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孩子动了
第256章 孩子动了
等阿芜从房中出来，却见邵霆玉坐在门槛上。
察觉响动，邵霆玉并不起身，只偏了偏头道：
“里头怎样了？”
阿芜回身将房门轻带，弯腰低头回道：
“已经睡下了。您也歇着吧，嬷嬷把那边厢房的被子都铺好了。”
邵霆玉吁了口气，双眼一闭，往门柱上一靠，再不说话。
阿芜也不知他是去厢房还是不去，若他是去倒相安无事。要是他一会儿又进房里去，林金蔓如今只怕见不得他，少不得又要大闹一阵。
这么想着，阿芜就不声不响地立在那里。
立了一阵，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邵霆玉低沉着声线道：
“你倒是忠心。”
又是一会儿，才听他冷声道：
“我不进去。”
得了这话，阿芜才讪讪一笑，又劝了一句：
“少爷，外边儿凉，您还是回厢房歇着吧。”
邵霆玉面无表情地双眼一睁向她看去，眸光凌厉。
看得阿芜身上一激灵，忙往后倒了几步，转身退了下去。
林金蔓住的东厢房靠着通往外院的垂花门，房外的游廊连着林老太太和林望道夫妇住的两间正房。
邵霆玉这么大喇喇地坐在门槛上，甚是显眼。
老太太过意不去，派了老嬷嬷去劝，邵霆玉眼也不睁，好像睡着了般，毫无反应。
老嬷嬷们才经历一场大闹，只怕劝下去再生事端。只装模作样地立在一旁小声喊了几声“姑爷”，使一个个飞也似地回转来禀报老太太“徒劳无功”，算是交差。
林望道出于情面，也去劝了一劝，邵霆玉依旧不应。
林望道是多次见过邵霆玉在外边的狠厉决断的，也知此时他和林金蔓是较上劲了，旁人哪里左右得了。
对林金蔓，邵霆玉一向千般容忍万般迁就，但对了其他人，那耐心保不齐能有几分。林望道便只吩咐佣人给他盖条厚些的毯子，以免寒夜着凉，也就任由他去。
邵霆玉这一坐，就是一夜。
五月的夜这样凉，他一动不动，任寒气侵蚀着他的身体，像在接受某种惩罚。
这惩罚，让他心里生出一点安慰。可这点安慰远不足以消解他内心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我不要你——我也不要你的孩子——”
不过几个月前，他们多么期盼这个孩子。
多少个夜晚，他缠着她，不停在她耳边低语“蔓蔓，蔓蔓……给我生个孩子……”
她的脸烫得厉害，将头埋在他怀里吃吃地笑，身子又暖又香，柔得水似的。
他知道她心里爱他，因此他怎么样地在她面前胡闹，她都容着他，由着他。直到他胡搅蛮缠得狠了，她羞恼得不行，才会拿拳头一下下捶在胸口上说他“胡闹”。她越是羞恼，他越是甘之如饴。
他对她又何尝不是情根深种，他那样冷冽狠厉的性子，只到了她面前，撒泼打诨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他对她，早就魂牵荡魄。不到万不得已，他如何肯让她伤心。
事已至此，唯有十二分地低头哄着她，顺着她。
那桩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他和她，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变。
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势，要维持这种局面，并非难事。
父亲去世时，军中内外，多少人明里暗里地隔岸观火甚至暗中拆台，他都应付过来了。如今局势已定，他已是整个邵家军说一不二的主帅。他要她，他要他们两个的孩子。
这是一场赌博，可他有信心自己会赢。
他赌她终究是会心软的。她对着他，终究是要心软的。
这样想着，心里又宽慰一些，再想到那个孩子，心里又涌出更多慰藉……
她是他的，还有他们的孩子……
等他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只觉得一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想要起身，手在门槛上撑了半天，一时竟是站立不起来。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给盖了一床厚实的毛绒毯子，手脚舒展了一阵，那毯子就滑落下来，他也顾不得去捡，就起身推门进去，站在门边往里间张望。
一个老嬷嬷端着托盘走出来，见了他，摇着小脚快步走到跟前来。
那托盘中两只碗碟空了大半，想她应是吃过了。嬷嬷小声道：
“小姐今儿早精神好多了，汤也喝了，粥也吃了，姑爷就放心吧。”
说完嬷嬷朝里头努努嘴，笑了一声道：
“姑爷别站着了，快进去瞧瞧吧。”
邵霆玉即不说话，也不往里走，一转身跟着嬷嬷出了房门，道：
“我不去了，免得她见了我，又要生气。我——我晚些再来瞧她，劳烦嬷嬷了。”
正说着，副官李安华出现在垂花门处，远远见了邵霆玉，就低头垂手在那门口立着。
等邵霆玉过去，李副官紧跟身后，似是在禀报什么事情。转眼间，二人便绕出垂花门去，想是向总备司令部去了。
林金蔓也不知是有孕的缘故，还是昨天生气劳了神，用过早膳，仍是倦得很。便仍旧回床上躺着，免不得胡思乱想，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
等再醒来，午膳时间都已过了。
一个老嬷嬷忙来问道：
“小姐醒啦，可是饿了？”
林金蔓懒懒地道：
“是有些饿了，可有吃的。拿些清淡的来吧。昨天的粥就不错的。”
说话间，一碗清亮的红糖豆花，和一小盘粉蒸肉已经端了进来。
林金蔓眼前一亮，对帮她梳头的阿芜道：
“这是你去买的吗？你还记得？”
阿芜笑道：
“哪里是我？是——”
她手上顿了一下，接着道：“是少爷，他中午赶回来专门给你带的。他昨天晚上在门口坐着，守了你一夜呢……”
林金蔓沉声不语，景安路口福嫂开的小食摊……一年多以前，她领着他吃过一次的。
那次她让他往后别再来找他，他偏执地说“我做不到”。一如现在，她要同他离婚，他还是这么偏执，把自己当成小孩子般，由得她闹去，一味地让她碰软钉子。
这样一想，愤懑之情又涌了上来，正欲让人把东西端走。
可那碗黑糖豆花已经被推到她眼前来，嫩白的豆腐花，柔柔地沉在糖水之中。
林金蔓一双手不听使唤似的，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入口之后是泌人心脾的清甜可口，不由得又连舀了几大勺，不一会儿，一碗豆腐花就喝得见了底。她怔怔地望着碗里那浅浅的一层糖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拿勺子去舀那糖水。突然，只觉腹中一阵翻动，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小腹迅速蔓延全身，她不禁“啊呀”喊出声来。
几个老嬷嬷忙凑过来，同阿芜一道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林金蔓脸上神情怪异，又觉得不好意思，一只手抚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低头道：
“好像——好像在动——”
一个老嬷嬷“哈哈”大笑起来，道：
“不是已有四个多月了吗，这时候是能动的了！”
另一个老嬷嬷接着道：
“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抱小毛头玩了。”
见林金蔓愣愣地发怔，阿芜问道：
“小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男孩还是女孩，她还来不及想这个……
这时只听两个老嬷嬷喜滋滋地相互搀扶往外间走，一边道：
“……小衣服小鞋子得先做起来……”
“……可不是嘛……等小毛头生出来，都该立秋了，冬天的衣裤小袄咱得提前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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