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上来睡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染的思绪都被摁下了暂停。

顾辞新抬手按在他的后颈上,“不是跟你说晚上冷吗?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脖颈上是带着温度的触感,江染愣了下,“嗯,来得急,忘了。”

顾辞新点头嗯了声。

一旁的小男生看的都呆了,睁着一双眼睛,手上的动作都顿住。

“你是多少号?”顾辞新问。

小男生眨了眨眼睛,“我我吗?我是88号。”

“嗯,用这个。”顾辞新把另一把伞递给他,空出来的手很轻地握住了江染的手。

江染还没反应过来,整只手就被抓着塞进了对方的大衣口袋。

随后那只手并没有出来,而是摸索了下,找到他的指缝,紧紧地扣住了。

今天白天天气很好,他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衬衣,这会确实很冷,可顾辞新的手掌和外套确像热腾腾的火炉,烤的他脸颊发烫。

顾辞新没带口罩也没戴帽子,帅气的脸颊半遮在雨伞下,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帅气好看的情侣。

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饶进了商场,从某一处隐蔽的员工入口进去,里面有提供给设计师休息的房间。

顾辞新把他安放在沙发上才松开手,江染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一杯热水递到他的眼前。

“给。”

江染连忙接过喝了一口,烫得他睫毛抖了两下。

顾辞新笑了下,“是让你先暖手,手太凉了。”

江染闭了闭眼睛,“抱歉。”

“没事。”顾辞新坐下,“你是99号?”

江染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抓了很久的号码牌,嗯了一声。

“行,我让他们帮你取货。”

“啊不应。”江染说,“正常来就好。”

“没事。”顾辞新帮他拢了下衣服,“总要有点特权,zc线下售卖流程繁琐,不想让你等。”

他说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88和99先帮我取出来吧,99拿到休息室,88号先给客户,外面太冷,别让对方等太久。”

江染静静地听他打完电话,玻璃水杯在掌心转了几个轮回,烫的手心发红。

顾辞新收起手机,“怎么想买这个了?”

“嗯”江染眼神有点飘忽,犹豫了下,说,“买来,给你当生日礼物。”

顾辞新一愣。

“排队给我买?”

江染点点头,“嗯。”

顾辞新提醒他,“可能会等很久,而且外面还下了雨。”

江染怔了怔,忽然红了耳朵,他抿了下唇,“我知道,但没关系。”

顾辞新笑笑,他抬手把桌上的背包勾下来,从里面抽出一个包装盒---

这个盒子江染刚刚看到过,就是最新款键盘的包装,深绿色的包装盒,盒子上就有产品的细节图,微笑的小黄鸭头上顶着一只玫瑰。

他伸手就要拆包装,忽然动作一顿,把整个盒子递给了江染,“拆开看看。”

江染顿了顿,接了过来。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拆包装的动作也很斯文,和一般暴力拆包全然不一样,顾辞新看的很欣赏。

限量款的东西,包装也是奢侈无比,江染拆了好大一会才把键盘拿出来,里面是一套三件,键盘鼠标和垫子。

键盘是青轴,段落感很强,面积不大,方便轻巧,可以用来打游戏,也可以普通使用。

“质感很好。”江染忍不住说。

他看的出来,这一款比两年前的哪一款品质更优,材质也有所提升。

顾辞新说,“你喜欢就好。”

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是zc的工作人员,来送键盘的。

顾辞新跟工作人员说了谢谢,转身对上了江染的视线,“给你,我的生日礼物。”

江染心里忽然有点失落,好像计划了好久的美梦落了空,“你有一个了。”

他顿了下,“抱歉,我买错了。”

“没有。”

江染抬起头。

“说了限量就是限量,就算是设计师也只能取一个号。”

江染眼神呆了下,没太懂他的意思。

顾辞新把拆开的键盘倒过来,敲了敲右下角,“我拿的最后一个,第520号,送给你,我的小玫瑰。”

-

回去的路上,江染坐在副驾。

科技广场这一段繁华,路口也多,等红绿灯的空档,顾辞新偏过头,发现江染正在滑手机。

“跟谁在聊天?”

“啊?”江染反应过来,“嗯,刚刚那个88号小男生,他问我你是不是ld,还说工作人员先给了他键盘,说很谢谢你。”

“嗯。”顾辞新点了下头,“还说什么了?”

江染怔愣了下。

还问了,ld是不是他男朋友。

“没有了。”

江染收起手机,沉默了下,“你,什么开始当设计师的?”

“高中的时候。”红灯跳了几下,变成绿色,顾辞新说,“原本不是设计师,不过是概念图,zc设计部的在微博上看见了,就过来找我谈了。”

他顿了顿,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学校才允许我去艺术系。”

当初顾辞新来艺术系的时候,他就好奇过,计算机和美术系相差了这么多,学校领导是怎么同意对方过来的,现在终于明白了。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好像就要到你为什么来艺术系之类的等等,不过这个问题很久之前,江染曾经问过,而在那之后的一个雨天,对方也给出了答案。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沿着玻璃窗往下掉,江染没再说话了。

车内又恢复了平静。

到学校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下来,顾辞新本想停好车再一起打伞回寝室,可想起江染冰凉的手指,还是选择把车停在宿舍楼下。

“伞给你,别淋着。”

“不用。”江染说,“离得近,我跑过去。”

“车里还有。”顾辞新把车灯拧开,“听话。”

“”江染慢吞吞的解开安全带,手指按在了背包上,“键盘,你现在要吗?虽然好像有点早”

顾辞新笑了下,“早吗?那就先不要,等生日的那天你再给我。”

-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到了周五,终于放晴了。

春天的雨水就像升温计,一场场下来,温暖也就来了。

“不过还是要带点厚衣服,那边靠近山,夜晚温差大。”

江染拿着笔点头,“我都收了。”

顾辞新看了几眼手机,“周煜带陆行舟去购物中心了,你想要点什么?”

“嗯”江染飞快的写了几笔,“好像没什么要的。”

顾辞新笑了下,凑过去,“你在写什么?”

“啊?”江染抬起头,把手里的本子递过去,“周教授留的作业,我想先写完,周一要交。”

顾辞新抬起头看他,“昨晚没写。”

江染笔尖一顿,“昨晚在画画。”

“画画?最近有这个作业吗?”

“嗯没。”江染写完最后一笔,收了本子,“就是我在微博上接一些私稿而已。”

见对方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打算,他才很轻的松了口气。

周五出行人多,但好在他们的行李昨晚就打包好,下了课,收上东西就可以走。

陆行舟把箱子放好,“东西都扔后备箱了,我们开两辆车走吧。”

“一辆不够?”

“哪能够啊!光吃的喝的我就装了整个后备箱,你这边就全放行李好了。”

顾辞新点点头,“那行,收好早点走。”

陆行舟贴心的在车上放了水和食物,以免他们在旅途中间饿了。

温泉馆在隔壁市,环境优雅安静。独院,小别墅一楼是类似花园的小平台,可以供游客烧烤聚会,后面则是露天温泉,还有一些其他的设备,二楼有观影院和小台球桌之类的娱乐设施,三楼则是房间。

“这里以前挺荒,后来开发成了温泉别墅,挺适合居家旅行的。”顾辞新解释,“挺多人都喜欢来,不受打扰而且玩的也不错。”

江染点点头,他确实喜欢,他挺早就想尝试一下温泉,但市中心的温泉大都有点偏日式,所有人挤在一个池子里,不隐私,也太吵了。

更重要的事,他有点洁癖,所以他看过很多家,都放弃了。

但这个不一样。

周煜登记完就回来,收了食材打算先做烧烤。

江染跟陆行舟洗了水果蔬菜的空档,周煜和顾辞新就一人在腰上挂了个小围兜。

陆行舟抱着一大堆菜出来,看见他俩就笑了,“我特地买的,好看吧!”

江染沉默了几秒,忍笑说了句,“好看。”

顾辞新顿了下,撇开那副要杀了陆行舟的表情,转身去拿食材了。

其实真的不难看,江染见顾辞新的样子,多半是帅气又冷漠,今天穿上围兜,反而有了一丝平时没有的可爱。

陆行舟对吃很有研究,买的食材新鲜种类也多,不仅有海鲜烧烤,还有一些适合煲汤的东西。

“一楼有厨房。”顾辞新说,“周煜弄烧烤,我给你煲个汤,想喝什么?”

江染刚要说好,从外面溜达一圈的陆行舟回来刚好听到,“哎呀呀!只给美人宝贝煲,没有我的份吗?!”

顾辞新掀起眼皮,淡淡道:“那你等会别喝。”

“有你的。”江染笑笑,转身,“都可以。”

晚饭就他们四个人,没什么太多的讲究,烤好了就上桌,酒店订的蛋糕也很及时的送了过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陆行舟开了瓶酒,“庆祝我和小顾认识近十年来第一次出来过生日!”

周煜笑着取下他的酒杯,“你少喝点,免得等会难受。”

“哎呀没事没事,今天开心,对了!礼物啊!”陆行舟从身后拿了盒子递给顾辞新,“现在不能拆啊!”

“上次你看中的耳机。”周煜:“生日快乐,辞新。”

他们两个人的陆屋都裹的严严实实,相比之下,江染手中的键盘就太显而易见了。

“啧啧啧!要么说这怎么是缘分呢!”陆行舟感慨,“买礼物都能买到自家店的东西。”

顾辞新:“”

吃完饭,江染和陆行舟去洗碗。

厨房工具一应俱全,连橡胶手套都备着。

江染把碗擦干净,想起吃饭时陆行舟说的话,抿了抿唇,“以前,生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过得吗?”

陆行舟正在挤洗洁精,闻言愣了下,他回过头看了眼,确定厨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开口,“才不呢。”

“以前小顾很孤僻的,就算是我们,也没法靠太近,初高中加一起,也就六个生日吧,但没有一次,我们是像今天这样的。”

江染怔了怔,“那他,是和家人一起?”

“应该不是吧。”陆行舟小声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只要到他生日,他就挺不开心的,感觉这一天就跟他有仇似的。”

厨房门口传来动静,陆行舟立刻抵了抵他的手臂,老实洗碗。

“洗完了?”

江染擦干净手,点了下头。

“有汤,喝点吗?”顾辞新取了一只干净的碗,“刚刚看你吃的不多。”

他说完,看了一眼陆行舟背影,说,“你背着我坏话了?”

陆行舟立刻转过身,一脸假笑,“没有啊!”

顾辞新:“”

“去叫周煜,墨鱼排骨,你们喜欢。”

陆行舟闻言眼睛一亮,“okok!”

路过顾辞新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下,小声说:“今晚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好好享受。”

直到晚上进房间时,他才意识到陆行舟说的惊喜是什么。

别墅虽然大,但房间只有两个。

而偏偏,这两间大房里,只有一张床。

江染拎着箱子愣在了门口。

“你就住这,我再去开间房。”他说完,拿了行李就要下楼,被人攥住了手腕。

江染沉默了好大一会,才说,“算了。”

“这里都是独院,应该没有单独的房间。”

顾辞新嗯了声,“那我就去前台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让寿星去睡大街,放在哪里,都没有道理,江染使了几分劲儿,“没事,挤一挤吧。”

房间很宽敞,有双人电脑,可以联机游戏,浴室里还有一个单人浴缸,墙壁里嵌着衣柜,放着干净的毛巾和浴衣,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江染洗了澡出来,顾辞新正背对着他站在床头,旁边放着陆行舟的那个礼物盒,盒子上的飘带散在一边。

“你在拆礼物?”

“嗯。”顾辞新把手中的东西装回礼物盒,然后扔进了衣柜。

他转过身,“今天早点睡?”

江染点了下头。

“那好。”顾辞新拿了新的毛巾和换洗衣物,“我去洗澡。”

浴室自备了排风系统,但热气还没散尽,潮湿的空气中藏着oga特有的清甜气息,细微又暧昧。

顾辞新顿了顿,眼底中带着欲望的红,忍不住又翻涌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江染正坐在床上看书,见他出来,忙放下了手里的书本。

顾辞新没说话,径直走到吹风机方便,三两下把头发弄干了。

收拾完自己后,他才走到衣柜旁,搬出了两床被子。

然后指了指大床旁边的地毯,“我睡这。”

他没怎么等江染做出反应,就先一步关了顶灯躺下。

床头开着一盏暖黄的小台灯,用来看书或是手机都很合适。

他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陷入黑色,但其他感觉却在同一时间变得更加灵敏。

山里的夜风,打在眼皮上的月光,掌心被子的触感,以及浴室里那点微末的玫瑰香味。

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床头“啪嗒”一声清脆,紧接着是被子轻微的摩擦声,这些声音其实在寝室很常见,毕竟人多的男生的寝室什么声音都会有,但顾辞新却很少有机会能听到。

高中的时候,父母忙着家里的事,曾经提议让他住校,被他拒绝了。

孤僻冷漠向来是他的代名词,所有接触他的人也都是这么评价,但细想下来,其实并不是。

他只是在心里装了一个人,满满当当的,再遇到别人时,总觉得什么都差一点。

江染关了灯就躺下,但意外的,心却不静。

墙壁上挂了一个钟,借着微弱的光看了一眼,离凌晨没有多长时间了。

今天就要过去了,明天就要来临,人的生日说来好像很多,每年都有。

但细细算下来,一年也只有24小时。

沉默了会,江染微微张开了嘴。

“顾辞新?”

对方显然也没睡,用一个嗯字回应了他。

“我好像,还有一句话没对你说。”

顾辞新问:“是什么?”

“生日快乐。”

他顿了顿,“是不是有点晚了。”

离凌晨已经没有几分钟了。

身边的人很轻的笑了下,“不晚,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嗯,那就好。”

小院靠山,夜晚温度很低,江染穿着长袖,一条手臂搭在外面,没过一会,就觉得寒意侵体。

他摸了摸手臂,不自觉道:“顾辞新?”

“怎么了?”

这句话之后,说话的人却忽然没有了动静,顾辞新闭目养了会儿神,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紧,隔着透明的窗玻璃,还能看见外面皎洁的月亮。

外面的光景好像很美,房间里一片安静,一楼的院子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笑声,应该是陆行舟和周煜。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辞新觉得万籁俱寂,什么都不剩下,等这种错觉消失后,他又好像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安稳又绵长。

他偏过头,看见了对方隐在月色中的模糊线条。

不知道盯了多久,床上的人才动了下,紧接着是微风过耳般的声音,震的人心口发痒。

他声音很轻,哄人似的

“冷吗?要不要上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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