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跟我走
“儿臣参见母后。”
萧长玉进来,笑眯眯的冲裴后请安,沈沉鱼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
裴后一见,面容更加冷峻。
“太子这是做什么?故意跟本宫作对?”
“多大点事儿。”萧长玉满脸无奈:“母后,就当今日是儿臣求您……婉儿还说,想见见四弟妹呢!”
林月婉会想见沈沉鱼?想杀她还差不多吧?
裴后目光一闪,冷哼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萧长玉笑道:“不过婉儿刚吃了午膳歇了,儿臣就让她多睡一会儿,母后不会怪罪吧?”
“怎会!”
林月婉可是裴后自己挑选出来的太子妃,再不喜,裴后也不会流于表面。
“既是婉儿想见,那太子你就带这个贱婢去东宫吧!顺便,让她给你把把脉。”裴后冷着脸道。
她没看深沉鱼,只盯住了儿子。
“好。”
萧长玉无奈点头,他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答应,怕是不能将深沉鱼带走。
“多谢太子殿下相救。”
出了坤宁宫,深沉鱼便向萧长玉道谢。
“弟妹无需如此多礼!”
萧长玉摆摆手,道:“六弟不在京中,于情于理,本宫都应当替他保护你,这是应当的。”
“太子殿下不会照顾着,照顾着,就把人照顾到床上去吧?”
蓦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浓浓嘲讽。
深沉鱼回头,便看见六皇子萧长卿缓缓从长廊那边走了过来,他虽是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昔日的翩翩少年郎,目中已多了几丝阴郁。
“只有心思龌龊之人,才会想龌龊之事。”萧长玉神情不变,语气淡然却不客气:“老六,你刚刚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深沉鱼不由的惊讶,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萧长玉发火呢!
太子果然就是太子,那气势,瞬间压倒一切。
“臣弟也没那个机会啊。”
萧长卿走到跟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深沉鱼,嘴角弯起:“听说四嫂有喜了,真是恭喜。”
深沉鱼看着他,一句谢谢说的勉强无比。
“大哥,四嫂,你们慢慢聊,臣弟告退。”
萧长卿淡淡看了深沉鱼一眼,转身走了,就好像,只是为了说那一句恭喜。
然而深沉鱼却知道,他是来提醒她的。
到了东宫,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之前拜托你找的那块手帕……”
“有点难。”
萧长玉轻轻一叹,道:“本宫去找过一次,却没找到,不过弟妹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本宫身上了,一定会找到的!”
深沉鱼敛了失望,装作不在意道:“没事的,大哥慢慢找便是……”
“深沉鱼!”
蓦的,身后一道娇叱响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沉鱼回头,便看见林月婉大步从殿内走了出来,柳眉倒竖,浑身的刺儿都竖了起来。
深沉鱼有些莞尔,这位林大小姐,每一次见她都如临大敌,她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婉儿。”萧长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还不快见过四弟妹。”
林月婉不甘不愿,上前叫了一声:“弟妹。”
深沉鱼不由大奇。
“这两日,她就先住东宫。”萧长玉又道。
“太子哥哥!凭什么!”林月婉刚刚已经是极力忍耐,此时终于彻底爆发:“为什么你跟长凌哥哥一模一样,都在维护这个贱婢!”
沈沉鱼面上顿时出现一抹尴尬。
“婉儿,不要闹!”
萧长玉正色道:“本宫最维护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林月婉不知道想起什么,俏脸一红,如最美的朝霞落在她的脸颊两侧,可她仍旧气鼓鼓:“那也不行!她不能住在东宫!”
“婉儿。”萧长玉伸手将林月婉小手一拉,劝道:“她住偏殿厢房,不会打搅到你,就两天。”
“为什么?”
“两天之后,四弟就从帝陵回来了。”
林月婉冷哼:“这皇宫这么大,为什么非得住东宫不可?莫非,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要躲在这里?”
萧长玉不好将裴后所做之事讲出,只好道:“是因为本宫,本宫需要她帮忙调养身体。”
林月婉不由的瞪大了眼眸看他。
“婉儿,本宫也不想总是病歪歪的,惹人怜悯……”萧长玉苦笑着道,说完,轻轻咳嗽一声。
林月婉的眼圈儿不由的红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住下吧!”
话音落,她恨恨瞪向深沉鱼:“贱婢!你可得好好替太子哥哥调理身体!不然本宫要你好看!”
深沉鱼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很想笑。
似乎做了太子妃的林月婉,也渐渐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这一切,都是萧长玉的功劳么?
“好,我一定尽力。”她笑着道。
……
“贱婢!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了!”
安生的日子只过两个时辰,便被林月婉带着嘲讽的声音打破。
望着眼前得意洋洋,用尖下巴看人的林月婉,深沉鱼叹息一口气。
她收回刚刚的话,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烦。
“太子妃,你小声些,殿下刚睡着。”
“这里这么偏,他听不到!”林月婉背着手,绕着深沉鱼走了一圈,目光不怀好意的落在她的腹部,声音幽冷:“贱婢,没有想到你竟然怀孕了!”
怀了长凌哥哥的孩子!
“太子妃想怎样?”深沉鱼终于露出一丝惊慌。
林月婉冷冷一笑:“贱婢!你不配拥有他的孩子!”
她继续逼近沈沉鱼:“你说,本宫是让人划开你的肚子,还是给你灌上一碗堕胎药啊?亦或者喂给吃一点藏红花?听说那个活血!”
俊俏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恶意。
“太子妃,您为什么讨厌我?”深沉鱼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孩子,毕竟是四殿下的,是皇族血脉……”
“贱婢生的孩子,还敢说是皇族血脉?”
林月婉嗤之以鼻:“纵然有,也被你玷污了!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话音落,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来吧,让我终结掉这一切。”一步一步朝着深沉鱼走去,林月婉笑的恶毒无比。
沈沉鱼踉跄后退:“太子妃,你冷静一些。”
“本宫很冷静了!”林月婉嗤笑出声:“贱婢,你害怕了?可现在却由不得你……”
话音落,手中匕首狠狠朝着沈沉鱼胸口刺去!
忽听“叮!”的一声脆响,林月婉蓦然发出一声尖叫。
那匕首距离沈沉鱼的心窝处还有一寸时被一物打飞了,插在不远处的红漆廊柱上,发出嗡的一声。
“谁!谁敢暗算本宫!”
林月婉捧着震麻了的虎口,怒火三丈的四处查看。
“谋杀皇嗣,还如此理直气壮,太子妃,真应当让父皇看看你这幅嘴脸。”花影晃动,一个一身月白色绣龙纹锦袍的俊逸男子缓步走了出来,正是六皇子萧长卿。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眼底冰冷一片。
沈沉鱼往后退了一些,有些狼狈的扶着廊柱站定,看着面前的萧长凌,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是你?”
林月婉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萧长卿,又回头看向沈沉鱼,目光中满是厌恶。
“贱婢!你还真是水性杨花!连六皇子都勾搭上了!”
“太子妃请慎言!”
萧长卿冷冷道:“今日是你刺杀当朝四皇子妃!本宫亲眼所见!这就去父皇面前对质吧!看你如何狡辩!”
“我不去!”
林月婉这才有些慌张,她杀沈沉鱼不过是一时兴起,也因为从来没将其放在眼里,以为弄死了就跟阿猫阿狗一般,丢出去了就是,哪里知道会被人撞见!
但悔之晚矣。
“来人,押太子妃去云澜殿!”萧长卿冷冷吩咐。
林月婉猛的一甩衣袖:“萧长卿!你敢!”
“为什么不敢?”萧长卿嘲讽一笑,道:“太子妃,你可是差一点就杀了两条人命!”
林月婉被他的气势震的一连后退好几步。
“我……我……沈沉鱼!你快救我!”她猛然大叫起来,神情慌张。
沈沉鱼愕然。
这个林月婉的脑子秀逗了么?居然向自己求救!
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沈沉鱼!你敢不救我……”林月婉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让长凌哥哥休了你!把你赶出凌王府!”
沈沉鱼眼眸猛然一沉。
“你还别不信!”林月婉忽然洋洋得意起来:“贱婢,你别以为怀了长凌哥哥的孩子,他就爱你了,穷尽一生,你在他心中连我林月婉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沈沉鱼面孔微微变白。
袖子里的手指不由收紧。
她知道,林月婉所说虽然夸张,但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在萧长凌心里,她这个日日睡在枕边上,怀了她孩子的女人,的确比不上林月婉这个青梅竹马。
“贱婢!你敢不救我,就等着长凌哥哥回来把你休了!”林月婉得意起来。
“好啊,那我就等着。跟死相比,被休弃,还是太子妃手下留情了呢。”
沈沉鱼淡淡开口,满含讽刺。
“你!”
林月婉柳眉倒竖,两只眼睛凶狠的瞪向沈沉鱼,若非六皇子在身边,她真想扑上去撕烂这个贱婢的嘴!
萧长卿在林月婉开口时,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轻轻一笑:“太子妃说这些,也不嫌臊的慌!开口闭口都是长凌哥哥,也不知,太子殿下听了这番话,心中作何感想?”
林月婉微微色变。
“太子哥哥才不会计较这些!”
“是么?”萧长卿笑道:“那就走吧!去父皇面前对质,看你的太子哥哥会不会救你!”
说着,朝后轻轻挥舞了一下手臂。
一霎时,便有两名太监上前,去抓林月婉。
“六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几人身后传来,带着低沉的笑声。
林月婉一听到这个声音,猛的红了眼圈,一下挣脱那两个太监,飞扑着窜进了那一身金黄的青年男子怀中,满脸惊喜:“太子哥哥!”
来人正是太子萧长玉。
他在那拐角的廊下,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臣弟(妾身)参见太子殿下!”沈沉鱼与萧长卿一齐跪下请安。
萧长玉看了沈沉鱼一眼,口气温和:“四弟妹,你有孕在身,就不要行这么大的礼了,快起身吧!”
“多谢太子。”
沈沉鱼面容平静的起身。
“本宫能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么?”萧长玉语气温和。
沈沉鱼抬眸看了他一眼,便一五一十的将刚刚之事阐述。
“你撒谎!我根本就没有要杀你!”
林月婉勃然大怒,矢口否认道:“贱婢!你冤枉本宫!”
“你的匕首还在那廊柱上插着,匕首的炳端刻没刻你林家的字样,请太子殿下让人取下一观便知!”沈沉鱼冷冷道。
林月婉霎时心虚了。
萧长玉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一口气,将人从自己怀中扒拉开,冷声道:“婉儿,还不快向四弟妹道歉。”
“我不!”
林月婉高高的昂着头颅,一脸的决绝:“要本宫道歉,那还不如杀了我!”
“婉儿!”萧长玉面色一凝:“你若不道歉,今日就连本宫也救不得你了……”
“我不信!”
“谋杀皇嗣是大罪。”
萧长玉叹息一口气,道:“父皇铁面无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那不是没杀么……”
“所以才要你道歉。”
“我不!”
“婉儿。”萧长玉的声音就冷了下来:“你当真不肯道歉?”
林月婉看着他,忽然就心慌了。
“好!我道歉!”
她昂首走到沈沉鱼面前,站定,满脸厌恶道:“贱婢!对不起,本宫刚刚有些冲动,不该杀你……”
沈沉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道歉么?
忽然,林月婉面露凶狠之色,伸出双手,狠狠朝她一推!
这一下出乎意料,所有人都没提防,沈沉鱼踉跄着朝后倒去!
“弟妹!”
萧长玉满面惊愕,立时朝着这边大步奔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沈沉鱼摔了出去。
“哈哈哈……”林月婉得意猖狂的大笑起来,可是笑到一半,神情忽然一凝。
只见沈沉鱼抱着肚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下垫着……六皇子?
她顿时傻眼了。
“殿下,你怎么样……”沈沉鱼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身,连忙伸手去拉萧长卿。
日光下,那少年虽狼狈倒地,却丝毫不失儒雅之态,只是俊美的面庞上,微微有一丝痛苦之色。
可那眼神里的深情……
沈沉鱼不由一愣。
那手就僵在了空中。
“四嫂身子不好,还是多休息吧。”萧长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不甚在意的拍拍袍摆,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林月婉气的脸色发青。
这个沈沉鱼还真是命大!这样都不死!
“婉儿,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蓦然身边大手袭来,林月婉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一回头,便看见了萧长玉有些冰冷的目光。
“太子哥哥,我,我只是不小心……”林月婉怯懦开口。
萧长玉没功夫理会她,松了手走到沈沉鱼面前:“弟妹,你怎么样?”
沈沉鱼看的出来,这位太子其实十分紧张。
是紧张自己出了事,无法向萧长凌交代吧?亦或者,是为了他身边的娇妻考虑?
“殿下,我没事。”
沈沉鱼笑着摇头,语气里透着疏离:“六皇子开玩笑的,我们不会将这件事情闹到陛下面前。”
“四弟妹……”
“殿下,若没什么事,我可不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沈沉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我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好!”
萧长玉立刻点头,并吩咐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他亲自看着宫女太监们将沈沉鱼送回了东宫偏殿,回头,对着萧长卿客气道:“六弟,今日真是多亏你了。”
“只要四嫂不觉得难受,我没什么。”
萧长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随即,冲着萧长玉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太子哥哥!”
再无旁人在场,林月婉立刻扑了上来:“你刚刚居然凶婉儿!”
俏脸上满满都是委屈。
萧长玉微微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猛的将怀里的软玉温香推开!
“婉儿!”他正色道:“本宫与老四宠你,可没让你去杀人!”
林月婉闻言,面上出现一丝愧疚,可很快便理直气壮起来:“沈沉鱼那个贱婢,根本就不配生下长凌哥哥的孩子,我这是替天行道!”
“谁跟你说的这些?”
萧长玉满脸惊讶:“本宫都不知道此事……”
“是母后身边的苏锦姑姑告诉我的!她还帮我弄来了堕胎药……”
“原来是这样。”
萧长玉恍然大悟。
“太子哥哥!”林月婉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忽然着一对大眼睛,道:“我向你保证,日后都不会再找那个贱婢的麻烦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萧长玉看着她,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
沈沉鱼在偏殿里整整休息了一天,整个人才缓和下来。
萧长玉亲自带着太医来给她诊脉,当老太医讲出孩子安然无恙时,萧长玉长长松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歉疚:“弟妹,这一次,是婉儿不懂事……”
“我明白。”
沈沉鱼打断了他:“她只是比较冲动,外加看不上我而已。”
萧长玉眼里愧疚更深:“是本宫没有将她教好……”
沈沉鱼怔怔的看着他。
这个堂堂的一国太子,此刻眼中的歉疚是那么深。
相识以来,他对她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从未瞧不起。娶了嚣张跋扈的林月婉之后,还想法子妄图将她教好。
平心而论,萧长玉对她从无亏欠。
“殿下,这不是你的错。”沈沉鱼道。
萧长玉看着她,却是轻轻一叹:“婉儿从小被娇惯坏了,脾气暴躁,嚣张跋扈,她昨日讲的那些话,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本宫代她向你道歉。”
沈沉鱼目光微微一闪:“原来太子殿下昨日很早就到了。”
却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林月婉欺负人,直到再也收不了场时,才出现。
他是为了林月婉啊!
“弟妹,你可以怪本宫。”
萧长卿诚恳道:“本宫也承认当时十分纠结,可你要相信,在四弟眼中,你才是最重要的!”
“是么?”
沈沉鱼冷冷一笑。她怎么不知道?
萧长玉又劝了一会儿,可沈沉鱼心已死,无动于衷。
“弟妹,你好好想一想吧!有时候,你眼中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萧长玉轻轻叹息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沈沉鱼微微闭上眼,没有吭声。
人都走了,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
……
两天的时间,却度日如年。
好在有太子,终于那些魑魅魍魉都沉寂下来,沈沉鱼吃好喝好,度过了最为平静的一日。
这天,她一个人靠在偏殿外的栏杆上,欣赏着墙角的紫藤花架,身后忽然传来淡淡一声:“你休养好了?”
沈沉鱼回头,便看见萧长卿缓步走了过来,满地苍翠中,那一抹白,分外耀眼。
“这里是东宫,你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也不怕被人撞见。”沈沉鱼淡淡开口。
萧长卿却是轻轻的笑了:“沉鱼,你终于不生我的气了。”
沈沉鱼叹息:“昨日,多谢你了。”
若非萧长卿,她的孩子昨日必保留不下。就冲这个,她就得当面向萧长卿道一声谢。
“不过是碰上了,自当救你。”
萧长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道:“你最近气色不佳,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六弟。”
沈沉鱼忽然回身直视他:“我还没向你恭贺,大婚之喜。”
这一声六弟,隔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终于让萧长卿微微色变。
“沉鱼,你就不能叫我一声长卿么?”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这两个字,简直是生生的打我的脸……”
沈沉鱼表情淡淡,仿若未闻,只道:“多谢你昨日相救。”
除了这句话,她跟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御花园内也有这样一片紫藤花,开的特别好,四嫂若是有兴致,可以去看看。”萧长卿有些失望的道。
说罢,转身离去。
沈沉鱼目送他背影,松了一口气。
如今朝局波动,宫内危机四伏,她只是一个苦无依靠,如浮萍般的人,实在没必要夹杂在这些皇子中间。
转身离去,沈沉鱼眼角忽然瞥见一块帕子,就躺在墙角下,似是谁不小心遗落的,颜色泛黄,微微露出的一角上似乎还有字迹……
目光一凛,沈沉鱼走过去将那帕子捡起。
随即,她瞪圆了眼睛!
那帕子一角上,用小楷字体绣了个沈字,看着莫名的眼熟……
沈沉鱼如遭雷击,猛然间回头朝着萧长卿离开的方向望去!
只见长廊幽静,空荡无人。
有风微微吹过,带来一阵怅然若失。
沈沉鱼愣了愣,又低头去瞧手里的帕子,翻来覆去的看。
这次,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是她的帕子。
准确的说,是属于十三岁的沈沉鱼的,那一年,她丢了一块锦帕,似乎就在这皇宫中……
“沉鱼,我们快回去吧!要是被发现,就不得了了!”
十三岁的赵秀妍眉清目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衬托的她像个瓷娃娃,拉着同样十三岁的沈沉鱼,两个小姑娘都对皇宫里的宴席毫无兴致,欢天喜地的在御花园里游荡起来。
眼看着时辰不早,赵秀妍便提议回去宴席。
“呀!我的帕子怎么不见了!”她忽然惊叫起来。
沈沉鱼看了她一眼:“再仔细找找,应该不会丢。”
可惜帕子还是没找到,两个小姑娘便沿着刚刚走过的路,仔细的寻找起来。
“哎呀!”
赵秀妍不知踩着了什么,脚一崴,便摔在了地上,两眼泪汪汪。
“你没事儿吧?”沈沉鱼停下来,看到赵秀妍摔的两手污泥,便好心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手:“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再去前面替你找找。”
“沉鱼,多谢你了。”
赵秀妍接了帕子,满脸都是感激之色。
沈沉鱼安慰她两句,便仔细的往前寻找起来,她运气不错,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那块赵秀妍遗失在花丛里的绣帕。
可是等她回来,赵秀妍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沈沉鱼有些焦急,但时间显然不多,她只能先回到宴席上,结果,却看见赵秀妍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看到她,赵秀妍满脸尴尬:“沉鱼,对不起啊,我娘刚刚找到了我,所以……”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沈沉鱼松了一口气,低头的瞬间,她却看见赵秀妍的手在轻轻的颤抖。她以为她在愧疚,并未多想。
“给,你的帕子。”
……
那一块帕子,赵秀妍有没有还?
沈沉鱼站在连廊上,想了很久很久。
她记不清了。
毕竟已经过去五年。
再次展开那条手帕,沈沉鱼已无刚刚那般激动,她以为是沈家灭门的秘密,却原来只是一段久远的回忆。
而且仔细看,连这块帕子都是赝品,虽然努力做旧,努力模仿她的字迹与绣样,却还是有些许差别。
萧长卿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提起这条帕子呢?
裴后的宫殿里,当真藏有这样的帕子么?
还有赵秀妍……
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么?
沈沉鱼忽然想起了萧长卿离去时那句话:“御花园内也有这样一片紫藤花,开的特别好,四嫂若是有兴致,可以去看看。”
沈沉鱼忽然转身,她要去御花园。
在她离去之后,一个小太监面色阴沉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随即离开了。
御花园。
沈沉鱼拦住了一个匆匆的小宫女:“听说御花园内有一片紫藤萝,在哪个方向?”
“凌王妃,您要去酌清湖做什么?”
那宫女吓了一大跳:“当年荣嫔娘娘不小心落水身亡之后,陛下便已经将那片湖填上了!那紫藤花就长在被填的湖上,早就成了禁地……”
“荣嫔?”
沈沉鱼傻眼了,呆呆问:“哪个荣嫔?可是……”
“王妃真爱说笑,这么多年,宫中只有一个荣嫔,就是四皇子殿下的生母呀……”那宫女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王妃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沈沉鱼愕然,她的确从未问过萧长凌,有关他生母之事。
“这御花园里,就只有那一片紫藤花?”她不死心的追问。
“是呀!”
小宫女叹息一口气,道:“整个御花园,只有那地方能长紫藤,不用人管就活的很好。其地方,根本就种不活……”
小宫女絮絮叨叨的说着,末了见沈沉鱼没有再问,便转身退下了。
沈沉鱼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萧长卿让她去御花园看紫藤花,可那却是荣嫔葬身之地……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亲眼看一看那片紫藤花!
……
沈沉鱼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给她引路。
这通往酌清湖的那一路,走起来竟然分外眼熟,可能十三岁的记忆并不算太久远,沈沉鱼只是循着当年与赵秀妍走过的路,一路走下去,便看见假山尽头,一片如紫色瀑布般的花架出现在眼前,美轮美奂。
再远处,就是碧波浩渺的深湖。
沈沉鱼停下了脚步。
当年,赵秀妍就是在这里崴脚的。
再转身,鹅卵石就通向了东面,走上个一炷香的时间,便是一片牡丹花圃,当年,她就是在那里替赵秀妍找到帕子的。
这么多年,这里依然没变。
“弟妹,看出什么来了?”蓦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沈沉鱼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
太子萧长玉,静静站在三丈开外的地方,不知道看了多久,眸光微亮。
“原来是太子。”
沈沉鱼俯身请安之时,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萧长玉笑了:“本宫听到宫人禀报,说见你一个人进了御花园,怕你出事,便跟着过来。”说着,顿了下:“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沉鱼掩饰的一笑,却忽然抬头:“太子殿下,你能否跟我讲讲,荣嫔娘娘当年的事情?”
“荣嫔?”
萧长玉听到这话,微微吃了一惊,不由打量着沈沉鱼。
“是。”
沈沉鱼点点头,面带愧疚:“妾身嫁给四殿下这样久,却一直都没怎么了解过荣嫔娘娘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是四殿下的生母,名义上,是我的婆婆……”
“荣嫔,当年深得父皇宠爱。”
萧长玉似乎有些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四弟长的很像她,她故去以后,四弟曾上书父皇,想追封荣嫔为贵妃,却被蔡尚书阻拦,他是六弟的人……”
沈沉鱼眉头一挑。
“太子是说,四殿下就是因为这个,才……”
才霸占的她!
原来她这一生的厄运,是从这里开始!
“弟妹,对不起,本宫也劝过四弟。”萧长玉满脸歉然:“可他一意孤行,本宫也只能劝他对你好一点……”
“太子殿下,这一切与您并无关系,何来道歉?”
沈沉鱼挑眉,她一直都觉得,萧长玉对她不错,可这种好,太莫名其妙了些。
“四弟与本宫情同手足。”
萧长玉歉然道:“本宫眼睁睁的看着他荒诞行事,却阻挡不了,这是本宫的责任……”
“荣嫔娘娘是哪一年故去的?”
沈沉鱼忽然问。
萧长玉愣了一下,才道:“承乾十三年春天……”
沈沉鱼脑海里轰的一声!
承乾十三年!
那年她十三!
她丢了帕子,荣嫔死了,淹死在这酌清湖里,人人都说是意外,萧长凌甚至不肯承认这一点,一直说他母亲是病故……
所有的这一切,都起始于这一年……
“太子,这……”
沈沉鱼激动不已,似乎觉得有什么就要浮上水面了,可是她努力去想,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弟妹,你怎么了?”
萧长玉略带担忧道:“本宫看你脸色很不好看,不如回去吧?”
沈沉鱼摇摇头,又扭头看了一眼那片如火似荼的紫藤花,仿佛看到了一个容颜绝美的妃子嫣然一笑,随即消失在风里……
直觉告诉她,荣嫔的死!有内幕!
“好,回去。”
她淡淡道。
……
是夜,沈沉鱼刚在偏殿里歇下,便听到窗子上咚的一声轻响。
她起身,披上外衫,拿了烛台一步步走过去,将窗子打开。
窗台上,一个小小的纸团静静的躺在那里。
沈沉鱼朝外看了一眼,院子里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无影。
她将那纸团捡起,窗子关好。
一点点将褶皱抚平,上面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若想知沈家灭门真相,明日跟我走。
没有落款。
可沈沉鱼知道,除了萧长卿,不会有人给她送这个。
他卖了这样久的关子,一步步将疑问展现在她面前,引她掉入其中,目的,就是为了要她跟他走?
沈沉鱼苦笑连连,若只是自己,恐怕没这个面子,引得六皇子下如此大的一盘棋吧?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以她为人质,对付萧长凌?
这是经历过上一次的劫掠事件之后,沈沉鱼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
将烛台移来,把纸团丢了进去,亲眼看着它一点点燃成灰烬,沈沉鱼的目光阴沉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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