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云殊在哪
夜幕降临，头顶繁星闪烁，宛如流淌着一条银河。
“雪儿，你说这座神秘的无心岛会是什么样子的？”姬如风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我猜……应该就是一座很寻常的孤岛。”
“咦？就只是这样？”
见姬如风一脸期待，绯雪哑然失笑，“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多年来，为了凤凰血前仆后继登上无心岛的人比比皆是，若真有什么线索，晏澄当初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理智告诉绯雪，现在这个节骨眼他就是上了无心岛恐怕也一无所获。
但是他的心驱使着他还是想一窥究竟。
哪怕找不到凤凰血的线索，但或许，登岛后他能想起些什么。
“没关系，就算什么线索都没有，你还有我呢！”姬如风顺势想要握住绯雪的手，这时，竹篙的一端猛地刺过来，姬如风闪身躲开。
只见晏泠撑着竹篙，一脸不高兴，还故作淡定道:“我要变换方向了。”
姬如风知道晏泠是故意的。
“不会撑船的话不用勉强。”
“那换你来？”
见晏泠把竹篙递给自己，姬如风起身接过竹篙，“行，我撑船，你可以……”
“滚”字还没说出口，只见晏泠一屁股坐在了他原本的位子上，坐在绯雪旁边。
姬如风嘴角抽了又抽，恨不得拍晏泠一掌。
可若是他和晏泠真打起来，只怕会让绯雪为难。
撑着竹篙，姬如风哼着小曲儿唱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晏泠充耳不闻，坐在绯雪旁边，明显感觉到绯雪不仅话变少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也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明他就在绯雪身边，距离绯雪最近，然而绯雪却连一个字都吝啬于对他说，反而同撑船的姬如风闲聊了起来。
他们聊着两人第一次相遇，聊着在醉灵宗禁地里的同生共死，聊着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聊的全是晏泠不知道的内容。
晏泠感觉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像个多余的东西，像空气。
无法掌控绯雪的恐慌与不安犹如咸湿凛冽的海风，肆无忌惮地切割晏泠的肌肤。
可晏泠很清楚，他不能掌控绯雪。
现在的他也不想掌控绯雪。
以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绯雪没杀了他，没有赶他走，他就该感到知足了。
这时，从深不可测的北海底部传来某种活物的气息，晏泠、绯雪、姬如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凝聚内力。
下一秒，一条大鱼从海中跃起，庞大的身躯展现在绯雪他们眼前，犹如一头恐怖的怪物。
“是北海巨鲲。”
晏泠话音未落，已经从姬如风的手中抢过竹篙，摆开架势。
北海巨鲲是一种生活在北海的大鱼，攻击性极强，尤其是此刻这条巨鲲明显很暴躁，杀气腾腾。
晏泠怕这条巨鲲伤到绯雪，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且慢。”
绯雪的手想要握住竹篙，阻拦晏泠刺向巨鲲，结果一时情急，他的手握在了晏泠的手上。
绯雪一愣，晏泠也是一愣。
像被蝎子蜇了一口，绯雪立即松开手。
手背上仍残留着绯雪的体温和触感，凉丝丝的，有种酥酥麻麻的余韵。
晏泠感觉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许多。
明明两人过去有过许多次肌肤之亲，但方才只是被绯雪摸了一下手，就让晏泠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刺激着晏泠最原始的冲动。
还想摸更多……
好想将绯雪拥入怀中，摸遍绯雪的身体……
晏泠甩甩头，知道眼下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它受伤了。”
绯雪的声音将晏泠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如风，有叶子么？”
绯雪话音刚落，只见姬如风变戏法一般递给了绯雪一片树叶。
北海巨鲲仍在他们这一叶扁舟旁徘徊咆哮，像是不将他们吞入腹中便誓不罢休。
这时，悠扬婉转的旋律于夜幕下响起。
这旋律对晏泠而言是陌生的。
但对姬如风而言却是万分熟悉。
当初，他与绯雪初遇，绯雪身受重伤，他用树叶给绯雪吹的疗伤曲正是这一首。
站在绯雪身边，晏泠虽然对绯雪吹的曲子不熟悉，但这旋律中蕴藏的内力他却感觉得到。
他意识到，绯雪是在为这条北海巨鲲疗伤。
绯雪确实变了。
在晏泠的记忆中，绯雪是不会在乎一条鱼的死活的。
过去，在绯雪的生命里，唯有主人，与任务。
但凡他们晏氏交给绯雪的任务，纵使是三岁孩提，耄耋老者，绯雪都会杀得眼睫毛都不眨一下。
因为他们影卫训练营就是如此训练绯雪的。
比起做一个人。
绯雪首先是晏氏的狗，是晏氏的刀，是晏氏的奴才。
晏泠猛然间发觉，或许他从未真的了解过绯雪这个人。
他所了解的绯雪，是没有自我的绯雪。
所以哪怕当初被他凌虐得遍体鳞伤，绯雪仍一心想要从晏澄的阴谋下保护他。
保护他，是绯雪的使命。
因为他是绯雪的主人。
但现在，他不是了。
对绯雪的心疼油然而生，晏泠情不自禁地靠近绯雪，脱下自己的外衫想要为绯雪披上。
结果，绯雪往旁边躲了一下。
他一如既往吹着树叶为北海巨鲲疗伤，连看都没看晏泠一眼。
晏泠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冰凉。
悠扬旋律荡漾于浪潮汹涌的北海之上，巨鲲从张牙舞爪到渐渐平息下来，最终游离了绯雪他们的小船。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绯雪放下手中的树叶，听见了姬如风的掌声。
“只听一遍就学得有模有样，雪儿不愧是天资聪颖。”
被姬如风夸赞，绯雪腼腆一笑。
姬如风知道现在的绯雪是在做自己。
对于作恶多端的马贼绯雪丝毫不会手下留情，但对于受伤暴躁的北海巨鲲却会网开一面。
“冷么？”姬如风靠近绯雪。
“有一点。”绯雪说完，只见姬如风脱掉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他身上。
晏泠又做回了船夫的角色，只能眼睁睁看着绯雪接受姬如风的好意。
在姬如风给绯雪披衣服的过程中，绯雪既没有躲闪，身体也没有僵硬，反而欣然裹紧了这件外袍，仿佛在用残留在衣袍上的姬如风的体温温暖自己。
咔嚓一声，晏泠将撑船的竹篙握成两节。
绯雪抬眸，与晏泠的视线产生了一瞬的交集。
那双比夜色还要幽暗的黑瞳，盘踞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但绯雪看得出，晏泠在忍耐。
从来都不懂忍耐为何物的晏泠，如今却在压抑自己的怒火，与……
醋意？
绯雪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晏泠不会吃醋的，更不会为他吃醋。
其实绯雪不是很懂晏泠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他有何意义。
他都说原谅他了。
曾经的爱也好，恨也罢，都随着那条被他亲手舍弃的命而灰飞烟灭。
他不懂晏泠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一眼功夫，却是百转千回、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绯雪从晏泠的眼中看到了吃醋、嫉妒、懊悔、焦躁、忍耐等等情感，然而晏泠在绯雪的鸳鸯眼里只看到了一片冷漠。
对他的冷漠。
船行至无心岛附近，天开始蒙蒙亮，但岛四周却起了浓雾，白茫茫的，视野严重受阻。
绯雪、晏泠、姬如风三人本能地警觉起来。
然而在他们登岛的瞬间，光警觉也已经来不及了。
号角穿透云霄，震耳欲聋，战旗冲破云雾，猎猎作响。
绯雪一行人在踏上无心岛的那一刻，便被从浓雾密林中冲出来的士兵团团包围了。
这群人叫嚣着冲出来，有种排山倒海之势。
晏泠立即站到绯雪身前，亮出长剑。
迎面而来的士兵从衣着打扮与战旗可知，他们是北原人。
为首的那个晏泠更是认得。
“恭候你们多时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很有礼貌地朝晏泠他们拱拱手。
此人皮肤黝黑，光着膀子，腰间围了一块兽皮，像是鬣狗的。
晏泠认识此人，他是北原东部首领饶朔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将士塔尔。
“岚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塔尔将军，我早就解甲归田，不再为王了。”晏泠嘴上这么解释，心里认为这个消息北原无论东部西部肯定早就知道了。
塔尔微微一笑，“是在下失言了，晏泠公子，不知能否让一让，我想同绯雪公子说句话。”
“不能。”晏泠拒绝的干脆利落。
塔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晏泠公子，我只不过是奉东副首领饶朔大人之命，想请绯雪公子到北原做客……”
“带精兵两万，埋伏于此，现在又大张旗鼓地冲出来，如果在北原这叫请人做客，那恕晏某孤陋寡闻，见识浅薄。”
被晏泠讥讽，塔尔扁扁嘴，朝后方的大军一摆手，大军立即后撤。
天大亮，晨雾渐散，姬如风发觉整座无心岛几乎被北原的兵占满了。
对付他们三个却动用了足以攻城的两万大军，也不知他们是否该感到骄傲。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方对带走绯雪，可谓势在必得。
姬如风眉心一蹙，想拉住绯雪，谁料绯雪却从晏泠的身后走了出来。
“阿雪。”晏泠叫了一声。
绯雪从容不迫地来到塔尔面前，冷冷问:“北原我不会去的，找我何事，可以直说。”
塔尔看到绯雪，不由眼前一亮。
久闻此人有着惊世骇俗的美貌，起初他还以为传言太过夸张，今日一见，传言竟不及真容的万分之一。
被绯雪的容貌惊艳到，塔尔不禁看呆了，久到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抱歉，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塔尔红着脸抓了抓后脑勺。
旁边的晏泠眼神阴鸷，恨不得将塔尔直勾勾盯着绯雪的那两颗眼珠子挖出来。
“塔尔将军，请说正事。”
看出绯雪没闲情逸致同自己闲聊，塔尔有些失落，拍拍手。
手下一名士兵将一个小盒子呈了上来。
塔尔用双手将小盒子递到绯雪面前。
“绯雪公子，饶朔大人说，只要你看了盒子里的东西，自然会跟我们走。”
晏泠与姬如风一听这话，顿时绷紧神经。
绯雪二话不说将盒子打开，异瞳圆瞪。
盒子里的是一块皮肤——
人的皮肤。
皮肤上有着一块像云朵一样的淡青色胎记。
啪！
当绯雪合上盒子的同一时刻，短刀不知何时握在了他的手中。
塔尔双眸圆瞪，眼珠惊惧地颤抖着，冷汗顺着鬓角一滴一滴流下来。
直逼他眼球的，是锋利冰冷的短刀刀尖。
近在咫尺的绯雪再不似那九天下凡的美艳仙子，而是从阴曹地府踏着鲜血而来的索命阎罗。
“说，云殊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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