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金枝玉叶
巫启前当然不是无端出现。
他是赵怀洲请来的。
请他过来,自然是要咨询这飞狼刺青之事。
既然要调查匈奴人,自然得找个了解匈奴之人,来充当顾问。
而大梁朝中,但凡了解匈奴人的,多是边将出身,全都是叶猛的人。
但,赵怀洲不想此事外泄,尤其不想让叶猛知道。
毕竟,叶猛的权势,全来自边军,他与匈奴人之间的关系,极是微妙。
如若让叶猛知晓匈奴人来往京师,还闹出如此动荡,他定会借此大作文章,要求朝廷增援边关,继而壮大势力。
而这,是女帝和赵怀洲不愿看到的。
想来想去,赵怀洲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巫启前身上。
巫启前虽也是叶猛心腹,但看起来还算个中正耿直之人,勉强能信得过。
这不,赵怀洲置了雅间,本打算喊巫启前来一起品酒论谈,待喝到酒酣半醉时,“随口”问一句匈奴刺青的事。
他既想问清楚刺青来由,又不想巫启前对此事上心,这如意算盘打得倒精妙。
只可惜,两人刚一碰头,这算盘就已砸了。
正看那刺青看得入神,竟是没提防巫启前已然进了包间,还站到自己身后。
此刻,两人对坐圆桌,赵怀洲一脸怨愤,上来便来了顿埋怨。
“你这厮,向来也是讲规矩的,怎么今日这般不懂礼数?”
“邀你过来吃酒,你进来前总该提前敲门吧?”
一通埋怨,骂得巫启前一脸无辜,哭笑不得。
“赵督公,我可提前敲了门的,是你自己看那刺青图纹入了神。”
巫启前直摇着头,自顾自斟了酒,朝赵怀洲举了举。
“自罚三杯!”
赵怀洲才懒得与他捧杯,直摆了手,催逼他先喝三杯再说。
灌醉了他,让他忘了这刺青之事最好。
但这显然不切实际,巫启前方才一眼便认出图中绘的是刺青,他定已认出其来源。
“今日邀下官来,就是来认这刺青的?”
巫启前喝了三杯,脸上半分醉意都没有。
想瞒他是瞒不住了,赵怀洲无奈点头。
“你认出那是什么图纹了?”
赵怀洲问道。
巫启前点了点头,颇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若说整个大梁,怕只有我对这刺青最为了解了。”
他平时不是个爱吹嘘的人,此刻这么说自然是有底气的。
赵怀洲索性不再应话,举了举杯任他吹嘘下去。
但巫启前终没有再往下吹嘘,只咽了口酒,便直入正题。
“你那图上绘的,是一只鹰爪飞狼,那是鹰狼卫的刺青。”
他的面容格外凝肃,说起“鹰狼卫”三个字时,甚至刻意拧起眉头,咬了字眼,加重了语气。
这般神情,自然是为了强调,这“鹰狼卫”非同小可。
赵怀洲并不急着催问,他又从怀中掏了图纸,摊开复察一遍。
果真,这飞狼脚下并非是蹄子,而是只鹰爪。
再看那翅膀,先前并未想到是鹰翅,经巫启前一提醒,倒越看越像是鹰的翅膀。
如此看来,这刺青是由鹰、狼两种动物,组合而成。
赵怀洲再不怀疑巫启前的能耐,立马追问:
“这鹰狼卫是什么组织?”
但巫启前却不急着回答,他幽幽举着酒盏,朝赵怀洲凝望了片刻:
“都说你锦衣卫这两日出了大事,该不会是抓了鹰狼卫的人吧?”
他竟已猜出因由。
赵怀洲苦笑一声,锦衣卫这两日大肆出动,实在瞒不过旁人耳目。
但他仍然摇头,强自争辩:“当然不是!”
“这图纹,是我在追查前朝余孽时,在他们身上搜到的。”
虽然信得过巫启前,但他总归不想消息外泄,叫叶猛知悉。
“哦!”
巫启前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下官倒是要提醒赵督公,那鹰狼卫非同小可,倘若赵督公得罪了他们,可得小心了。”
他这话,显然是不相信赵怀洲刚刚的“辩解”。
赵怀洲再叹口气:“我怎会招惹匈奴人呢?”
这话说得无意,巫启前却又冷笑起来。
他莫名摇头,想是在嘲笑赵怀洲。
再幽幽扬了扬酒盏,巫启前又笑了起来。
他这笑容,倒显得极为友善,这在一向冷肃的巫启前身上,已是极为难得。
一面笑着,他又一面举杯邀酒道:
“下官何时说过……这鹰狼卫是匈奴人了?”
赵怀洲一愣:“我去年买了个包!”
“好吧,我的确在追捕前朝余孽时,与这鹰狼卫打过交道。”
“但我与他们并无冲突,只是无意间看到这纹身,对他们的身份好奇罢了。”
赵怀洲只能“坦白”交代。
巫启前倒摆了摆手:
“赵督公请放心,只要那鹰狼卫并非是密谋作乱,下官定不会将此事告知大将军。”
“这边关安宁,不止干系到大将军的权势地位,更关乎两国百姓。”
“下官绝不会为了己党势力,妄自挑动边关是非。”
他果真看得通透,只凭一张刺青图画,和赵怀洲的遮掩态度,就已猜出赵怀洲的顾忌。
听他这话,倒也算顾全大局。
赵怀洲不在这问题上与他盘绕,直追问道:
“这鹰狼卫,究竟是什么组织!”
巫启前又饮了杯酒,脸色已冷肃下来,他叹了口气,缓声开口:
“这是匈奴单于的专属护卫,只受匈奴大单于统领。”
“其在匈奴的地位,就相当于你赵督公麾下的锦衣卫。”
匈奴单于,即是匈奴皇帝。
也即是说能指使鹰狼卫的穆夏儿,是匈奴的“皇族”!
赵怀洲深吸口气,忙咽了口酒压了压惊。
早料到这丫头身份不凡,却没想她竟是个金枝玉叶。
为了确定其身份,赵怀洲再度追问:
“那匈奴单于年岁几何,他有没有姐妹或是女儿,侄女也行!”
这问题问得倒很离奇,巫启前被问得愣了愣,又拿奇怪眼神朝赵怀洲瞄来。
他那眼神,仿佛在质问,你一个太监,为何关心起匈奴皇族的女人了。
“快说!”
赵怀洲不理会他的幽邃眼神,追问道。
巫启前托起腮,沉吟片刻:
“那乌耶单于今年已四十有余,他倒并未有什么兄弟姐妹。”
“倒是有个女儿,最视作掌上明珠的。”
“听说那匈奴公主才十七岁,生得是身段窈窕,肤白貌美的……”
他旋又摇了摇头,打趣道: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想那漠北草原上风吹日晒的,那公主能好看到哪里去?”
说着,巫启前已满饮一大口酒,朝赵怀洲轻笑起来。
但赵怀洲,却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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