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又见小孩
黑暗中, “睡熟”的宋可玲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微微侧头看向在自己一旁睡着的小蛇。
不知道是不是夜灯照射的缘故, 小蛇周身似乎散发着莹莹微光。
宋可玲毫无睡意, 相当清醒。
清醒到能清晰地看见小蛇身上每一片蛇鳞的形状，甚至上面流转的光华。
然后，她不敢相信地逐渐睁大双眼。
只见小蛇慢慢幻化成了一个小孩, 小孩脸颊莹润, 带着婴儿肥，而身上穿着她之前给买的那套衣服。
宋可玲心跳声如擂鼓, 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 小孩如瓷娃娃一样的浓密的睫毛轻颤, 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
宋可玲这次, 看到了那双白日里被隐藏起来的血红色眼睛, 以及线金色的竖瞳。
小孩缓缓开口：“小学妹……”
宋可玲骤然睁眼，她气息不匀，视线中却是卧室的吊顶, 她立刻转头看。
天微微亮, 枕边是条一动不动酣睡着的小蛇。
这一幕视觉冲击力其实有些大。
但冲击再怎么大也比不上梦。
宋可玲坐起来, 发现自己一缕头发丝被卷进了蛇尾, 拉扯时带来痛感。
痛感下，宋可玲彻底清醒。
她一边平复状态，一边把自己的头发一点点抽出, 然后下床去洗漱。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句低低的呢喃——“小学妹。”
正穿鞋的宋可玲浑身一僵。
她不敢置信地扭头！
一时间, 世界万物全数褪去, 宋可玲眼前只剩下那条细小的白蛇, 放大、放大，再放大。
万籁俱静。
鼓噪的心跳声下，宋可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看着小蛇身躯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连蛇鳞微弱的摩擦仿佛都听见了。
却没再听见一句不寻常的声音。
宋可玲重新找回理智，下床，进到盥洗室。
先洗了把脸，再对着镜子看自己状态，眼里没有血丝，眼下没有青黑。
她没有没睡好。
甚至睡眠质量相当不错。
不可能劳累到一大早出现幻听。
宋可玲直至出门，心跳声还是咚咚咚，强烈又急促。
当天课程很满，结束时已经下午。
宋可玲没回家而是去见了自己约好的心理医生。
女医生四十多岁，气质温和，看起来为人和善。
宋可玲先填了问卷，然后向医生说了自己连日以来经历的种种。
医生：“所以，只是频繁做这些奇怪的梦吗？”
“是。”
“这里有几份测试，题目很少，你做一下。”
“是测试什么内容的？”
“各方面都有，不要紧张，顺其自然就好。”
“好。”
宋可玲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医生说她测试结果很正常，心理很健康，应该是学业过重产生了一些压力，可以多找朋友聊聊，旅游散散心，转移注意力放松心情。
但同时也给她开了一些药。
宋可玲查过，只是一些辅助镇静和助眠的药物，不算精神类药物，针对的症状较轻。
进小区的时候，宋可玲看见保安在聚精会神地追剧，脸上映着荧光，手机里传来女主哭哭啼啼的欧巴擦浪嘿。
很难想象一个中年大叔会看缠绵悱恻的韩剧。
宋可玲轻扯嘴角，但走了没几步，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捡到的那个小孩在家看了一整天的——白蛇传？
这都还好，可后续讨论的话题就发人深思了。
小孩怕法海，担心他来抓人。
小孩天真单纯不谙世事，不知道电视剧是假的，因为看到而害怕里面的反派人物很正常。
但是。
法海只捉妖。
她一个小孩怕什么？
宋可玲边走边质疑，还没机会深想，拐了个弯，不远处的一幕瞬间让她僵住了脚步。
小区里几个热心肠的阿姨婶子围着一个小女孩问前问后，还互相商量，大致是给小孩找家长。
而小孩仰着头看四周的人，神色极为慌张无措。
宋可玲不等大脑反应，已经先一步快速上前。
倩倩一看宋可玲来了，眼睛瞬间发亮，立刻扑进了她怀里！
宋可玲顺势摸了下小孩的头，再跟几位大婶打招呼：“阿姨们晚上好。”
热情的大妈们见小孩不是走丢，闹了个乌龙，叮嘱她看好小孩，注意安全之类的很快就散了。
宋可玲在她们走后就松开了手，没把小孩送警局，而是带回了家。
一进门，宋可玲没去管小孩，而是径直走进卧室。
饲养箱里、桌上，床上，都没有小蛇的踪影。
宋可玲拿出手机调取监控。
有效画面是下午五点多小蛇往门口方向爬，紧接着就和之前一样，画面信号受磁场影响，模糊一片。
两个小时后恢复正常。
这时候的画面里门还关着，小蛇已经不见踪影。
宋可玲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发白，刚转身要出卧室，却正好对上小孩站在门口眼神怯怯地看过来。
小孩细白的手指抠着门缝，似乎比上次紧张局促多了。
宋可玲心头一跳，强行定了定心神，“晚饭是不是没吃，饿了吗？”
看上去神色语气都跟平时无异。
倩倩巴巴地，点点头。
宋可玲：“那我去给你买晚餐上来。”
倩倩抠着门缝的手指再扣了一下，细弱蚊蝇地小声说：“我，我想一起去……”
宋可玲当没听见，“你在家看会儿电视，怎么样？”
倩倩犹豫，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宋可玲出门、进电梯时表情都还很正常，电梯“叮”抵达一楼，她走出轿厢的时候脚步却乱了。
心脏更是怦怦狂跳，震耳欲聋。
什么情况？！
倩倩不见，小孩出现，小孩出现，倩倩不见。
可以确定的是小孩是真实存在的。
之前是，这次也是。
除非有心人从头算计到尾故意搞她，她想不出任何合理解释了。
那……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
剩下的再不可能，也会是真相。
可这要让她怎么相信？！
宋可玲努力镇定，抽丝剥茧翻回忆细节。
十几分钟后，她买了盖浇饭回到家。
坐在客厅里的倩倩一直都盯着门口看，一听见声音，立刻欢喜地跑去迎接。
宋可玲本能地微微一避，躲开她扑过来的身子，走去客厅放餐盒，招呼小孩过来吃饭，再装作不经意地问：“这两天你跑哪里去了？”
倩倩已经想好了天衣无缝的回答，立刻说：“那天你赶我走，我很伤心就走了，走来走去，走到楼下，然后看到了你。”
宋可玲：……
你自己听听这话里面有半分逻辑吗？
宋可玲沉默地坐下来吃了几口饭，又问：“你叫白倩倩？”
倩倩点点头。
宋可玲：“哪个白？”
百家姓里，相似读音的姓有两个，一个是松柏的柏，一个是白色的白。
这问题难不倒聪明的倩倩，她张口就答：“白素贞的白。”
宋可玲：“……”
宋可玲眼皮跳了跳，又说：“你说你没有爸爸妈妈？”
倩倩又立刻点点头。
宋可玲拿着筷子已经吃不下了，她抬眼看，对面的小孩也没吃饭，水润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热忱，信任，又带着难掩的紧张和期待。
宋可玲注意到她的瞳孔是纯黑的，跟她们正常人没区别。
宋可玲收回视线，低头，动作略有点机械的扒拉晚饭，说：“那你住在我这吧，平时不要乱跑。”
倩倩开心：“好！谢谢小学妹！”
宋可玲握筷子的手指有点麻，正要想这称呼到底是哪里来。
倩倩又紧接着问：“你可以教我看书吗？”
宋可玲冷不丁被问到这话微微一懵，下意识说：“不认识字是吗？我可以送你去上小学。”
话音落下，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一个小孩在课堂上，当着同学老师的面变成一条小毒蛇。
宋可玲一激灵，立刻改口：“想学我可以给你买书，你在家里看，小学幼儿园的都可以。”
倩倩完全不在意宋可玲的出尔反尔，在她看来，小学妹的所有安排都是最好的，很欣喜开心：“谢谢！”
现在一切困难都解决了。
她留在这，学会看书，了解人类社会，慢慢长大。
然后跟小学妹成亲。
好完美好完美！
宋可玲不知道倩倩所想，说不用谢。
她低头吃饭，大脑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想到大哥上次说过有个施姓大师，专门抓鬼抓妖的……
想到这一顿。
不行不行。
宋可玲立刻打消念头，疯了，不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就算真的是，她找大师干什么？
把倩倩抓起来杀了？
倩倩本来就很怕法海。
自己这时候再故意找个大师来，那不比许仙还渣？
这时候宋可玲都没意识到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人家是人间真夫妻，辜负了是渣。
她跟倩倩才哪跟哪。
晚上，宋可玲收拾好了隔壁的客房，在小孩要进卧室的时候，拦在外，说：“你要自己睡客房，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倩倩心急，期期艾艾说了好多，“可，可上次都一起睡。”
“上次是上次。”宋可玲跟她讲道理：“上次你只是在我这里暂住，没两天就要走。现在你打算长期住下来，就要自己一个人睡一个房间。”
倩倩不懂逻辑，腮帮子气鼓鼓，一双眼里也浮起泪。
宋可玲看着这一幕，捏紧手里的门把，心里不是滋味，她实在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心想这只是一个小孩啊。
如果想害她，早就害了。
这是倩倩。
这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她的那条小蛇变得。
尽管荒唐离谱不可置信。
但师姐们开的玩笑，的确就是真切又朴实地发生了。
不一样的是，白素贞拥有千年道行，是蛇精也是人精。
而她的倩倩只是个小孩，才学会说人话，甚至不懂得识文断字。
倩倩就知道宋可玲不喜欢变成人类的自己，所以强忍着委屈也没哭，只包着两汪眼泪，说：“好、好的……”
宋可玲却叹着气跟她同时开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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