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良苦用心
女帝派赵怀洲来，的确是对赈灾之事不满。
她认为赈灾官员玩忽职守，疏慢了赈灾大计，才导致朝廷弥费钱粮，耽误她组建锦衣卫。
但这话，赵怀洲自是不能直言。
可人家赵知府问话，总得答出个理由来。
赵怀洲想了想：
“诸位有所不知，前阵子，我与那魏玄一同剿逆，立下了汗马功劳。”
“陛下只赏了那魏玄，升他做了御前司主管。”
“可咱是个宫里人，不好擢拔奖赏。”
“所以嘛……嘿嘿……他就将咱给赏到这青州来，让咱来显显威风……”
赵怀洲故意将声音放低，说话间口齿不清，醉惺惺道出“原委”。
这话一出，那两位郎中大人，登时眼睛一亮。
“魏公子，可是魏相家的四公子？”
再望向赵怀洲时，这两人眼里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这两人都是魏相手下的人，此刻听到魏玄的名号，又听赵怀洲与魏玄共事，自然大感欣喜。
赵怀洲将他二人表情看在眼里，立时又补充道：
“不错，正是那魏玄魏公子。”
“你二人可是不知道，这魏公子与我那关系，可是好得很哩！”
借着魏玄的名头，赵怀洲又与三人更近一层，哄得三人眉开眼笑。
“不过嘛……”
正当三人笑得正欢时，赵怀洲又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正事上：
“我既是领了巡察使的名头来，总得四下逛逛，摆出个姿态架势来。”
“你几位也莫要在意，容我自再游玩观赏便是……”
这话一出，那几人很快点头陪笑，应承起来。
赵有德又端起酒盏：
“大人身领皇职，自要前来指教，引领我等共治洪灾，救济灾民。”
这高帽子可戴不得，赵怀洲立马摆手：
“我能治个屁的灾？这事还得看您几位的。”
“不过……”
他又将一口酒饮下，颇为豪迈地放下酒盏：
“你们这赈灾进度，也着实慢了些……”
这话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全像是酒后戏言。
可对面三人一听，却又脸色一滞。
他们互视一眼，似是交换了意见。
没多时，那赵有德已用同样的玩笑语气，作答道：
“咱们倒是卖足了力气，可人家莱州那边不配合，那有甚办法？”
莫名提到莱州，赵怀洲心里有些莫名。
“大人有所不知，这莱州知府可是个倔性子，他只顾他自己死活，不管我青州百姓。”
“他下游不肯疏通河道，咱这上游的水泄不走，可不治不好洪灾么！”
“那莱州知府可恨得紧，今日大人前来，下官等邀他来迎，结果那老小子可好，竟是不管不顾，全不将大人您放在眼里呢！”
赵有德开了头，另外两位郎中随即跟上，三人竟一同攻诘起相邻州府的知府来。
对这般诘骂，赵怀洲不辨真伪，但却是照单全收。
不光照单全收，他甚至十分赏脸，陪着三人一同诘骂起来。
“什么？老子来了，他竟不来接迎？”
“他这分明是不给我的面子！”
“竟有这般官员，真真是可恨至极！”
赵怀洲趁着“酒兴”，顺着三人的话，将那不知名号的莱州知府好一顿骂。
对面三人又互望一眼，眼里已多了几分神采。
“来，接着喝！”
酒席上叫嚷声不断，一直到了深夜。
……
“啷个里个啷……”
哼着小曲，打着酒嗝，赵怀洲回了自己的客房。
刚一合上房门，他正准备扯了衣裳睡下，却忽地见得房中坐着个人。
这是个女人，冷面素衣的女人。
“呀，苍雪，你吓死我了！”
骤一见房中有人，赵怀洲打了个激灵，浑身酒气散了大半。
待看清这人面容，他才拍了拍胸口，怨骂出声。
苍雪仍是一张冷漠的脸，她抱着胳膊，朝赵怀洲蹙眉凝望，似很是不满。
起先是不说话，朝赵怀洲望了许久，她才沉声开口：
“你既领了皇命督察灾情，就该与那些人保持距离。”
“可你非但不远离他们，却还与那些人把酒言欢！”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只将赵怀洲的混账行径说了一通，却并未给出评价。
但只听那冰冷语气，瞧那板起的脸，赵怀洲也能将后半句话脑补出来。
这丫头隐去的后半句话，多半是“岂有此理”，“混账糊涂”之类的骂语了。
今晚喝了不少酒，若按照酒席上的洒脱风格，赵怀洲定是要骂回去的。
但此刻的赵怀洲，却只幽幽笑着，对苍雪的责难不以为意。
没办法，既然领了这巡察任务，总得做些成绩来。
一来就与那几个赈灾官员打成一片，的确不太像样。
赵怀洲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也懒得与这苍雪解释。
这丫头平素的态度就极差，何苦费那气力，与她解释自己的苦心呢？
只摆摆手，赵怀洲道：
“你在我房里作甚？还不回去歇息？”
苍雪仍坐在桌后，抱肘冷眼望来：
“我奉命护卫，自然要顾你周全。”
“这几日，你住里间，我住外间！”
赵怀洲朝屋里撇了一眼，瞧见那睡房分了里外二间。
里头那间是正房，外面那间则像是个仆人房，只简单铺了张床。
这丫头倒还有心，知道贴身护卫。
赵怀洲对她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你倒还有几分人情味，知道顾我死活……”
苍雪冷哼了声：
“只可惜，你自己不知死活，非要往那鸿门宴里闯！”
她这话意有所指，似是对那三名东道主有极强敌意。
赵怀洲幽笑起来：
“好端端的，何苦这般冤枉三位大人呢？”
苍雪撇了撇嘴：“上恭而下倨，一看就不像好人！”
她这论断，显然是出自今日赵有德的表现。
那赵有德对百姓声色俱厉，对赵怀洲却格外谄媚。
这在苍雪这样“纯粹”的人眼里，的确不算优良品行。
赵怀洲自也注意到赵有德的表现，心中也早已有了判断。
但他仍不打算与苍雪争辩。
只摆了摆手，赵怀洲便要往房里走。
酒已喝足，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可却在此时，苍雪忽地开口，幽幽道：
“陛下曾与我说过，倘你此行能帮国库省下钱粮，便将你那些黄金珍宝归还。”
苍雪说出这话，显然是在刺激赵怀洲，让他对赈灾之事上点心。
更显然的是，她这话起到作用了。
既然说道“黄金珍宝”，赵怀洲坐不住了。
脸上醉态忽地隐去，赵怀洲双眸一眯，眼里露出神彩来：
“你难道真以为，我今晚赴宴，只是贪恋那一席酒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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