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庭院中的那个小人儿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放声高歌。

他听到了脚步声,等再回头的时候,小霆哥哥就站在他身边,他弯下腰,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发说:“言言唱得真好听,你是什么小天使下凡?”

他被摸得害羞地笑笑,微微低下头:“真的吗?那以后我唱歌的时候,你就会来看我吗?”

“会啊,以后听到你唱歌,我就过来,我很喜欢听你唱歌。”

阳光下,那张温暖的笑脸暖着他的心窝。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他弯着腰低头,他站直了身仰头。

太阳渐渐地被乌云遮盖,阳光褪去,他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僵住。

眼前的小霆哥哥他还在笑,可是没有了阳光照耀的脸,那笑意却越来越让人觉得冷得生了寒意。

那张笑脸在他眼中渐渐扭曲,原本摸着他脑袋的手慢慢地滑下来,抓着他的脸,那道听起来很好听的声音也像是蒙上了一种机械的僵硬感。

小霆哥哥两只手抓着他,嘶哑地笑着:“顾妄言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我讨厌死你了,你不知道你是个很恶心的人吗?你居然喜欢男孩子,啧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不是的……”他想要后退,那手却紧紧地抓着他,“小霆哥哥你不要这样,你放开我,言言不恶心……”

“听说你喜欢我?”眼前的小霆哥哥咯咯地笑着,脸扭得可怕,“你可别喜欢我,我讨厌坏孩子。你害死了你爸爸,你妈妈都不要你了,你还喜欢男孩子,你最好的朋友都嫌弃你,你为什么还要活着?这世上没有人喜欢你,你这样的人应该去死啊。”

“我不要……”他哭着,“我不要死……”

“你去死,你去死啊——”

“我应该去死吗?爸爸是我害死的?妈妈是不喜欢我才走的?这个世界不要我了吗?”

“是,这个世界不要你了,你快去死!”

“我不要,你放开我——你好可怕!”

他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在狂风暴雨中捂着耳朵奔跑。

摔倒,站起来,摔倒,又站起来。

身后,是无数的人在后面追他。

“言言,爸爸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害死爸爸?你来陪爸爸呀。”

“你不是我儿子,你就是个小怪物!你是魔鬼!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去死!”

“妄言,你居然喜欢男孩子?好恶心啊,我妈妈说不让我跟你一起玩。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顾妄言,你恶心透了!被你喜欢我是有多倒霉?你快点去死吧,你没有资格活着!”

无数双手,像是千万根藤条一样朝他伸过来,它们抓住他的脚,抓住他的手,捆绑住他的身体,像是要将他吞噬。

呜呜,不要,为什么都要他死。

他不想死,死亡的尽头好可怕。

忽然,一道光照亮了这片阴暗恐怖的世界,一张温暖阳光的笑脸出现在他眼前,拉住他的手:“我喜欢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如鬼魅一般的藤条尽数散去,他拉住那只手奔向阳光,有些迷茫。

“大家都讨厌我,你却喜欢我?”

“你不优秀没关系,你不完美也没关系。来吧,来我的世界,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你,我也会喜欢你啊。”

时光如走马灯一般,快速地在他的眼前闪过,他不知何时变成了大人。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不是十岁的小言言,他是二十六岁的顾妄言。

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裂缝,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奔赴的不是阳光,而是另一个更残酷的深渊。

他的一生就像是电影胶片一样散落在半空。

他看着愚蠢的自己在陆放的手下怎样犯贱地去享受快乐,那些表情,那些肢体,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把他的皮肉从他的身体上割离。

他跪在地上,双手被架在十字木架上,仿佛在接受着血淋淋的审判。

啊——

他痛哭着,咆哮着,那些不是他!不是他!

他没有这么下贱!他不是那样的!

那个愚蠢肮脏的顾妄言不配活在这世上!

他要杀了他!

杀了他!

暴风雨过后,剩下一地狼藉。

他支离破碎的身体又被一股力量吸引着组合在一起,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有人踩着沉重的步伐走来。

他疲惫地睁开眼,朝他抬起手,沙哑的声音喊:“霆哥……”

沈向霆从废墟中走来,站在他身旁的血水中,如神一般高傲地俯视着他,满是不屑地“啧”了两声。

他满手都是鲜血与污渍,混杂在一起,想碰他的神却又不敢。

“霆哥,你来笑话我了吗?我做错了选择对吗?我哪怕再回到这个世界,也没有资格去活着了,是吧?”

“愚蠢,”沈向霆一脚踩在他胸口,“肮脏,令人恶心。”

“我知道,”他咳了一声,有些呜咽,“我不配。”

“既然选择了他,是死是活你都自己受着,你有什么资格回到我身边?”

“好……”

“像你这样的人,活该陆放玩死你,他都碰过你哪儿了?你身上还有哪里是干净的?”

“是,我脏,”他噙满了泪水,凝望着他,“可是我想活着……霆哥……救救我……”

“啧,”沈向霆嘴角勾着一抹嘲讽,将他踢开,“救你?你配吗?说什么喜欢我,我怎么看不见?喜欢我你还投向别人的怀抱,去跟别人上床?你们在一起八年,你早就不干净了吧?我为什么要收一只破鞋?”

他踉跄着爬起来,跌撞着走向他的神,跪倒在他面前:“我知道我不配,求你……求你……”

那只脚将他踩进血水里,冷酷不带感情地嘲讽着:“你。不。配。”

鼻尖只剩下满满的血腥味,神的光芒那么刺眼,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的呼吸急促,耳边全是他的谩骂声,可他依然……

想抓住那道光。

霆哥,即使我没有资格,被你嫌弃,唾弃,我也想试着再去爱一次。

眼角的泪水落下,与泥地里的血水混杂在一起。

求求你,拉住我。

·

茶茶的话:这章委实有点刀,算是在剖析言言的内心世界。做个提醒是,那些话是阴暗面的言言自己幻想的,在他这样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的眼里,别人的一个眼神,都可能变成一把利剑刺到他心脏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时候他总觉得霆花很讨厌他的原因,很坏的话都是他的臆想,他太脆弱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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