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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石碑里侧


众人接触到热海潮汐形成的气流,身上便被灼出一片燎泡,而周围的山鬼则已四散逃窜,纷纷躲进了洞穴高处的裂缝,却没有一个敢接近拜蛇人石碑。

司马灰等人被逼无奈,只好扔下火把,扶起受伤的胜香邻,在枯骨堆中连滚带爬地向后撤退,又从原路攀上拜蛇人石碑顶端,发现石碑后面仍是阴森森的十分冰冷,可能是地形使灼热的气流向上涌动,无法波及此处。

四个人疲于奔命,爬到石碑上方之后几欲虚脱,呼呼喘着粗气,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司马灰挣扎着起身检视胜香邻的伤势,原来深坑中乱骨嶙峋,只不过被一根断骨划了道口子,失血很多,所幸伤得不深,他和罗大舌头这才放下心来,先请高思扬给胜香邻处置了伤口,然后将水壶里剩下的清水分开喝了,停在石碑上稍作喘息。

众人在边缘俯窥石碑后面的大洞,矿灯的照明距离仅达数米,下方黑乎乎的一无所见,但觉空寂广阔,深不可及,均有毛骨悚然之感,寻思这神庙之下即是热海铁水,怎么还会有这么深的去处?

司马灰最初见到拜蛇人石碑,就觉得这个古老的秘密不该被世人揭晓,所以当时便有意离开,如今退路已绝,唯有横下心来到石碑另一端看个究竟,但走这条路就不得不做最坏打算,毕竟所有的谜团都是由此而生,结果如何谁都无法预料,他打定主意,将当前形势对其余三人说了。

地下热海的温度高达4000—6000摄氏度,其潮汐虽然有固定的涨落规律,但具体时间不得而知。就算躲在石碑上等到潮汐退却,再从通道向外撤离,也未必会有先前那么走运。一旦受到袭击,以考古队剩余的枪支弹药绝难抵挡,自然逃不掉被生吞活剥的命运。现在只有进入石碑挡住的洞口,才能把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而这块记录着死亡符号的拜蛇人石碑,就是眼下仅有的一线生机。所以等会儿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让石碑保持原状。

罗大舌头说:“通道里填塞了许多巨石,尽头的这个洞口又用石碑堵住了,是不是要挡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司马灰说:“罗大舌头你平时遇事向来不走脑子,如今连你都看出问题所在了,可见有些蹊跷。这地方是有很重的阴气,不知道是不是古时杀殉太多所致,而祭祀的对象是石碑……还是另有什么别的东西?”

高思扬想起先前在石碑裂隙中看到的诡异情形,就感到不寒而栗。刚才分明见到瞪目而亡的“二学生”突然出现在了石碑另一端,难道是因为紧张过度而看错了?

司马灰刚才也目睹了石碑另一端出现的情况,是以知道高思扬没有看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跟随考古队进入重泉之下的“二学生”确实已经死了,因此不论出现在拜蛇人石碑后面的东西跟他长得如何相似,也绝不是那个来自大神农架林场的人。

罗大舌头等人暗暗点头,眼见胜香邻形容憔悴,就决定在石碑顶端多停留半个小时。

众人皆被热流灼伤,停下来才感到周身上下都疼,此时忍着疼关掉矿灯,一面整理武器弹药,一面借着萤光低声讨论接下来的行动。司马灰估计拜蛇人石碑很可能是一条虚无和现实之间的分界线,延伸到洞口的壁画,大多描绘着人死变鬼,经此坠入虚无之海,所以石碑后面多半就是“虚”了。

罗大舌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死人都去的地方……岂不就等于阴间的黄泉吗?”

司马灰也是推测,只能告诉罗大舌头没这么简单,至于什么是虚,这还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当年绿林里有段旧话,说是明朝末年,流寇窜至陕西作乱,朝廷起大兵堵剿。以前叫流寇,现在都叫农民起义军了。那时义军转战数省,持续与官兵激战,始终没有机会休整,部队死伤甚重,更要命的是军中缺粮缺饷,形势危如累卵,随时都有全军覆灭的可能。

当时朝纲败坏,民心思变,各地都有人暗中帮助义军,到处筹措军饷粮食。有一天,河南开封府来了个跑江湖卖艺的女子,容貌绝美,引得当地百姓争相来看。她在街上摆出一个古瓦罐,声称谁能用铜钱把这罐子装满,就甘愿以身相许。甭管什么朝什么代,也不管是什么动荡年月,天底下从来都不缺凑热闹的好事之徒,众人又看那罐子不过饭碗大小,能装得下多少铜钱?如能娶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当真是艳福不浅,于是纷纷挤上来,十枚八枚的往罐子里扔,也有拿整贯的铜钱往里倒的,不料古瓦罐就似无底之洞,投进多少铜钱也不见底,便似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围观的民众无不称奇,都说这小娘子真是异人,想必通晓异术,因此谁也不敢再上去当这冤大头了。

恰好有个押解税银的军官,带了一队士卒,解着整车的银鞘途经此地,在旁看得十分稀奇。这位也是个不信邪的,最主要是垂涎美色,认为这古瓦罐无非是种障眼法,官府的库银都印了花押,纵然有搬运挪移之术也难盗取,当即推开人墙,拿银鞘往瓦罐里放,放一个没一个,放两个少一双。

那军官恼羞成怒,偏不信这么个不起眼儿的破瓦罐,能装得下整车税银,便把那辆装有税银的马车推进圈内,揭开捆缚银箱的绳索向地上倾倒,满以为这么多银子,埋也能把瓦罐埋住了,谁知地下就像有个陷坑,竟忽然往下一沉,连车马带银鞘,“呼噜”一下落进了瓦罐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军官看傻了眼,愣在当场,过了半晌才醒过味儿来,忙喝令军卒将那女子捉住,凭空失了官银,少不得要捉住施术的妖人顶罪。那女子讨饶说:“既然是朝廷税银,容我从罐中取出如数奉还,管教分毫不短。”随即走到瓦罐前,趁着官兵不备,将身形一缩,转眼间就钻进了古瓦罐里,那些押解银车的军官和兵卒,发声呐喊拥上前砸碎了瓦罐,却是空空如也,卖艺女子连同银车,好似泥牛入海、风筝断线,全都不知去向了。

罗大舌头同样听傻了眼,十分好奇地问道:“真有这么回事?是不是黄大仙经常施展的障眼法?”

司马灰说:“反正是几百年前的旧话了,现在讲来无非吊个古今。据闻这女子是义军里的奇人,使用搬运之术窃取官银充当军饷,她那个无底洞般的古瓦罐,就像赵老憋在喜马拉雅山下看到的壁画,一个女仙将整个城池吞到腹中。如果以前真有此类搬运之术,没准就是掌握了进出‘虚’的方法,而‘虚’里面的情况无人知晓,因为那是连能见到彻始彻终的佛眼都看不到的去处,所以很难猜想会遇上什么情况。”

罗大舌头心里着实有些嘀咕,嘴上硬充好汉:“满天神佛都看不到也不要紧,我罗大舌头却有先见之明,就冲咱弟兄一贯倒霉的运气,要是做生意开棺材铺,城里八成都没死人了,下去之后自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还能有什么意外?”

胜香邻歇了一阵儿,恢复了几分精神,她听司马灰和罗大舌头两个又在讲些耸人听闻的言语,就起身说:“这座拜蛇人石碑陷在地底数千年,碑体早已是裂痕遍布,边缘与洞壁之间也存在着很多缝隙,虚实相交怎能仅有这一墙之隔?我们携带的水粮、弹药、电池均已所剩无几,要想探明石碑对面的秘密,就不能过多耽搁,必须尽快行动。”

司马灰见胜香邻脸色苍白,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心里隐隐担忧,奈何留在原地不是办法,只好嘱咐她紧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也不要离开,这样即使遇到什么凶险,至少能够随时照应。

胜香邻点头应允:“石碑里侧的大洞深得古怪,一切情况不明,咱们所有人的行动范围,要尽量保持在能见距离之内。”

罗大舌头从背包里翻出剩余的几根雷管和导爆索,捆扎在一处当作简易炸药。从热气球物资中找到的烈性炸药,在爆破死城入口时已经用尽,但有这雷管充为爆炸物也足能壮胆,倘若遇上什么鬼怪,炸不死也能把它吓走。

司马灰说:“石碑虽是厚重巨大,可陷在地下年头太多了,到处都有龟裂和缝隙,如果离得太近,这捆雷管造成的爆炸很可能使其崩塌,所以使用雷管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四个人准备就绪,小心翼翼下到石碑底部,发现里侧是又高又阔的无底之洞,估计洞道直径与石碑的宽度相似,洞中黑暗障目,能见度比外面低了数倍,矿灯只能照到五六步之内。不仅是光线,无边潮水般的黑暗,仿佛连稍远处的声音都给吞噬掉了。

众人不敢冒进,背靠着石碑环视周围,发现里侧刻着同样的碑文,洞壁两边还有拜蛇人遗留的壁绘纹刻,似乎记载着拜蛇人祖先在这个古洞中的遭遇,其中还有几个残存的古篆可以辨认。

司马灰等人见胜香邻在矿灯下对照记事本,逐个解读壁刻残文的内容,就先转身从石碑裂隙中向外张望,隐约能感到外面的热流,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异状,寻思之前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于是问胜香邻洞壁上刻了些什么。

胜香邻说:“洞壁被苍苔侵蚀消磨得很严重,能解读出来的内容非常有限,这一部分应该是‘会看到……让你无法承受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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