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见
倩倩听到宋可玲的问话, 微微一呆，她刚变成人没几天, 哪里知道随便一句话就会暴露身份。
宋可玲见她一句话不说, 放下笔拿过手机，“再不说我把你送回警局了。”
倩倩不敢置信她会这样无情地对自己，立刻站起来, 赌气说道：“不用你送, 我自己走了！”
她是很有行动能力的，说走就走, 直接下床。
宋可玲说：“穿鞋。”
大步走开的倩倩回头委屈地瞪她一眼, 走到床边穿鞋, 一边穿一边更委屈, 当人真麻烦, 当蛇都不用穿鞋！
可就这么一想, 变人后经历的所有苦难和惊吓统统涌上心头。
倩倩鼻子发酸，鞋子已经穿好了，她的硬气也只持续了十秒钟, 这会儿泄了气, 看向宋可玲, 小声说：“我是看到了箱子, 还有那个……”
宋可玲：“什么？”
倩倩磨磨唧唧走到桌边，抬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空饲养箱，又指了指宋可玲做到一半搁置的蛇皮标本。
宋可玲看去, 一言不发。
倩倩偷偷用余光看她。
宋可玲的确不能排除小女孩是在看到这两样后联想到“倩倩其实是条蛇”的可能性。
因为她一开始以为小女孩在智力方面有问题。
实际相处下来能感觉到, 小孩只是有些无知, 缺乏许多常识, 并不是笨。
不仅不笨, 学东西还很快。
其实就算没理由，宋可玲也不可能真的在大晚上赶走一个小孩。
宋可玲的态度有所软化，倩倩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对情绪变化很敏锐。
她本来也就没多担心。
宋可玲身上始终泛着淡淡的令她安心和舒适的白色光芒。
真的有恶意的人不是这样的。
会像那晚学姐一样，一下子全身的光都变黑。
但她说完，宋可玲也不买账的样子，倩倩不确定行不行，只能不怎么甘愿地说：“那我现在走了……”
宋可玲看她转身离开，一双脚却恨不得粘在地板上，略感到一些无奈，说：“明天再走吧。”
倩倩立刻返身开心地扑进她怀里：“好耶！！”
宋可玲连忙把她推开些，让她睡觉。
时间推移，灯光调暗。
宋可玲已经看完书，给之前没做完的蛇皮标本装裱封好。
指尖轻轻抚摸。
宋可玲心里其实很清楚，隔了这么久，倩倩大概率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幸好，还留了一份纪念。
宋可玲把标本收好，关灯睡觉。
不知道是因为身边小孩的体温太低，还是晚上想起倩倩心绪波动过大，宋可玲闭着眼却一直没有睡意。
她缓缓睁开眼，转头看窝在自己肩上呼呼睡着的小女孩，然后收回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
她总会莫名对小女孩产生一些熟悉的不忍苛责的感觉。
就仿佛……
仿佛面对的是跨物种的倩倩一样。
真是有些疯了。
宋可玲皱眉，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但不能怪她，事情实在太巧了。
在住所附近捡到一个懵懂无知、像不了解人类社会的小孩，她不太会说话不太会走路，却一口咬定她们认识，体温还异常偏低……
学习能力却很强，短短一天小女孩就可以流利的说普通话，还能有逻辑的整理故事线。
还说她也叫倩倩……
知道她丢的是一条小蛇……
宋可玲睡前脑子里全是这些蹊跷的细节，以至于迷迷糊糊入睡后，迅速做起梦。
梦里那个始终有些模糊的面孔变得清晰。
——黑白分明水润漂亮的圆眸，浓密的长睫，白皙的脸颊带点婴儿肥，身上穿着一条白裙子。
她在喊她。
宋可玲凑近，再凑近，才发现面前的小人只有三寸高，被自己关在了饲养箱里。
小孩生气地敲打着箱壁，说放她出去。
宋可玲看着，竟不为所动，说：“不放，放出去你就乱跑，让我找也找不到。”
仔细看，那被关着的三寸小孩不完全是人，裙摆下，不是人腿，而是一条细长游动的蛇尾。
宋可玲缓缓睁开眼醒来，她没有动，而是看着卧室的吊顶和灯。
缓慢地想起了很久之前做的一个梦。
梦里一个小孩指着哪吒的小浣熊说想要。
小孩漂亮，粉雕玉琢，大眼睛小嘴巴，除了有一双红色的竖瞳，分明就是她捡来的小孩缩小版。
但这也太扯了？
宋可玲紧紧锁眉，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一个受过十几年高等教育的人。
让她相信这世界上，随手救起的小蛇真的有灵性，甚至可能会变成人？
宋可玲长吐一口气坐起来，这一坐，发现床边没人。
倒没有特别惊讶，因为前一天早晨也是这样。
然而她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外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宋可玲下床，想喊“倩倩”，但因为心中别扭还是忍住了，只往外找寻。
然而客厅、厨房，书房，都没有小孩的身影。
保险起见宋可玲还弯腰看了下茶几下面，也没有。
宋可玲打开衣柜，窗帘，各种能藏人的角落都找了一下，全都没找到。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何其熟悉，就像之前找倩倩。
她猛的打住。
倩倩是蛇。
这次不见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宋可玲当然不会相信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梦。
梦只是人类的大脑将人在现实中遭遇的事情碎片化、无逻辑的打乱重组。
没有“迹象”或者“征兆”等玄乎的含义。
偶尔现实中真的发生，那也只是出于合理性的概率事件，很随机。
而“蛇变人”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合理。
与其相信小孩是蛇变的，还不如相信小孩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什么，故弄玄虚，让她产生这样的认知。
宋可玲喊：“白倩倩。”
空空荡荡的大平层里，只有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其他回应。
宋可玲没再继续找，而是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打开监控软件。
选了个监控视频的时间节点。
小孩好好地睡在她身侧。
宋可玲后拉，快进。
忽然，原本睡得安稳的小孩翻来翻去，似乎变得不安稳。
宋可玲刚要跳到下一个时间节点，整个监控屏幕却在瞬间变得模糊看不清。
画面看起来像信号受到什么磁场干扰，糊成一片。
宋可玲皱眉迅速往后拉，拉了一段又一段，等重新有画面，她注意到，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视频画面恢复正常，而床上，只剩她一个人睡着。
旁边的被窝，还保持着小孩睡着的形状。
宋可玲看到这心头狠狠一跳。
她慢慢地、慢慢地转头看向床边。
被褥被睡过的形状已经塌下来。
但仍然能看出些什么。
安静的卧室里只听得见宋可玲自己的心跳声，一阵一阵，沉重有力，却又混乱失序。
宋可玲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床的另一边，猛地一把掀开了被褥！
那瞬间宋可玲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甚至于没看见人、只看到一条小白蛇盘着的画面都设想了。
憋了气，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事实就是——掀开被子，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小蛇通途白色二十厘长，如果在，在浅蓝色被褥床单中会很显眼。
就是没有。
宋可玲扶额，赶走脑海中那些比较脱离现实的荒唐年头。
忽然想起昨晚说过的话，一顿。
——小孩该不会把自己昨晚说的话，才今天一大早离开了吧？！
宋可玲下楼的时候问了物业管理员，调取了大楼监控。
监控显示过去几个小时没见到小孩进出。
信号也没有任何异常。
宋可玲不得已还是联系了警察告知情况，然后去到学校。
只是家里凭空“失踪”了个人，宋可玲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反复回想房子里还有哪些地方可以藏小孩，那些地方会不会给孩子造成危险。
上课也频频走神。
而让宋可玲费劲找了半天的倩倩呢？
就藏在宋可玲穿着的宽松工装裤下方的口袋里。
它当然听到了小学妹叫自己，但给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来。
小学妹宋可玲那么聪明，它一露头，人不见了，蛇出来，蛇不见了人出来。
那就一定会意识到它就是倩倩，倩倩就是它！
为了不吓到人。
倩倩决定先偷偷跟过来，然后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躲起来，再装作被宋可玲找到。
这样小学妹会以为它误打误撞来到了这边，一直在附近的范围内活动，所以才会在小区里找不到。
倩倩聪明，自认为计划天衣无缝，在确定宋可玲落定位置不再走动后，很快探出小脑袋四处观察，然后慢慢吞吞从工装裤口袋里爬出。
悄无声息落了地。
放眼望去，全是人类的脚和鞋子。
倩倩扭着细长的身子游刃有余地避开“障碍”，找寻前进的道路。
只是这里没草丛，很不方便隐匿身形。
倩倩沿着教室的墙前行。
好不容易要出去了，突然有人注意到了阳光下洁白的折射，定睛一看，一声卧槽，“那是什么啊，蛇？！”
话音一落，一时激起千层浪。
阶梯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很多学生都顺着说话人盯着的方向看去。
讲台上的老教授挂戴着小蜜蜂，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只以为是课堂上某学生没控制好音量提起其他，总之没当回事。
谨慎执行计划的倩倩却是听见了。
它立起脑袋和身躯回头看。
那高度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依然是各种脚和高高的阶梯。
教室一静，紧接着各种声音传来。
倩倩的姿势也在顿了两秒后，下一刻，就扭着身子风驰电掣往外游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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