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往事

王嬷嬷的话，让郑源源有些浮躁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郑源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在京城之中，就曾听人说起过几位皇子的事情，其中这位三皇子是手段最厉害的，郑源源现在才明白，不仅仅是自己的哥哥，就连自己，都好像是被一张网网起来一般。

看郑源源的脸色，王嬷嬷心里不忍，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自己的姑娘慢慢的去理解了，她必须要面对现实，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王嬷嬷坐下来，把郑源源轻轻的揽到自己的怀里，说：“好姑娘，这些事情你现在就应该明白才是，咱们这个家，这些事情是摆脱不了的，就算是咱们不想去掺和，也会被人拉着强行掺和进去。”

郑源源靠在王嬷嬷的怀里觉得身体不像刚才那样僵硬，说：“嬷嬷，那您说，我后面要怎么做做才是呢？”

王嬷嬷说：“姑娘呀，你不要害怕，你前面还有咱们公子跟奶奶呢，现在既然奶奶说要准备回京的事情，那姑娘就养好了身体，跟着一起回京就是，嬷嬷知道姑娘是不愿意再回那个家，可是姑娘就是从那个家里出来的，哪里能不回自己的家呢？”

郑源源眼里的泪淌了下来，委屈的说：“嬷嬷，我就是不愿意见那些人啊，您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欺负我的。”

郑源源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姑娘，在内院没什么依靠，过的怎么样想一想就能想出来的。

王嬷嬷说：“咱们不是都从那个家里出来了吗？日后这个家呀，跟原来那个家已经分开了，就算是他们府里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是牵累不到您跟公子身上去的。”

郑源源点了点头，说：“嬷嬷，我听您的。”

王嬷嬷说：“既如此，那这两天姑娘就要好好的吃饭才是，养好了身体，跟着一起回京城去，奶奶要做什么咱们就跟着做什么，姑娘现在也是有给人你撑腰的。”

郑源源点了点头，王嬷嬷又安慰几句，看着郑源源躺下，这才从内室出来。

许栀站在院子里，看到王嬷嬷出来  ，对王嬷嬷摆了摆手，王嬷嬷赶紧过来。

许栀小声的说：“嬷嬷，源源身体不好，兴致看着也不高，还得靠嬷嬷多多的开解才是。”

王嬷嬷说：“奶奶请放心，老奴省的。”

许栀说：“咱们这次回京，待的时间不长，回家里看看，总得让人知道那个家虽然平日里没有什么主人，可也是有主的地方，再就是我是郑家的新妇，回去拜宗祠那是应当应分的，咱们爷为了圣上去了越州，回不去，我这个做媳妇的那就替他一起做了就是。”

王嬷嬷听了，笑着说：“这是应当的，自古就是忠孝难两全，为国尽忠总是会在孝道之上有所欠缺，别人总是说不出什么的。”

许栀看王嬷嬷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闲话几句之后，就回了自己歇息的院子。

王嬷嬷待到许栀走了，这才笑着摇了摇头，看时间还早，就去了路嬷嬷的院子里。

路嬷嬷正在整理行装，她这次是要陪着许栀一起回京的，看到王嬷嬷来了，  赶紧把东西放到一边，请王嬷嬷坐下。

王嬷嬷是路嬷嬷的晚辈，告罪之后坐在炕沿上，待到白蔻上了茶，这才轻声说道：“姑姑，这次回京，没什么凶险吧？”

当初在宫里，路嬷嬷是王嬷嬷她们的前辈，王嬷嬷她们这些小宫女都是喊路嬷嬷姑姑。

路嬷嬷说：“尘埃落定，能有什么凶险？我跟着去，是怕家中没有个上年纪的女性，在外面行事不方便，我们九姑娘虽然已经是你们郑家的新妇，还未在一些场合之中露脸，加之年纪小，总得有个上年纪的人陪着提醒才是。”

王嬷嬷点了点头，说：“姑姑考虑的极是。”

路嬷嬷叹了口气，说：“拂柳，到了这个时候，谁都逃不脱的，就算是你想要独善其身，也会有人拉你下水。”

王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姑姑，我明白这个道理。”

路嬷嬷说：“我知道你日后是要跟着你们家姑娘的，你们家姑娘，打小没有亲娘照顾，郑家那位老夫人又是个一心向佛之人，养的你们家姑娘唯唯诺诺，你还是要教着你们家姑娘性子刚强一些，她的哥哥心性坚强，能征善战，她的嫂嫂虽然刚嫁进门，也不是什么平庸之人，有这样的兄嫂相顾，还是得活得肆意些才是。”

王嬷嬷说：“姑姑，日后我会好好教导我们家姑娘。”

路嬷嬷说：“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是有心无力，我们家九姑娘是个外柔内刚心胸开阔之人，虽然年纪小，可是行事大方，日后跟着一起去越州，总能够护你们周全。”

这是给王嬷嬷下保证了，王嬷嬷听到路嬷嬷的话，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点了点头，说：“姑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日后定要陪着我们家姑娘跟着我们家奶奶一起把这个家顾好了才是。”

王嬷嬷走了之后，路嬷嬷坐在炕前，白蔻过来，把炕桌上的茶碗收了起来，小声的说：“嬷嬷，时候不早了，该安歇了。”

嬷嬷听了，看了看更漏，已经快要三更天了，叹了口气，说：“白蔻啊，把你自己的行李收拾下，你跟我一起陪着咱们家姑娘回京城。”

白蔻点了点头，说：“嬷嬷，我省的。”

想了想，白蔻说：“嬷嬷，我听姐妹们说。白术要跟着姑娘去越州呢，越州很远吗？”

路嬷嬷说：“越州呀，很远啊。”

白蔻很是感兴趣的问道：“嬷嬷，那您有没有去过呢？”

路嬷嬷难得起了跟白蔻聊那些已经过去很多年的事情的兴致，说：“嬷嬷没有去过，不过嬷嬷有去过钱塘。”

白蔻听到钱塘，眼睛亮了，说：“嬷嬷，我知道钱塘呢，咱们在京城侯府的时候，我听侯府的姐姐们说过，从京城沿着运河往南一直走，就能到钱塘的，听说钱塘是很富庶的地方。”

路嬷嬷笑着说：“小白蔻还知道这些呢，不错不错，钱塘就是在运河的另外一头，从京城坐船就能直接到，我呀，老家就是钱塘那边的，只是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去了京城，以后就一直在宫里待着，老家那些事情都忘干净了。”

白蔻听了，心有戚戚焉，说：“嬷嬷，我也是，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乡，小时候的事情也忘得差不多了。”

路嬷嬷温和的说：“还是要记着一些才是啊，等你老了，还能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自己来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白蔻听的认真，点了点头，说：“嬷嬷，那我一定好好的记着我的来处。”

听到白蔻的话，路嬷嬷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几十年前。

路嬷嬷出身小康之家，家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因为洪水，一家人只能背井离乡外出逃荒，后来遇到了流民暴动，路嬷嬷的父母被杀害了，路嬷嬷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弟弟，跟着幸存下来的人往京城方向走，走到京郊的时候，姐弟两个失散了，路嬷嬷幸得跟着还是皇子的梁承帝去郊外皇庄上巡查的陈五福救下来，后来路嬷嬷就进宫做了宫女，从最下等的小宫女开始做起来，一直做到太后宫里从掌事姑姑。

路嬷嬷不是没有去寻找过失散的弟弟，只可惜人海茫茫，加之当时为了争夺皇位，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到弟弟，路嬷嬷直觉得彷佛有一根针扎到自己的心上，刺痛之后，就是一片的麻木。

路嬷嬷在这些小姑娘们的面前，向来是一副严肃的样子，难得有看起来这样脆弱的时候，白蔻有些担心，给路嬷嬷端上一杯热茶。

看着自己面前氤氲着热气的茶杯，路嬷嬷叹了口气，说：“人得往前看，待到像我这个年纪呀，就想着要往后看了，人这一辈子总归是不容易，趁着年轻，还是多多的想一想那些过去的事情，省的日后再想要去想，想不起来了。”

白蔻点了点头，路嬷嬷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的事情。

路嬷嬷这几十年，过得很是艰难，宫里一开始那几年，活得不容易，她一个小孤女，没什么靠山，想要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只能够小心加谨慎，战战兢兢的过好每一天，后来去了先太后的宫里，在先太后的庇佑之下，才算是过了几年的舒心日子。

先太后是个慈爱之人，可怜路嬷嬷他们这些人不容易，对他们总是宽宥几分，后来先太后大限之前，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做了妥善的安排，路嬷嬷这才随着那些被放出宫的人从宫里出来。

路嬷嬷最开始想的是出来继续找自己的弟弟，不管怎么样，只要找到了弟弟，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一个人，只可惜，最后也没有找到。

姐弟两个失散的时候，那么乱，弟弟被好心人家收养倒也罢了，怕就怕弟弟会像那些无辜的人一般，枉送了性命。

路嬷嬷前几年靠着在宫里的赏赐，到处寻人，后来实在是找不到人，只得回到京城，给一些人家的姑娘做教习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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