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做给天下人看
马车上，孟知嬅还靠在沈老太君怀里低头抽抽噎噎，沈老太君笑道：“好了，你这猴儿，我们走远了，他们听不到了。”
孟知嬅抬起头，向沈老太君吐了吐舌头。
沈老太君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同你阿娘当年一样，惹事了就落泪耍赖。”
孟知嬅嘟着嘴道：“我没惹事，是窦璘他先挑事的。”
“那窦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窦敬被圣祖斥责，如今的圣上竟然重用，大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沈老太君摇头道。
孟知嬅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太婆婆，您是如何知晓我在南十巷被窦璘欺负。”
“是门上的小厮说，孟府落难，沈大夫人的姑娘在南十巷长平候府的人为难，请我务必快点过去，我问过小厮可看清是谁？小厮说是一个面生的男人。”沈老太君答道。
孟知嬅蹙眉细想，会有谁能想到请太婆婆出面，才能压得住长平候府和京兆府。
沈老太君拍了拍她的肩膀，劝她：“先别想了，我送你回孟府。你外祖母身子不好，你们孟府的消息一点都不敢让她知晓，就怕她担心你阿娘，会坏了身子。”
“好，我同阿娘过几日就回去看外祖母。”孟知嬅想到外祖父一家，也是忧心忡忡。
外祖母有两个孩子，阿娘和舅舅，可惜舅舅五岁时随外祖父母在外任时，感染瘟疫不幸夭折，自那以后，外祖母的身体就垮了，这么多年，一直靠汤药吊着。
偌大的沈尚书府，如今后继无人。
回到孟府，沈月清把沈老太君迎入正厅，听到南十巷的事后，当即要到长平候府去闹，被韩书琴和于雪乔拦下了。
沈老太君对她说道：“清儿，长平候府我去闹，你留着气力应付往后的事情。”
孟恪远赶到正厅，恭敬地向坐在上首的沈老太君行礼，孟知嬅正给她轻锤着肩膀。
待他坐下，沈老太君说道：“孟左相，老身也不同你绕圈子了。长平候次子再不成器，他也是在上京厮混长大，何止于当街为难丞相府嫡女，只怕是有人指使的吧。”
孟知嬅锤着的手顿了顿。
正厅一时鸦雀无声。
沈月清向常妈妈示意，常妈妈挥手令丫鬟婆子退出正厅，自己也出到门外守着，不让旁人靠近。
一双眼睛从院门外悄然往里偷窥着。
正厅里，沈月清三妯娌坐在下首，敛容屏气，齐齐望着沈老太君。
孟恪远向她颔首：“老太君睿智。”
沈老太君摇摇头：“圣祖留下的老臣没几个了，林宏一家倒了，你和我们沈家同气连枝，你们孟家若倒下，我们沈家也站不住了，圣祖当年费尽心思为这位做的安排，全白费了。”
孟恪远怆然：“微臣愧对圣祖的苦心栽培。”
沈老太君冷哼：“圣祖常说百姓社稷，一切以百姓社稷为重，这位白白在圣祖身边学了那么多年，帝王之术中的“道 ”弃之不用，狠绝倒是用得炉火纯青。”
孟恪远微低着头，不敢接话，韩书琴和于雪乔敛下目光，视若未闻。
孟知嬅一下一下地锤着沈老太君的肩膀，轻笑道：“太婆婆，祖父如今时刻谨慎，您还说这样的话吓他。”
沈老太君侧着头看她，似笑非笑：“你也知道你祖父时刻谨慎，今日在南十巷，你若跑走，量那窦璘也不敢追着闹事，你为何不跑？还同他把事情闹大，如今京兆府，大理寺，兵马司，都拉了进来，这三个官署可直达御前，你如此行事，可是为何？”
孟知嬅笑嘻嘻地说道：“我是百年孟府嫡女，又是沈尚书的外孙女，被欺负掉头就跑，可就丢了孟府，沈府的脸面。”
沈老太君佯嗔着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猴儿，同太婆婆说实话。”
孟知嬅收起了笑容，微昂起下巴：“窦璘做给指使他的人，我做给天下人看。”
“做给天下人看？”沈老太君慢慢念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
孟恪远看着孙女，沉静的眸底泛起一丝笑意。
“我们孟府被逼到绝境，再不反击，只怕再无生机。我们孟府百年的根基，是数代人尽心尽力为百姓谋永福，为社稷求安定，孟府所得的人心最让人忌惮的，所以要除之而后快。那我就让天下人看到，为大周尽心尽力的百年孟府，如今要被过河拆桥，为民请命的孟府，岌岌可危。”孟知嬅昂然道。
“你是想借天下人之势，同那位对抗？”沈老太君双目炯炯地盯着她。
孟知嬅没有回答，只是向沈老太君意味深长一笑。
沈老太君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向孟恪远道：“孟左相，你这孙女倒有几分阿沅的影子。”
“她脾性确有几分似阿沅。”说到亡妻，孟恪远的眸中浮现少有的温情。
沈老太君起身道：“好，有你们，我相信孟府再难，也能挺得过去。”
她接过孟知嬅递过的拐杖，由孟知嬅和沈月清搀扶着走向门外，临出门，她回头对孟恪远说道：“孟左相，圣祖当年为了百姓社稷留下你们，老身希望，你也能为大周后世，留存下些许希望。”
孟恪远躬身道：“微臣谨记圣祖和老太君的嘱咐。”
弘德殿内，圣上萧晏祯坐在铺着明黄绣金龙锦缎的书案后，靠着椅背闭着双目，听文忠跟他说南十巷一事的详情。
日光从雕刻成祥云仙鹤福寿图案的窗格子照进来，在他阴郁的面容上印着纵横交错的影子，令他的神情喜怒难辨。
文忠说完后，萧晏祯依旧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吱呀一声，殿门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内侍监用描着金漆的托盘捧着一个羊脂玉圆盅进来。
那小内侍弓着腰，把托盘举过头顶，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案前跪下，尖着嗓子说道：“圣上，请用参汤。”
文忠接过羊脂玉圆盅，放在书案上，堆着笑道：“圣上，云峰真人嘱咐了，服用金丹后，得按时喝参汤，金丹的功效方能事半功倍。”
萧晏祯缓缓地睁开狭长的眼睛，眸光沉沉地扫过那小太监，小内侍虽为抬头看到，却还是一个激灵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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