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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表里不一的小人


楚狸走到桌旁,“苟八,我每日所用的药,包括纱布、剪子,以及内服药,所有东西都是谁看着?”

苟八心神一凛。

主儿这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他严肃道:“内服药是奴才亲自去抓,亲自守着煎的,没有别人碰过,至于外用的这些东西,是由小安子收着。”

“找人盯着他,不要打草惊蛇。”

“是!”

苟八马上去办。

楚狸折身坐下,指尖搭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一直以来,她对下面的人不薄,从未刁难苛待,若当真有哪个不长眼的出卖她……

那便休怪她不客气了!

起初,楚狸只是怀疑而已,不曾想第二天早上,苟八便急色匆匆来报:

“主儿,那小安子当真有问题。”

“奴才盯了他一天一夜,昨日倒没有什么不妥,今早,竟发现他悄悄出去一趟,鬼鬼祟祟的见了一个人,不过离得远,奴才并未看清是谁。”

楚狸闻言,不禁失笑。

呵。

还真是手底下的人。

喝了两口茶,捏着杯子扔在桌上,“把人带过来。”

“是。”

很快,苟八领着小安子进来。

小安子是个小太监,年纪不大,但已经在昭兰殿伺候了九年,为人老实内敛,平日里忙活一些拾整的活计,从未出错。

“奴才给主儿请安。”

他跪在地上,那老实巴交的样子,根本让人怀疑不起来。

楚狸看着他,问道:“你为何要出卖我?”

小安子吓了一大跳,惶恐极了:“主儿在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就算是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出卖主儿!主儿待奴才恩重如山,有再生之恩,奴才怎么会出卖主儿?”

那急切的模样,真真是被人冤枉。

楚狸却是笑道:

“我随口一说,看你急的,解释了那么一大堆,生怕我不信你似的。”

她只说了一句,小安子说了一堆。

小安子面色发白:“奴才……奴才……那是因为奴才怕主儿误会,这才……”

“是吗?”

真正的忠心,是用嘴巴说的?

楚狸拂袖而坐,“你既然说了,我对你恩重如山,现在,给你一个表衷心的机会。”

苟八拔出一把匕首,扔在地上。

道:“主儿手臂上的伤一直未好,听说,要以心头血入药,才能好得快,小安子,你对主儿忠心耿耿,想必是愿意为主儿献上心头血的吧?”

小安子浑身一震。

心、心头血?

要是把心头血剜出来,他不就死了吗?

这……

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他哪里敢去拿?

“主儿,奴才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只是……您手臂的伤,奴才去太医院为您请御医……”

苟八扬声打断:

“御医已经看过了,正是因为治不好,才要用心头血这样的偏方。”

“还不快动手?”

小安子吓得手心哆嗦,颤颤巍巍的伸向那匕首,指尖刚刚触碰到,又畏惧的缩了回来。

苟八冷声:“怎么?不敢吗?不这样做,主儿手臂上的伤怎么能痊愈?”

“奴才……奴才……”

小安子快要急哭了,见楚狸必要如此,终于绷不住的哭着磕头:

“主儿,奴才知错,还请主儿饶命,饶命啊!”

苟八冷着脸。

果然有问题!

“主儿的伤为何迟迟未好?还不快老实交代?”

小安子不敢再隐瞒,磕头道:“奴才有罪!五日前,有一名侍卫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五十两银子,让奴才将一种药喷在纱布上。”

“他说,那不是毒药,只是让主儿的伤好的慢一些,不会危及性命,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就……奴才知错,还请主儿饶命!”

他通通都交代了。

楚狸神色冷淡,“那个侍卫是谁?”

“奴才不知。”

“不把此人交代出来,你就得死,明白吗?”

小安子吓得忙道:“奴才愿意一试!”

为了活命,他哪敢有片刻耽搁,一到晚上,便悄悄出了昭兰殿,来到二人约定的地方,留下暗号,说‘那药’已经用完了,让他送来。

次日,晚上,小安子再去那里碰面时,那名侍卫已经出现了。

他低着头,躲在夜色里,看不清脸。

“药用完了?”声音低冷得很。

小安子道:“按照您的吩咐,把这药喷在纱布上,都给九皇子用了。”

“九皇子可有起疑?”

“‘他’只以为是碰了水,或是没忌口,导致伤口溃烂,久久未愈,并未怀疑别的。”

“哦。”

侍卫问完,从袖中取出一只褐色的小瓷瓶,“继续用。”

“是。”

小安子缓缓伸出手,接过瓷瓶时,却是目光一深,突然抓住他的手。

“抓住了!”

“你——”

侍卫反应过来,正要挣扎时,后脑袋猛地被一根棍子砸下,敲得他扑倒在地上,头晕眼花,失去反抗能力。

眼前,逐渐走来一道纤细的身影。

九皇子!

他们竟下了套!

“主儿,就是此人。”小安子已经弃暗投明。

楚狸居高临下,踢了踢他的脑袋,“苟八。”

“是。”

苟八摘下他腰间的腰牌,看到了身份信息,很快就得知他的当差职位和姓名。

由此一查,竟牵连到六皇子身上。

侍卫名叫卫武,是六皇子提拔进宫的人。

看来,幕后主使是六皇子。

苟八将查到的结果送往昭兰殿,楚狸并没有拘着卫武,若无其事的把人放回去时。

她越是若无其事,卫武心中越发没底,彻底慌了神。

九皇子怎么不惩罚他?

莫不是在下什么套?

慌得他彻夜难眠。

翌日,楚狸约见六皇子。

楚怀瑾来时,敞着胸怀,迈着大步,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专门往楚狸的手臂上瞧了一眼。

“九弟找我有事?”

楚狸轻抚着小臂上的纱布,道:

“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处理,特想请教六皇兄。”

楚怀瑾以为是重阳祭礼的事,眼底划过一丝怨怼之意。

按顺序,今年本该轮到他,却被楚狸截胡。

他岂能不怨?

“九弟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狸不急不缓,拿起桌上的一物,递给楚怀瑾,“昨夜,宫里跑来一只不长眼的蟑螂,我正在想,该如何向父皇说。”

楚怀瑾看见她手中的腰牌,神色顿时一变。

那是宫内侍卫专有的腰牌。

腰牌上,刻着两个字——卫武。

她把人抓了?

“六皇兄,你觉得要不要告诉父皇呢?”

楚怀瑾对上楚狸那似笑非笑的双眼,她深邃的目光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他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她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

霎时,楚怀瑾如鲠在喉:“我……”

是。

是他做的。

他命人调配了一种药,接触在伤口上,能使皮肤溃烂、化脓,慢慢浸透到皮肉深处,直至长出蛆虫,彻底烂掉。

可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若不是楚狸抢走他的差事,他又何须怀恨在心?

他没错!

他也是被楚狸逼的!

“罢了。”楚狸忽然道。

“?”

楚怀瑾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我与六皇兄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我不该因为一个外人,而怀疑自家兄弟。”楚狸道,“六皇兄,你走吧,今日之事,我权当不知。”

楚怀瑾愕然。

就这么揭过了?

‘他’找他来,就是因为器重手足之情,对他网开一面的?

‘他’这么好说话?

拿着这块腰牌,出了昭兰殿后,楚怀瑾还是懵懵的,实在没想出来楚狸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说关系亲厚,他与楚狸的关系,远远比不上八皇子楚傲天。

楚狸怎么会放过他?

难道……

‘他’在憋什么坏主意?

人啊,有什么就是这样,拿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善良,最终,往往会弄巧成拙。

“主儿,您就这么放六皇子走了?”苟八觉得惊异。

主儿这样做,未免太仁善了?

有一就有二。

不得不防呀!

楚狸抿了口茶,眼底的深意无人能揣测,“机会已经给了,能不能把握,中不中用,便看他自己了。”

若说好人,她或许称不上。

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另一边。

楚怀瑾出宫路上,仍是满心的惴惴不安,不小心撞到了二皇子,还在失神。

“六弟。”

二皇子扶住他的肩膀,担心的看着他走神的模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楚怀瑾怔怔的抬头:

“二皇兄。”

除了与他一母同出的大皇子之外,唯有二皇兄待他亲厚,情同手足,从小到大,无论有什么事,他都喜欢找二皇兄商议。

这次,也不例外。

“我刚从昭兰殿出来,我……似乎闯祸了,可是,楚狸竟轻飘飘的揭过……”

他担心楚狸在玩什么把戏。

楚怀瑾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二皇子听完,神色微凝,认真的思忖道:“你是说,楚狸放过了你,还把腰牌还给你,‘他’应该是想借此事拿捏你,毕竟你有把柄在‘他’手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被‘他’拿捏一筹。”

楚怀瑾登时双目欲呲。

不!

他不要这样!

楚狸想拿捏他,掌控他,就凭‘他’?

“六弟莫急,楚狸竟然揭过此事,不如我们先静观其变,等以后寻到合适的机会,再想办法还击。”二皇子宽慰道。

楚怀瑾现在不占理,只能如此了。

等这件事先过去,以后再说。

“那我先回府了。”

“好。”

二皇子目送楚怀瑾离去,待人走远了,他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叫来自己的贴身侍从,低声吩咐道:

“你现在去……”

-

回府路上,楚怀瑾才走到一半,突然被一名皇家侍卫叫住,说是皇上传召,请立即进宫。

他不禁疑惑。

父皇找他有事?

折回皇宫,进入御书房,下跪行了礼,却迟迟没有得到‘平身’二字。

楚皇坐在龙案前,握着折子,看向楚怀瑾的目光复杂而失望:

“小六,你可知错?”

楚怀瑾心头一紧,“父皇此言何意?”

“你做了什么,心中有数,难道还要朕提醒?”

他做什么了?

楚怀瑾抬起头来:“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啪!

楚皇合上奏折,大为失望的扔在桌上,“你收买侍卫,在小九的药里做手脚,险些废掉了‘他’的手臂,难道你还不认吗?”

“父皇!”

楚怀瑾瞳孔猛缩。

父皇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

楚狸明明说过,不会出卖他,此事揭过,没想到,‘他’表面一副仁慈大度的嘴脸,转头就向楚皇告状。

那两面三刀的虚伪模样,顿时惹怒了楚怀瑾。

楚!狸!

这是在故意拿他当猴耍吗?

“朕得知此事,派人细查过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楚皇冷声道,

“朕从小就教育你们,兄友弟恭,需要和睦,一个和睦的家庭比优秀的才能更加贵重,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残害手足的事来!”

楚怀瑾抬着头,讥讽的说道:

“兄友弟恭,需要在一碗水端平的前提下,父皇偏心九弟,还不准儿臣心怀怨怼吗?”

“朕何时不公平了?”

“今年的重阳祭礼,本该是儿臣操办。”

“这是朕的意思,朕让小九办的,小九也是临危受命,你怎么不怪朕?”楚皇愠怒的拂桌而起,

“是不是哪天你心中怨怼于朕时,还能做出在朕饮食里下毒的事?”

楚怀瑾惊得瞳孔微缩:

“父皇!儿臣……”

“你这个逆子!”

那种大逆不道的事,他哪里敢做?

对楚狸下毒,只是想教训‘他’一番,别的心思他根本不敢有。

“滚回去,滚回你的府邸里,禁足三个月,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六皇子府半步!”

楚怀瑾身体一偏,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禁足三个月。

以前,父皇从未如此严厉的罚过他。

楚狸!楚狸啊!

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你明明说此事揭过,不会计较,却戏弄我如戏子一般,我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你!

楚皇惩治了六皇子,派了信任的御医再次给楚狸医治,还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命令昭兰殿的人打起警惕,好好当差,不准再出这样的差池。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大皇子楚渊池步履匆忙的进了昭兰殿。

“六弟一时糊涂,还请九弟高抬贵手,饶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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