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开篇
桑景雄虽然只有十岁, 但已读到六年级。
某些比较晦涩的纯文言文他或许看不懂,但白话小说,他可以轻松阅读。
他最宝贝的一本书, 就是白话的《济公传》。
桑景云写的这小说, 他自然能看,拿着稿子,就一个字一个字默读起来。
桑景云注意到桑景雄在看自己写的小说,并未阻拦。
她写小说这件事,家里人迟早知道,桑景雄看一看也无妨。
桑景英这时也已吃饱。
他一侧头, 便看到桑景雄拿着一些纸张在读。
他猜到那是桑景云写的小说, 怕桑景雄把东西弄坏, 连忙过去看着。
然后,他站在桑景雄身后,也看到了这个故事。
桑景英看书的速度比桑景雄快,目光一扫, 就能理解意思,见桑景雄迟迟看不完一页,忍不住问:“你看完了吗?”
“还没有!”桑景雄道。
两人凑在一起,花了不少时间,才看完桑景云写的六千字。
此时,天已经暗下,纸上的字迹都快瞧不见了。
外面安安静静的,桑景雄心里却闹腾着, 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忍不住问桑景云:“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这小说开篇, 就是灭门惨案。
主角孟佑全家被害死, 又发现害死自己家人的,是自己父亲的好友。
他躲在地窖中,为了不发出声音狠狠咬住自己胳膊,将自己的胳膊咬得鲜血淋漓,又拼命运转父亲教他的《无名诀》,让自己进入静息状态,这才没有被发现。
之后的日子里,外有不时人走动,他只能继续躲藏,同时一停不停地运转《无名诀》。
这部内功功法,他家里人都有修炼过,但因为修炼起来很难,增长内力的速度又很慢,很快,大家便都放弃了。
他也不爱修炼这功法,但此时,只有这部佛门功法能让他静下心,不那么痛苦,他也就夜以继日地修炼起来。
时间一长,他竟然在睡梦中,都能自动运转功法。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地窖里那可供他吃七八天的食物和水都耗尽后,他打开地窖逃出去。
他曾经的家早已被毁,他的家人不知道被谁收敛,在旁边立了坟头。
时间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那样稀少的食物,竟然让他活了一个多月……孟佑痛哭之余意识到,自己修炼的功法不简单。
他们都说他父亲骗人,不信这部功法是传说中的绝世秘籍,但他知道,这就是秘籍!
他会好好修炼,迟早有一日,他要手刃仇人。
桑景雄眼含热泪,心情激荡,迫切地想看后续。
坏人太可恶了,他想看孟佑练成神功,报仇雪恨。
桑景云看到桑景雄的反应,感受到了网文对小学生的吸引力。
现代,很多被家长逼着都不愿意看名著的小学生,想尽办法都要去看网文。
她自己也是。
她小时候能看的书少,因此看了很多名著。
但她从未废寝忘食看名著,第一次熬夜看的,是武侠小说。
再后来,接触网文后,武侠小说她都不会再熬夜看,只会熬夜看网文。
桑景云拿过桑景雄手上的手稿:“不告诉你,你之前不是说我肯定写不了吗?那还看我写的小说干嘛?”
桑景雄又被气到了,“噔噔噔”往楼上跑。
桑钱氏点了油灯,看到这一幕喊起来:“桑景雄,你还没洗澡!”
桑景云没再搭理桑景雄。
这种熊孩子,越搭理越来劲。
桑景云问桑景英:“阿英,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桑景英的眼里泛着泪光,在烛火的映照下瞧着亮晶晶的:“姐,你写得真好看!”
他看这个故事,就好像自己变成了孟佑。
他想看孟佑变强,想看孟佑报仇。
可惜后面的内容他姐还没写出来,他看不了。
这么想着,桑景英又道:“姐,你这个故事比报纸上的好看,一定可以刊登出来。”
“借你吉言。”桑景云笑道。
八月十六的月亮非常圆,还很大。
桑景英和桑景雄两人,被桑钱氏赶去外面洗澡。
洗澡的时候,桑景雄叽叽喳喳说自己的想法:“哥,我觉得孟佑一定会练成绝世武功,然后把那些仇人全部杀光。”
桑景英一边给桑景雄擦背,一边回答:“对。”
“哥,真的有内力吗?”
“不知道。”
“哥,要是我也会武功就好了。”
“嗯。”
“哥,你说那真的是姐写的?不是她抄来的?”
“啪啪啪”连着三声响,桑景英狠狠扇了自己弟弟的背三下。
桑景雄“嗷”了一声,光着身子跑了。
桑景云白天擦洗过身体,这日也就早早躺下。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很无语。
桑景雄真是欠揍!
桑景云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她醒的时候,天还未亮,外面漆黑一片。
跟她一起睡的桑钱氏已经醒了,正轻手轻脚往外走。
桑景云见状跟着起床,来到外面,点了一盏油灯。
“阿云,你不继续睡?”桑钱氏问桑景云。
桑景云道:“奶奶,我昨晚上睡得早,已经不困了。”
油灯的光很微弱,但也能用,桑景云拿出纸笔,想写个小人书。
她本想写《孙悟空大闹天宫》,但琢磨了一下剧情觉得特别长,要写的字有点多,最终放弃。
写字挺累的,她不想多写。
桑景云最后写了个《田忌赛马》,这故事挺有意思,还不需要写太多字。
等她写完,早饭已经做好,家里人也陆陆续续起来。
昨日把家里的钱全给了出去,桑钱氏今日便舍不得做米饭了,做了一锅粥。
不过因家里的南瓜已经吃完,她并未往粥里放南瓜。
桑景云觉得这样很好。
现代她喝的南瓜粥,煮得软烂浓稠还放糖,非常美味。
但他们家的南瓜粥不放糖,用的米还不好,因而要甜不甜的,并不好吃。
桑景云觉得还是单纯的粥好喝,就当喝杂粮粥了。
吃过早饭,桑景英和桑景雄便带着桑景云新写的《田忌赛马》往城里走。
路上,桑景雄看了看《田忌赛马》,觉得这个故事也不错:“哥,田忌真聪明。”
他的国文课本上没有这个故事,又没看过《史记》,觉得故事很新奇很好看。
桑景英催他:“你走快点。”
“我走不快,腿疼。”桑景雄停下不走了,他的腿是真的有点疼,大概是昨天追桑景英跑的。
桑景英道:“腿疼多走走就好了,之前姐腿疼,照样走。”
桑景雄还是不愿意走,桑景英瞧见,高高地扬起手……
桑景雄一下子蹿了出去。
同一时间,法租界。
洪永祥一大早起来,就去找自己在印刷社工作的好友费中绪。
现如今,已经有新型印刷机了。
全国的新型印刷机,绝大多数都在上海,费中绪工作的南城书局,就有一台。
洪永祥在《上海日报》当记者,而《上海日报》,就是南城书局承印的。
时间还早,南城书局还未开门,洪永祥便直接找到费中绪住处,开始敲门。
费中绪住的是一处大宅旁的马棚楼。
马棚楼原是旧社会停放马车的地方,现在住这大宅的是个巨富,有汽车,也就摒弃马车不用。
现在这马棚楼下面用来停汽车,上面给费中绪住。
因为费中绪跟那巨富有些亲戚关系,因而不用付房租。
听到敲门声,费中绪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看到洪永祥,便有些不悦:“洪永祥,大清早为何扰人清梦?”
洪永祥见费中绪这么个模样,有些愧疚:“昨日你值班?我该换个时间找你的。”南城书局的印刷工要在晚间印刷《上海日报》,南城书局的工作人员,便会轮流值夜班。
费中绪道:“昨日并非我值班,但我跟人出去喝酒了,你找我有何事?”
“你不是想要出一些给儿童看的书?我侄女画了一本小人书,我拿来给你看看。”
费中绪打着哈欠接过洪永祥手上的小人书,先看封面,接着又翻开。
他看了几页,便道:“老洪,这本小人书当真不错,你侄女不仅字好画好,还有巧思,这句读挺有意思。”
洪永祥道:“这小人书虽是我侄女画的,但写故事的人不是她,那句读也不是她想出来的。”
“这故事莫非是你写的?”
“不是,是我世交家的侄女写的。”洪永祥道。
他本就是跟桑学文一辈的,得知桑景云才十六岁,比大侄女还小两岁,就把桑景云当侄女看了。
“她这白话故事写得好!依我说,给孩童看的书,就该是这般的。”费中绪道。
他爷爷是个秀才,因迟迟考不上举人,便将希望寄托在后辈身上。
他们这些孙辈长到五六岁,他爷爷便亲自给他们开蒙。
他们拿着《三字经》学认字,像是在学一门新语言,若不是怕他爷爷手上的戒尺,必然是一个字都不想学的。
这也就罢了,等他们认了字,他爷爷还只许他们看《世说新语》这样的小说。
《西游记》在他爷爷看来,是不能看的闲书。
“未若柳絮因风起”之类,看着着实没什么趣味,幸好现如今,他已摆脱魔爪。
“这书能否出版?”洪永祥问:“能出的吧?我可是与她们说了,要给她们稿费。”
费中绪不答,继续看,看完道:“能出,但不能只出这一本,我想出一整套。”
“一整套《西游记》?”洪永祥问。
“对,一整套《西游记》,你去问问她们,若她们能做出一整套,那便让她们做,若是不行,我就找别人做。”费中绪对手上这本小人书的文字和画稿都很满意。
文字很新奇,画稿也跟时下的那些插画风格不同。
若是两个小姑娘愿意做,那最好。
只是时下的女子,不见得有时间专心做这个。
洪永祥考虑过后,道:“我明日便去问问。”
“好。”费中绪跟洪永祥商量起稿费来。
至于文字要如何写,那画要如何画,他考虑过后,并未多说什么。
这小人书有种未曾雕琢的质朴感,也挺好。
这日,桑景云又写了三千多字,并将整个故事,修改了一遍。
她的字不算差,但修改过的稿件,看着还是有些脏乱。
桑景云知道该誊抄一遍,但她实在不想抄。
她从小,就不爱做抄写作业,甚至她连修改文稿都不喜欢。
将稿件整理了一下放在旁边,桑景云来到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来回走动。
死过一次,她愈发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也就努力动一动,让自己的身体变好。
这年头没有现代那些精密的检查身体的医疗仪器,没有抗生素,还缺少好医生。
身体若是不好,可能一个小病就没了性命。
桑景云走动时,桑学文问:“阿云,你写的书,我能看吗?”
桑景云同意:“当然可以。”
说完,桑景云突然想到,桑学文是识字的。
桑学文虽是个纨绔,但也读过很多年书,那字写得比她还好。
她不想誊抄文稿,不如让桑学文去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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