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最后的价值
孟恪远把茶盏放在矮几上，抚了抚袖口，问道：“说吧，你如此大费周章，所求何事？”示意他坐下说话。
“小人想在云州寻一块地，用来囤放货品。”沈明川坐下道：“小人在漠北有一桩买卖，专收漠北特有之物，如若运到南疆，必能赚一笔。同样，南疆之物，如运到漠北，也会成稀罕之物。”
“南疆五州，为何独选云州？”孟恪远沉声问道。
沈明川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其他四州，小人运货进去，只怕出不来了。”
孟恪远无声一笑：“说说本相为你寻地的理由？”
沈明川正色道：“小人行商，不敢说一心为民，但搬运，看守等皆是需要雇佣人工，小人有收益，所雇之人也会有酬劳，此其一；如南北的货运通道能打通，一南一北，货如轮转，所经之处，皆是财路，受益的就不仅仅是云州，而是大周，此其二；如左相能助小人在云州寻得宝地，小人定当为左相，为孟府尽犬马之力。”
“沈大官人鸿鹄壮志，慧眼如炬，我实在佩服。我虽接了荣瑞丰，但对经商一窍不通，不知沈大官人可愿传授一二？”孟知嬅向他颔首道。
孟恪远手肘撑在矮几上，静静看着他们。
“小人也是受高人提点，才能想到此步，孟小姐如有兴致，何不直接向高人请教？”沈明川含笑道。
“不知这位高人是谁？”孟知嬅问道。
“岐山王。”沈明川笑道。
孟知嬅一顿，又笑道：“素闻王爷文武双全，想不到对行商也如此在行，当真厉害。”
“王爷的厉害之处还多着呢，小人走南闯北，再找不出第二个。”沈明川的眼里尽是崇拜之色。
孟知嬅转眸望了祖父一眼，端起茶盏，向沈明川敬道：“沈大官人尝尝这茶，可合不合口味。我不知沈大官人口味的浓淡，便按祖父的口味沏出来。”
沈明川忙双手捧起茶盏，品了一口，笑道：“此是雨前茶，孟小姐用的是沸至七成滚水煎泡，茶味溢出，但不至于被过高的水温烫得太老，无苦涩凝重之感，保留了雨前茶的清润微甜，足见孟小姐的手艺奇巧，左相品味奇高。”
虽是马屁，但能拍到点上，也是令人愉悦的。
孟知嬅展颜色一笑，道：“沈大官人一口便知此茶的煎泡过程，想来品味也是高的。”
沈明川忙道：“小人有幸跟岐山王品过几次茶，在王爷的调教下，略知皮毛，不敢说品味高。”
孟知嬅将茶盏端至唇边，慢慢饮着，垂眸不语。
孟恪远唤程安拿来笔墨纸砚，修书一封，递与沈明川，道：“你拿这封信去给崇尧看，他会帮你寻得宝地，只望你谨记，惠泽于民。”
沈明川起身行礼，肃声道：“小人一定谨记！”
待程安送沈明川出去后，孟知嬅问道：“祖父，他屡次提起岐山王，我觉得他来找您，也是岐山王授意的，只是不知是何意？”
孟恪远点点头，道：“他刻意提之，就是要把岐山王推到我们面前。岐山王这十年来一直深居简出的养病，不问政事，但他是圣祖亲自教出来的天之骄子，岂肯一直蛰伏。大周如今动荡，莫非他是想借此出山？”
正说着，一阵风扑进来，外头的门吱呀响起，他起身走出暖阁，立在门前，仰望天际，天色灰蓝，一层一层灰蒙蒙的云接踵而过。
风吹得他身上的长袍飞起，几句话也飞进暖阁，清楚地落在孟知嬅的耳中：“我们孟府今时今日，岐山王想必知晓状况，即便是他只是想利用孟府最后的价值，我也要抓住他，博得一线生机。”
孟知嬅一怔。
此时她可以断定沈明川是萧晏泽的人，他如此精心安排，是为了利用孟府最后的价值？
可即便是最后，只要尚未盖棺定论，就不能放弃。
她起身，来到孟恪远身后，同祖父一起望着天际的乌云。
沈明川出了孟府，直接去岐山王府。
萧晏泽正在窗下用帕子擦拭着昔日用的玄寒照雪枪。
“王爷，拿到左相的亲笔信了。”沈明川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奉上。
萧晏泽瞥了一眼，又专心擦拭着手中的枪，淡淡道：“八百里加急送到云州。只怕他的丞相位置坐不了几天了，得赶在他的名号还能办事前把事办好。”
“是。”沈明川立刻转身出去。
萧晏泽看着光可鉴人的枪头，臂力一展，手猛地向前一挥，玄寒照雪枪如电般向前刺去，枪头寒光闪现，如同他的双眸。
百菊堂外，孟知嬅从屋里出来，呼出一口气。
春樱跟在她身后，笑道：“那些管家娘子一样接一样的报，什么椅凳，门帘，金银玉瓷摆件，数量还不一样，我听得都绕昏了，大夫人竟然能听出哪里出了纰漏。”
孟恪远的寿辰越来越近了，管家娘子们今日把寿辰上要用的东西上报。孟知嬅下学后过来看热闹，只呆一会儿就听得头晕，所以出来了。
“阿娘厉害。”孟知嬅道。
一个婆子过来找到孟知嬅，说林升在垂花门等她，有话要回她。
孟知嬅来到垂花门，命春樱远远地看着，不许旁人靠近。
“那日我们在李府前面看到那个李府嫡长女叫李云青，李大人的原配唯有这个女儿。柳氏原是原配的陪房，后做了姨娘，原配病逝后，李大人把柳氏扶正。李云青嫁给云州徐富商庶子，是因为，”林升停了话头，面上浮现不屑之色：“李大人贪了官中的钱，上峰追查，他拿不出银子填上，恰好徐富商知晓，出了银子帮他填上亏空，保住了他的官位。李大人没有银子还给徐富商，就把李云青嫁给了徐富商的庶子。”
林升又压低了声音：“那李云青也是可怜，堂堂工部少卿的嫡女，下嫁到商贾之家，听说受了不少委屈，回李府哭了几次，李大人推着不见她，柳氏也不理会。”
孟知嬅听着他的话，慢慢地往前走，路边垂柳青青，随风轻摆。
一株柳枝扎到她的脸颊，她闪头避了两次避不开，伸手一扯，那柳枝竟被她扯断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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