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教子

许棣因为  一直在考虑那姓苏的师爷的后手，晚饭吃过之后  ，就一个人躲在许荛的书房里面，从抓到那书生跟侍卫开始回想，一直到眼下，再从眼下开始倒推，坐着想了半天，又去书房里面的那张矮榻上接着琢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许棣已经很久没有放松精神好好的休息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时分，翻身起来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一时之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的感觉，坐在榻上使劲的甩了甩脑袋，觉得脑子里面清明了很多，这才站起来，出了书房的门口。

许荛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许棣醒了，说：“咱们这就要吃午饭了，你赶紧洗洗脸，吃了午饭我带着你去个地方。”

许棣答应着，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自己的爹要带着自己去哪里。

夏日的夜，一阵微风拂过，让人浑身舒爽，晚饭许棣吃了一大碗的手擀面，加了一大勺的辣椒酱，吃的满头大汗，被风一吹，觉得身上的汗消散了，用手摸了摸后脖颈，早已没了先前的那份粘腻。

许棣走在许荛的身边，发现自己已经比许荛高了半头，再看看许荛的微微的有些佝偻的身材，心里一时之间有些难过，自己长大了，父亲却老了。

路上遇到很多跟许荛认识的，见了许荛问好，许荛都笑眯眯的跟人家打个招呼，一直走到北边的城门前。

许棣有些奇怪，问道：“爹，你带着我来这里做什么？下午我已经来过了。”

许荛带着许棣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守将看到许荛过来，赶紧行礼，许荛让他们继续作自己的事情，带着许棣走到城垛前面。

从城垛之间的空隙看下去，远远的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星火，许棣知道那是金人的帐篷，他们一直到许棣带着俘虏进了城，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也是许棣早就派了人守着那边的路，防的就是有人过去报信。

许荛看着城门外远处的灯火，想到这一整天自己脑子里考虑的那些事情，叹了口气，对许棣说：“许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时候，你的很多思想，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

听到许荛的话，许棣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许荛这充满的担心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许棣笑了笑，靠在城垛上，说：“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人活在这个世上其实很艰难的，咱们是公侯之家，尚且如此，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呢？我不想做什么救世主，我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领，我只是想要凭着我的本心，做一些能够让我不后悔的事情而已。”

许荛叹了口气，说：“你所想，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是现在的局面，不是你说能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这一场战争，是谁挑起的，如何挑起的，已经不能像上次一般，那么轻易的就能描摹过去的。”

上次在河西，梁承帝曾经微服亲自去过河西，跟许荛关起门来说了很多，也是因为那次会面，才让梁承帝决定把藏在冷宫中的七皇子秘密的送到河西，拜托许荛，甚至是许家帮着看顾一二。

许荛看许棣不言不语，想到自己曾经跟梁承帝说过的那些话，摇了摇头，说：“大梁建朝百十多年，几任君主都是很有责任心的人，当今圣上原本无心即位，只可惜先帝晚年有些昏庸，身边几个能力强的皇子你争我斗，最后落得死的死残的残，圣上即位之后，朝堂不稳，为了稳定朝堂，他只能在重臣武将之间平衡，这么些年下来，圣上做的极为不易。”

许棣认真的听着，许荛  看他听的认真，说：“当初圣上去河西，跟我说了很多他几个儿子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圣上此人，对于孩子，其实还是留了几分仁慈的，只可惜，儿子大了，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心大了，就是身边的人，身边的事，也让他们不得不为着那个唯一的位置做出努力。”

许棣有些不服气的说：“各凭本事来争取，无可厚非，可是他们用这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来拼，就非常的过分了，爹，我知道，谁都有不得已的时候，可是那些不得已也不能作为他们兴风作浪，残害无辜的借口。”

许荛看着因为气氛脸颊有些红的许棣，把手搭在许棣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比自己这个老子还要高了。

许荛说：“是，不能作为他们的借口，可是很多事情都是一些客观条件累积之后必然会发生的，许棣，听爹的话，明日你就坐船回去蓬莱，我不能让你成为那些人的靶子。”

许棣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许棣有些不甘心，说：“爹，我都安排好了，保证这次能够把辽东的金人一网打尽。”

许荛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有能力，你也能够做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事情都做好了，日后论功行赏，要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功赏？”

许棣有些不服气，更多的是气馁，说：“爹，我是为着那些封赏才来的吗？”

许荛摇了摇头，说：“许棣，这不是一个你全身心的奉献了，就能给你丰厚回报的社会，你做的很多事情，会让你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他们甚至会想着法的陷害你，许棣，你好好的想一想，爹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被人害了去，爹也不想看着你一条道走到黑，你身后还有整个侯府，甚至是很多跟咱们休戚相关的人。”

听到这里，许棣感觉一桶带着冰茬的水从头顶一下子就浇了下来，浑身凉透之后，就是一阵让许棣惶恐到极致的害怕。

今晚的月色不是很好，但是许荛还是看到许棣难看的脸色，许荛很担心，良久之后，才听到许棣带着沙哑的嗓音说：“爹，您告诉我，我要怎么样做，才能够把我心里的那些想法都做出来，我要怎么样，才能够让别人不能够伤害我，伤害我身后的人。”

许荛叹了口气，说：“许棣，只有站在别人不能企及的高出，让别人仰望你，你才能够放心大胆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许棣你要记住，很多时候，并不是谁都能够很欣喜的看着一个明日之星冉冉升起，有些人会在这颗星准备要升起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让这颗星再没有升起来的机会。”

许棣点了点头，许荛看许棣能够接受自己的劝解，说：“辽东的局势你放心就好，周将军镇守辽东几十年，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你大姐夫，过来这么多年也不是过来吃白饭的，这次他们两个打的就是要把金人的精锐全歼在辽东，让金人日后没有跟大梁一战之力。”

许棣听了，有些不开心的  说：“合着这次我就是白白的过来这一趟啊。”

许荛笑着说：“没有没有，最起码我们没有料到他们会去切断了辽东跟京城之间的联系，原本想要往京城送的一些消息也送不过去了，  不过你既然已经派人过去了，估计很快京城那边就能跟我们重新取得联系，那些金人，过来的已经够久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错的多么离谱了。”

许棣点了点头，说：“爹，既然这样，那我就赶紧带着人回去，日后我一定夹起尾巴低调做人，低调做事。”

许荛笑着说：“倒也不用这么刻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许棣想到临去蓬莱之前侯爷跟自己讲的话，笑着说：“我祖父还跟我讲，让我在几年之内做到登州知府的位置呢，我看您还是跟他好好讲一讲吧。”

许荛笑着说：“这个你放心好了，估计他会改变对你做好的职业规划的，你这次做的事情，应该给他敲响了警钟，出头鸟不好当，一个不好，就会成为别人打击的靶子的。”

话都讲明白了，也达到了自己的预期，许荛带着许棣回府衙，路上的时候，看到街上有卖小馄饨的，拉着许棣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说：“吃碗小馄饨吧，明日一早你就要带着人走了。”

既然后面不需要自己继续留在辽东，许棣就开始琢磨下一步的计划，想到弄到手的那些战马，许棣心里一阵激动，这些马是什么，是钱啊，把马卖了，卖了钱来，做什么不好啊。

小馄饨味道很是鲜美，那卖馄饨的是老两口，虽然金人围着州府已经  两天了，但是城里面一些事情井然有序，老百姓的物资准备的充足了，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想法。

那老丈给许荛跟许棣上了煮好的小馄饨，笑着说：“许大人，这两碗是小人送于大人的，不要钱。”

许荛听了，笑着说：“老丈，不要钱哪里行呢？这次呀，是我儿子请我吃的，您不收钱不行的。”

许棣听了，赶紧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面掏出一把铜钱，许荛数出几枚放到老丈的手里，说：“难得孩子有这份孝心，您可不能不收钱。”

那老丈没法，只能把钱给收下，不过接着就给端过来一叠小咸菜，说：“许大人，这是我们家孩子他娘自己做的咸菜，送给你们尝一尝。”

许棣谢过之后，接过小咸菜，尝了尝，味道确实是很好。

许棣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街上有些零星的行人，说：“爹，你们晚上都不宵禁的吗？”

许荛说：“还没到时间，不过也快了，你没看这老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吗？再过一会就到了宵禁的时间了。”

吃过之后，父子两个沿着街道慢慢的往府衙走，还未走到府衙呢，  就看到一骑快马从南城门那边而来，许荛跟许棣站在府衙前面就看到那快马到了跟前，一个人翻身从马上下来，对着许荛跟许棣行礼之后，说：“启禀大人，小的是从边城而来，周将军派小的  来给大人送信。”

许棣接过那一封火漆封起来的信，许荛安排人安顿送信的，自己带着许棣去了书房。

拆开信细细的读过之后，许荛把信递给许棣，自己坐在桌前细细的思量。

许棣看到，信是周青写的，他们把金人的主力牢牢地挡在国境线以外，辽东府境内的那些金人，已经抽调出一部分兵力给死死的围住了，下一步就需要把境外的那些金人给引到境内，合围之后消灭掉。

虽然已经商量过要怎么应对，但是现在，要把那么多的金人放进来，风险非常大，一个不好，就会让那些骁勇善战的金人沿着辽东府一路南下。

许棣拿出自己绘制的地图，细细的看过从辽东府一直到边境这一路上的地形图，如果有一个能够打埋伏的地方，说不得会把那几万的金人给消灭掉，但是，辽东府原本就没有什么比较险峻的地形，想要设埋伏，很难。

许荛也是想到这一点，把金人引进来，不仅是要消灭他们的问题，还要保护好关内的老百姓，那些金人，但凡是进的关来，都是烧杀掳了，无恶不作，许荛不想用老百姓的牺牲来换取消灭金人这样一个机会。

许荛犹豫了，但是眼前一个消灭金人的机会摆在面前，就这么白白的放过了，许荛又有些不甘心。

许棣心里开始琢磨从辽东去京城，这一路上倒是有几座山岭，如果在那边设伏，胜算有多大呢？

想到这里，许棣把自己的想法跟许荛说了，许荛听了，有些犹豫，说：“许棣，这样风险会更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挣脱了咱们的埋伏，从这里一路往京城去，会怎么样呢？”

许棣冷笑一声，说：“这不是很多人想要看到的吗？没道理人家算计了这么久，连金人的面都没见就这么过去了啊，如果不这样，您自己想一想，这辽东府境内，可有合适的地方？”

确实没有，许荛拿着许棣绘制的地形图，细细的看过之后，决定还是  要去跟周青程铠商量一下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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