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四妃
神情又是得意，又是开心，眼前这一幕，是他曾经梦想了许久的。
可是忽然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呼延寒眼神里带着一抹错愕，一抹惊讶，想要低头，却发现浑身都不能动弹，腰间那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刺痛不已。
沈沉鱼缓缓收回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轻轻一推，呼延寒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碰！”的一声落在干枯草丛里，身上沾染了牛粪羊粪，味道十分诡异。
曾今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呼延寒，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落到如此的地步，而导致他变成这幅模样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一个他企图征服，却反被收拾的女人！
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恼怒涌上心头，呼延寒的脸从红到青，又从青到白，最后成了墨黑色。他恨恨的瞪着坐在马背上，悠闲无比的沈沉鱼，只恨不得将她拉下来，狠狠的抽上几十鞭子！
他父王遇到不肯服软的女人，就是这么干的。
“吁……”
沈沉鱼轻轻拉了一下缰绳，试试探探的看了一眼地面，然后，翻身下马。
那马很通人性，居然没有踢她。
呼延寒躺在地上，只觉得这一幕刺眼至极，忍不住道：“女人，你到底在本王身上施展了什么法术！竟然……”
竟然让他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我不会法术。”
沈沉鱼目光很冷，看向呼延寒时，脸上全是厌恶：“三个时辰后，你的穴道自然会解开。”说着，转身大步离去。
“我试了！解不开！”呼延寒急忙喊道：“喂！你别走！”
他才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片荒凉的草地上，无人问津。
但沈沉鱼视若罔闻，一路走的飞快，眨眼之间，身影便消失了。
呼延寒目光里顿时露出一丝失望。
同时也很愤怒。
沈沉鱼堪称是他这一生里遇到的最难搞的女人！
正生着闷气，忽然呼延寒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莎莎的脚步声。同时头顶上出现一片乌云，缓缓笼罩了他。
呼延寒目光里顿时露出一丝欣喜——难不成是沈沉鱼良心发现，回来向他赔罪了？
他努力的转着眼珠子，往上望去，结果，却看见了一双皂青色的靴子，与月白色的袍子。
草原上，唯一这幅装扮的人，是萧长卿。
呼延寒满心的热情一下子便消退了。
脸色甚至有些铁青。
倒霉时被情敌碰见了，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唉……”
萧长卿长长的叹息一声，缓缓蹲下了身，看向呼延寒：“早就跟你说过，沈沉鱼不是简单的女人，叫你少打她的主意，你偏不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随身藏的有毒针！”呼延寒咬牙切齿道：“还有，你快扶我起来！”
萧长卿充耳不闻，索性找了一块没有被羊粪污染的干净草地，拿出一块帕子来铺好，坐了下来：“三王子，您别折腾了，您的那些手下都在不远处看着，你希望他们看到你如此虚弱，狼狈不堪的模样么？”
呼延寒气的脸色发白，一个字都讲不出。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身染牛粪的狼狈样子，被手底下人看到！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萧长卿十分好心的道：“也不算难熬……”
呼延寒的脸又是一黑，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沉鱼她又不会武功，你当真解不开？”暗暗的磨了磨牙。
萧长卿看了他一眼，依言伸手在他身上各处穴道上点了一下，随即道：“这下信了么？”
呼延寒试着运气，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这才知道萧长卿没有骗他。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居然……居然……”
语气沉闷，夹杂着愤怒，差异，以及一丝好奇。
萧长卿看着他的表情，语气淡然：“那是她的拿手好戏，当初我也曾栽在她手上，三王子不必对此耿耿于怀……”
“你都中招过，为什么不告诉本王？”呼延寒挑眉，目光不愉。
萧长卿闻言笑了：“我也没想到，三王子会这么大胆，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
呼延寒冷哼：“本王子为了沈沉鱼，已经花费三个月的时间，这够久了！”他没有直接把人弄上床，已经是耐下性子了。
萧长卿：“……”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说三个月都算久，那他和沈沉鱼纠纠缠缠十几年，又算什么？
他不想待下去了，更不想再看到呼延寒这张脸，否则，他会忍不住举起拳头朝着他的脸招呼。
“你好好欣赏风景，我先走了。”萧长卿站起了身，拍怕衣袍。
呼延寒百无聊赖，好容易有一个人陪他说话解闷，自然不愿意放他离开，当下急道：“你干什么去？再待会儿！”
“不了。”
萧长卿并不回头，抬脚走远了。
呼延寒躺在那儿，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
萧长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选定了定国公陆渊的孙女陆雪琴为皇后，惊掉了朝野上下所有人的下巴。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仗，打的实在漂亮，胜的毫无悬念。
陆渊是谁？朝堂之上最不给裴太后面子的人，也是唯一能与裴太后抗衡的人，萧长凌选了他的孙女为后，这行为就很耐人寻思了。
“陛下这是对太后心生不满了啊！”有大臣悄悄的议论起来：“不过说实话，我也不赞同立裴玥为后，裴家到了这时候，还想掌控朝堂么？”
“得了吧！你不就是想把你那才满十三岁的小女儿也送进宫去，这谁不知道！”旁边有人哈哈大笑。
“这有何不可？反正三年后，我家芙儿才十六，豆蔻花开……”
“别做美梦了，这妃子跟皇后可不一样！”旁边有人探头过来，嗤笑道：“皇后可以三年后再立，但是妃子却是明儿就能抬进宫的……但我劝诸位，别肖想了，陛下的贵妃娘娘，必定是裴玥小姐……”
此言一出，几个人顿时不言语了。
无人反驳此话。
坤宁宫中。
裴太后这一次当真病的很重，短短几天，整个人便消瘦了一大圈，脸上也多出了好些皱纹，就像是瞬间老去数十岁。
上一次，给她这么大打击的，还是萧长玉的去世。
萧长凌是一个不愿意让人抓他把柄的人，虽然选了裴太后的对头，定国公孙女为皇后，但却日日下了早朝就去坤宁宫里看望裴后，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亲自喂太后吃药，喂她喝水。
朝野内外，人人都对此赞不绝口。
唯一拉长个脸的人，是林相。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了。
这一日，萧长凌照例来看望裴后，但进殿的一瞬间，他便听到一声呵斥：“你出去！”
是裴太后。
萧长凌愣了一下，随即抬眸，裴太后靠坐在床上，正在由宫女服侍着喝药，但略显苍白的面孔上，全然都是愤怒。
“母后，您可千万别再生气了，气大伤身，懂不懂？”
萧长凌早就见怪不怪了，闻言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在裴后床沿上坐了下来，将手递给一旁婢女：“拿来吧。”
“是，陛下。”宫女受宠若惊，连忙低头递上莲花药碗。
萧长凌接过去，舀了一勺递向裴后，态度温和：“母后，张嘴……”
裴后对他这番做作的样子，内心厌恶到了极点，前些天她病的很重，因此没有力气反抗，但是今天……
“哀家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裴后猛的一抬手，便将萧长凌手中的药碗打翻了。
萧长凌却在药碗翻倒的一瞬间，猛然退开几步。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全洒在裴太后盖着的锦缎绣花芙蓉被上，晕染了一大片。
裴太后是有洁癖的人，见此情景，顿时恶心的想吐，连忙对外吩咐：“来人！快！快把这些撤下去！”
“是，太后娘娘！”
宫女们手忙脚乱的上前，撤的撤，换的换。萧长凌趁着混乱站起了身，缓缓道：“母后，真是对不住，又让您生气了，朝堂上还有些事情，儿臣不能多待，这就回去了，明儿一早再来看您。”
说着，冲着裴太后行了一礼，转身便要退下。
“等等！”
裴后于慌乱之中，猛的向萧长凌呼喊道：“皇帝先别走！哀家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果然来了。
萧长凌目光闪了一闪，闻言好脾气的转过了身，温和道：“母后，您有什么事需要儿臣去办的？”
“不是什么大事。”
眼看着宫女们将被子等物全都撤了下去，重新换上新的，裴太后当即不耐烦的挥挥手将他们全都撵下去，这才看向萧长凌。
“皇后既已立，陛下也该挑个日子，选几位妃子进宫了。”
“母后，儿臣说过……”
“别跟哀家面前玩花样！”裴太后猛的打断了他，语气沉沉：“你三年之后才立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哀家全都知道！不过是不想挑破罢了，给你留了一分颜面！”
“不想让哀家揭穿你，你就老老实实的让裴玥进宫，册封她为嫔妃之首的德妃……”裴太后冷冷道：“皇帝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沈沉鱼那个贱人！！”
萧长凌脸色顿时铁青。
但忽然笑了：“母后说的这么肯定，你难道知道她在哪里？”
“她能去哪儿，还不是跟老六私奔去了！”裴太后闻言，望向萧长凌的目光顿时含了几分轻蔑：“舍下了你，舍下了三个孩子，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那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哀家真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就放不开她……”
“她不是水性杨花！”萧长凌怒了，一字一句道。
裴太后斜睨他一眼，语气淡淡：“陛下若是答应立册立裴玥为德妃，哀家自然什么都不会说！”
“母后确定要如此？”
萧长凌恼怒到了极点之时，却忽然冷静下来。
“自然！”裴太后斜睨萧长凌，冷笑道：“陛下也别想打什么主意，当面答应，背后却迫害玥儿，哀家告诉你，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将你从这帝位上拉下来！”
她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说了，自然能够做到。
萧长凌也清楚这一点。
“好啊，那朕就等着看。”他淡淡的笑了：“等着母后将儿臣撵下皇位，重新挑选一位甘心受你摆布的人，来做皇帝。”
说着，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裴太后的脸色一寸一寸变得铁青。
……
萧长凌回到坤宁宫，气的几乎砸碎了桌上所有杯子，底下伺候的一干宫人，全都噤若寒蝉。
裴太后，这位曾经的养母，如今与他，已势成水火，不死不休。
“吩咐下去，暗桩可以行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长凌才冷静下来，沉声开口。
高公公缩在角落里，不由的目光闪了一闪。
“你想说什么？”萧长凌忽然望了过来。
高公公这才开口：“陛下，这个时候动手，怕是所有人都会怀疑到陛下身上，这……”
萧长凌挑了挑眉，淡淡道：“说的也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说着，低头沉思起来。
高公公又缩回角落里去。
而御案前的萧长凌，却是目光忽然一亮。
他猛的摊开桌上锦帛，飞快的写起来，不出片刻，便搁下笔墨。
他总共写了四道圣旨。
“老高，把这圣旨传下去。”
萧长凌交代道：“最好是同时送到每一家，知道么？”
“是！陛下！”
高公公一口应了，伸手接过四道圣旨，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萧长凌长出一口气，提着的心暂时放下一大半。
两个时辰后，裴国公府收到了皇帝立裴玥为月妃的圣旨。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得到另外三位朝中大臣同样收到圣旨的消息——一日之间，皇帝同时有了月妃，德妃，辰妃，宝妃四位嫔妃，都是三个月之后入宫。
“爹……这……”
裴玥手捏圣旨，从头看到尾，脸上不见半分高兴，有的只是愤怒：“陛下怎么这样！明明太后娘娘允诺女儿的是德妃！怎么会……”
“得了！太后娘娘她还允诺你当皇后呢！不也没当上么？”裴国公尚未开口，站在他身侧的另一位娇俏妇人便缓缓开了口，只是语气里满是嘲讽：“这如今啊，能进宫就不错了……”
裴玥恶狠狠的瞪了那妇人一眼，怒道：“林姨娘，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二妹妹进宫么？只可惜啊，她是庶出，太后娘娘看不上她……”
“你……”
林姨娘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正要反唇相讥，裴国公却摆手道：“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
他转身看向裴玥，目光严肃：“玥儿，陛下同时立四位妃子，这对你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你已经被陛下厌恶的情况下……”
裴玥闻言，面上顿时出现一抹不甘，然而她垂着头，没敢让父亲看见，只是楚楚可怜道：“爹，女儿也不想的，求爹爹为女儿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这事儿还得靠你自己。”裴国公闻言，叹息一口气，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裴玥的妹妹，裴心燕袅袅婷婷走上前来，笑眯眯的看她一眼，道：“姐姐就要入宫做月妃娘娘了，妹妹先在这里恭喜姐姐。”
平心而论，裴家姐妹当中，容貌最出众的，还得数裴心燕，裴玥纵然容颜清秀，在这个千娇百媚的妹妹面前，也黯然失色。
姐妹俩，从小龌龊不断，到了如今，已经势如水火。
“听说妹妹也要开始择婿了，姐姐在这里恭喜妹妹能够找到如意郎君。”裴玥气的咬牙切齿，但面上却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来：“这有些人啊，天生就该待在寻常人家为妾，却总是梦想着攀上高枝，进宫做妃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得上么……”
裴心燕的娘是林姨娘，裴玥便诅咒她日后也要与人为妾。
打蛇打七寸，裴玥这一招的确厉害。
裴心燕心中一痛，用更怨恨的目光回望过去，若是目光能够杀人，两姐妹现在已各自被凌迟几百刀。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裴国公没将这当一回事，裴家上上下下也都没将这当一回事，反正大小姐跟庶出的二小姐之间，每天都纷争不断，谁能顾的过来啊？
可是就这么寻常的一天过去，第二天，裴心燕便死了。
她是死在自己床上的，据说是贴身服侍她的丫鬟玉儿，第二天天蒙蒙亮，进门服侍她起床时候发现的，当时玉儿那尖叫声，把裴国公府一大半的人都给惊醒了。
裴国公听说二女儿死了，整个人瞬间懵逼。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心燕怎么了？”
裴心燕虽然是庶出，但是自小乖巧可爱，很得裴国公喜爱。猛然听到这个噩耗，裴国公瞬间的反应，就是不相信。
“国公爷，二小姐她，她死了！”
前来禀报的小厮满脸骇然：“二小姐脸上都是血，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仿佛死不瞑目，玉儿都被吓晕过去了……”
裴国公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却连忙转身往外走，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出了院子，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大女儿裴玥，她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也是往裴心燕住的地方而去。
裴国公看的心中火起——两个人平时无论怎样折腾都没什么，他乐的不管，可是现在，居然闹出了人命！
“你这个当姐姐的，就不能让着妹妹点么？”裴国公几步走到裴玥面前，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都是亲姐妹，有什么仇恨是不能放下的！”
“啪！”的一声，裴玥脸上出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她被打懵逼了，整个人呆呆的望着裴国公，眼圈儿渐渐红了。
“老爷！您胡说什么！大小姐也才刚听说二小姐的事！”裴玥身边的丫鬟小红，忍不住挺身而出。
裴国公看到裴玥浸湿的眼眶，听到小红的话，整个人渐渐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当众打了裴玥？她可是要进宫的，是皇帝的人！
而且这一打，不是把裴心燕的死，往裴玥身上引吗？名声怀了，可就进不了宫了，天知道裴太后为了今日的局面，付出多少。
“是爹气糊涂了，玥儿，你没事把？”想清楚厉害关系，裴国公连忙上前，满脸心疼的看着裴玥的脸：“来人，快去找大夫……”
“爹，女儿没事，还是妹妹要紧……”
尽管满腹委屈，尽管气的要死，但裴玥心中明白，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刚好裴国公已经明白过来，放缓了态度，她也就坡下驴，两个人将一幕父慈女孝的戏码演绎的真切动人。
但一旦踏入裴心燕所住的燕子居时，迎面传来的，却是林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号，以及，对裴玥母子的诅咒谩骂。
“我的心燕，我的乖女儿！一定是裴玥那个贱人，仗着自己被选入宫，做了皇帝的妃子，所以明目张胆的给你下药，毒死了你，我可怜的燕儿啊……”
林姨娘一路哭号，引的院子外不少下人引颈张望，要不了多时，大小姐裴玥，心生歹意，毒害亲妹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
“荒谬！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
裴国公气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当下踢开几个下人，一路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
屋子里，林姨娘还在嚎啕大哭：“我可怜的燕儿啊！你只不过是跟人家吵了几句嘴，就被毒死了……怪娘没用啊！”
林姨娘哭的伤心无比，死了女儿，她的天都要塌了。
“住嘴！住嘴！”
裴国公听到这些话，只气的额头青筋直跳，大踏步进屋，呵斥起来。
“老，老爷……”
林姨娘看见他，神情顿时怯懦了一下，就那一下，她便放开裴心燕的尸身，扑过去抱住了裴国公的大腿：“您要替妾身与燕儿做主啊！燕儿她死不瞑目啊！”
“你先放开我！”
裴国公想去看看女儿，奈何腿被抱住了，他没好气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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