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可算到了登记的地方，姬灭厌以不识字为由让魏玄秒帮自己代笔了。
她倒不是真不识字，而是她认识的字跟现在的字有着巨大的差别，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和学习。
首先要填的是名字，魏玄秒交叉着双腿站在登记台后，灵活地转着手里的笔，头也不抬地问：“你的姬是姬发的姬？你该不会是姬发的后人吧？”
姬灭厌不置可否。
她和姬发的确是一个姓，也的确有血缘关系，但是，与其说她是姬发的后人，不如说她是姬发的祖先……
“或许你听说过黄帝？”姬灭厌试探着问。
“皇帝？封建时代的最高统治者？怎么了？”
“我是说，黄帝，姬轩辕。”姬灭厌不得不说清楚。
“嗷……”魏玄秒才反应过来姬灭厌说的是黄帝而不是皇帝，“你是真·黄帝后人啊，说起来姬这个姓确实挺古老的。”
姬灭厌沉默了一会儿再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对你听到姬这个姓，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姬发而不是姬轩辕，有点意外。”
“可能是因为封神榜。”魏玄秒回应，“事实证明文学影视作品对人的影响比历史记载大得多……其实我本来想说，你要是姬发的后人，那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话说。”
“什么话？”姬灭厌问。
“你知道苏妲己吗？”魏玄秒转笔的动作一顿，侧头和姬灭厌对视。
姬灭厌盯着她琥珀色妖异的双眼看了一会儿，不等她展开话题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你是狐妖？”
“哎呀，这就被你发现了。”魏玄秒毫不在意地笑道，“没准儿我是妲己的后人呢？如果你是姬发的后人，我们之间可不得有点话说？”
“然而妲己并不是狐妖，我也不是姬发的后人。”
姬灭厌才不会说，那个时代的她作为一尊邪神，放大和利用过妲己和帝辛的恶念，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妲己并不是什么狐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魏玄秒跟妲己的关系，可能还没她跟妲己的关系大。
不过那个时候，邪神的意识和行为并不受姬灭厌掌控，祂具体做了什么，造成了什么后果，在历史演变的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姬灭厌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说不出具体的。
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主动转移道：“你不是蛇真是太好了，我喜欢毛茸茸，能变回原形给我摸两下么？”
“嗯……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不行。”魏玄秒重新转起了笔，可这次才转了两下笔就掉了，拿起来又转了一下，又掉。
她没在意，把笔重新拿起来后说：“知道吗？上一个知道我原形是什么的人，提出了跟你一样的要求，被我一尾巴拍在了脸上，但是你的话，只要你也让我摸两……”
“那算了。”姬灭厌一口回绝，甚至没等魏玄秒把话说完。
魏玄秒的脸当场鼓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和郁闷。
姬灭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开始怀疑她说喜欢自己是真的“喜欢”自己了。
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
“虽然我喜欢毛茸茸，但比起犬科更喜欢猫，而且听说狐狸挺臭的，所以算了。”她故意道。
此话一出，魏玄秒果然炸了。
她是真炸毛了，银灰色的长发有了明显的蓬起：“哪里臭了！我一点都不臭！我可香了！不信你闻！”
她把笔拍在登记表上，转身面向姬灭厌，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往两侧掀开，一副恨不能扑向姬灭厌的样子。
姬灭厌淡定地看着她：“粉色的。”
“喂！”魏玄秒又慌慌张张地把衣服拢严实了。
“快点写吧。”姬灭厌催促她，“你再不写，我就自己来了，但要是又引发什么骚乱，我不负责。”
魏玄秒沉默着思考了一下填写登记表和引发骚乱之间的逻辑关系，想到姬灭厌刚“醒”就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难猜测她能通过某种方式从人类那里获取信息，而后果就是引发骚乱。
魏玄秒没多想，她并不在意姬灭厌拿这个威胁她，因为这反而说明姬灭厌并不想引发骚乱，不然她直接收集完信息再平息骚乱就好，没必要多此一举让她帮忙。
所以魏玄秒心情愉悦地转回身，重新拿起笔：“行，哪个灭，哪个厌？”
“毁灭的灭，厌世的厌。”姬灭厌故意这么回答。
“好凶残的名字。”魏玄秒吐槽着，一笔一划地将姬灭厌的名字写了上去，然后问，“性别？”
“你看不出来？”姬灭厌挑眉。
“还真看不出来。”魏玄秒耸肩，“你也看到了，奶爹……我是说，乔云迁，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女的嘛。”
姬灭厌死盯着魏玄秒，一阵低气压的沉默。
魏玄秒被她盯得有点心虚：“那，那我就填女的了？”
姬灭厌继续盯着她，冷声道：“你要真不知道，就填‘无’，我没有性别。”
她身为人类的时候性别女，但邪神没有性别，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变成男的，也可以变成任何动物、植物、死物，任何她想变成的东西。
不过那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她意识分裂的风险。
如果可以，她想一直维持现在的人形，以“姬灭厌”的身份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生活。
她并不在意魏玄秒在自己的性别一栏上怎么填，但魏玄秒在意死了，迟迟没有下笔，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的无性别？可你看上去就是女的啊，女性有的特征你都有，不该有的东西你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哦，我还以为你没仔细看，或者记忆不好忘了这件事呢。”姬灭厌的语气里带着点气。
她之所以会问魏玄秒“你看不出来？”就是因为，魏玄秒看过的，不只是她穿着衣服时的样子。
既然魏玄秒非要装傻，那她也可以是无性别。
“好吧。”魏玄秒深吸了一口气，坦诚道，“我承认我看光了你，然后在我看来你就是女的，那我就填女的了？”
这一次，姬灭厌没有反驳，淡淡地“嗯”了一声。
魏玄秒松了口气，填完“女”之后接着问：“类别选什么？有人、妖、怪、灵、鬼、其他。”
“这都是什么？”
每个字，姬灭厌都不能说不认识，但当它们成为选项时，她一头雾水。
魏玄秒对此早有预料，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是人生下的，拥有特殊力量的人，那就是人，哪怕他们中的一些其实祖上有过妖的血统，只要他们自认为是人，就可以选人，妖的话一般是指我这种由动物化形的，也有一些是由植物化形的，反正本体都不是人，怪和妖比起来，最大的特点就是奇怪，像我这种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很正常吧？但是有九个脑袋的狐狸就很奇怪了，简单来说，怪就是本体无法用物种去归类的生物，也可以说他们一个个体就是一个物种，最典型的就是饕餮，羊身人面，目在腋下，太奇怪了。”
“你这描述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姬灭厌能感知到魏玄秒对怪的不喜，不知道魏玄秒是不是被某只怪的本体吓到过。
魏玄秒不置可否，摊了个手便接着说下去：“灵一般是从死物中诞生的，剑灵，笔灵，书灵，因为大多是人使用过的工具，所以从这些工具中诞生的灵都比较像人，鬼的话不用多说了吧，就是人死后形成的东西，有些会附在尸体上变成有意识的僵尸，但本质还是鬼，有些附在器具上变成了器灵，他们可以选灵也可以选鬼，看他们自己更喜欢哪个。”
介绍完所有的类别，魏玄秒问姬灭厌：“你觉得你是什么？”
“就这些，没别的了？”姬灭厌诧异。
“嗯……你也可以选其他，然后备注自己是什么。”魏玄秒回应。
姬灭厌才不会做这种自爆的事，但她确实对有限的选项感到诧异，忍不住举了几个例子：“龙算什么？祂们是诞生于人类幻想的神兽，难道也跟饕餮一样被归类为怪？”
“不，龙在人类的幻想里是一个物种，并不特指一条，算妖。”魏玄秒回答。
“那朱雀、玄武呢？”
“朱雀是妖，玄武没遇到过，截止目前，自称玄武的都是龟妖，没有半点蛇的特征。”
“那么女娲呢？”姬灭厌被迫举出了一个跟神有关的例子，“人首蛇身，难道算怪？”
“女娲当然是神，但如果你说的是人首蛇身的生物，那可能确实是怪？”
“我说的就是女娲，如果一个生物自称女娲，也确实有着女娲的形象和力量，你打算怎么分类祂？”
“虽然我觉得你是在杠，但是，好吧。”魏玄秒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姬灭厌的问题，“如果这个生物诞生自哪本和女娲有关的书，那她是灵，如果这个生物因为长得跟女娲比较像，就误以为自己是女娲，那她是自我意识过剩的怪，如果这个生物真的拥有女娲拥有的力量，能点泥成人，那么……华夏就不会有百年屈辱史了。”
姬灭厌哑口无言。
魏玄秒顿了一下后，继续道：“神是不存在的，或者反过来说，每个人都有成为神的可能，二郎神是神，哮天犬也是神，神话里的那些神，或许是虚构的，又或许真实地存在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形形色色，什么类别都有，或许几万年后，我也是神呢？又或许，一直到宇宙毁灭我都成不了神，但如果我做了神该做的事，那我就是神——把神当成是功绩，而不是类别。”
姬灭厌沉默地看着魏玄秒。
某种意义上，魏玄秒是对的，谁都可以成神，连恶念都能成神，只不过是邪神。
但魏玄秒也错了，神真实地存在着，一旦形成就不会消失，能抹杀的只有意识。
不过，把神当成是功绩，而不是类别，回归物种本身？也不错。
姬灭厌本来就没那么认同“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些事。
这样想着，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淡淡地开口说了句：“那么，我是鬼。”
一抹无法消散的执念，一缕不愿离世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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