端走,一天不吃饿不死。”
天色由明亮变成昏暗,漫漫长夜,子奇挣扎的疲乏了,可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听到一个声音:“你这个大骗子,你骗得我好苦啊!”
睁开眼睛的子奇,心里被懊悔塞满。心里默默哀嚎着无数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早上七点多钟,院子里已经人声鼎沸,连猫狗也跟着来凑热闹,不停地嘶叫,叫得人心烦意乱。
父亲才进屋,慢条丝理地帮子奇松了绑,并扔给他一套黑蓝色的中山服:“子云,你帮你哥穿上。”
院子里请的房下都到齐了,各自在棚子里整理着流水席的桌子,摆放着架在房子上的板凳,厨房里一阵热气腾升。
子奇被松了绑后,两条胳膊和腿都还是僵硬的,接亲的婚车早已经候在门口。子云帮子奇穿好衣服,帮他擦了脸,剃干净胡须。用他惯用的方法,用梳子在洗脸盆里沾了水,给子奇梳了一个他自认为帅气的发型,就是那种头像牛舔过的一样,油光锃亮。
要换作平时,子奇早就否了。但是无力的子奇,绝望的任由摆布。
紧接着,他被那天捆他的壮汉,像带罪犯似的,带上了吉普车。吉普车上里外贴着偌大的喜字,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道道符咒,他除了痛恨,再无其它感觉。
车子驶到淑贤家的八里村,村子里的人跟着吆喝起来。鞭炮从村口,响到了淑贤家的门口。因为这是村子里进来接亲的第一辆用吉普车。往常,村子里来一辆接亲的拖拉机,大家都看稀罕,这次可是吉普车,看啊,多气派。
这辆吉普车停在淑贤家的门口,淑贤顶着红头巾,穿着军大衣,被搀新娘的老嫂子,搀扶着上车的时候,她这一年所受的委屈、嘲笑,都在这一刻得以洗刷。达万老汉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的腰杆子都直了。他也认同了女儿的执拗,并庆幸女儿这一年没有白等。他更为女儿高兴,能出嫁到这样的人家,那是她娃娃这辈子的福分。
而子奇,看着万淑贤被搀扶上吉普车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青春死了,他的爱情被葬进了坟墓。经过这么一段周折的感情波折,他还是没能逃脱不情愿的结局。
他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而他不爱的人,却没能摆脱。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发出无力的哀嚎。大自然总是那样的随性,想晴的时候就晴,想下的时候就下,而人生竟然是这么的身不由己。
当他被摁着跟淑贤拜堂以后,他是彻底的认命了。
他看到父亲陈平安和后娘李芬芳,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衣冠楚楚地分别站在大门口,热情的迎接着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
院子里的流水席上,人流穿梭,走空了一桌,又坐满了一桌。桌子上摆放着瓜子、红枣、苹果、香烟和酒水,还有四冷碟子和四热碟子的菜。
子奇的肩膀上交叉挂着两个颜色不一样的被面,一块是红色,一块是绿色。子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是别人帮他绑上的。他也不想知道。
淑贤被老嫂子搀进了新房,她此时非常的紧张,他手里握着一根针。这是负责搀扶她的老嫂子教给她的,如果有陌生的男人进来,那都是耍新媳妇的,就给他一针,免得他们做出无理的动作。比如说,亲新娘子,拉新娘子的手。当然,这种恶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也无史可考证。
子奇给流水席上的每一位客人都要敬酒。当然,子奇完全可以跟负责倒酒的那个人对好暗号,给他换成白开水。因为几乎每一家的新郎官都这样操作过。然而,子奇却不肯,他就要用酒,他跟每一个人都敬了酒。其实,子奇是心里不痛快。却坏事变成好事,大家都觉得子奇坦诚,对子奇的印象良好。
淑贤被安排在西边的新房里,房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这原来是子云住的房子,因为子奇结婚,被腾出来做了子奇的新房,子云便搬到了北边上房旁边旮旯处的一个小房子里。不过子云很高兴,他觉得哥哥终于长大成家了,他不禁激动得落下了泪。
淑贤在她新换过的窗户掏了一个窟窿眼,望着外面的子奇,心里喜滋滋的。子奇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的眼里都是可爱的。
院子里的八张桌子上人扎得满满的,平安老两口还站在门口迎着新来的客人。外面一辆大型的拖拉机“呜呜”地吼着,震耳欲聋,从车上跳下七八个人,他们都是陈家湾的亲房。三大和二大也来了。二大跟子奇打了个照面就落席了。三大看到子奇,一把将他抱住:“祝贺啊,长大了,都结婚了,我和你大也都老了,该退槽了。”
子奇跟三大在桌子上盘起掌来,旁边“加油”的吆喝声不断,子奇故意让着三大:“三大,你这还厉害得很着哩。”
三大双手握着子奇的手:“你要好好地,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伴随着不同的祝福声,子奇也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郎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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