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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敌是友?


  “小姐,你怎么来了?”

  “还不都为了你,你这妮子,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害得我四下寻你!”

  “嘿嘿,今日那黑脸儿叔叔来寻我,他陪我说了好些话,还提到我爹爹哩!”

  雅间之中,平儿与如烟正拉手嘀嘀咕咕道起悄悄话。

  在她二人正对面,赵怀洲正与巫启前把盏相谈。

  “当真没想到,你竟与平儿丫头相识,咱俩倒也算是有缘分的。”

  在这里见到巫启前,着实叫赵怀洲意外。

  若非他与平儿有旧,像他这种沉闷务实的性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来这里一趟。

  “我与平儿姑娘的父亲曾是同袍,算是她的长辈。”

  巫启前点了点头,望了眼坐在对面的平儿,才低声回话。

  “同袍?那平儿的父亲也是我大梁军将了?那她为何流落教坊司?”

  赵怀洲好奇问道。

  教坊司的女子,大多是犯官家眷或奴仆,也有极少数是因家贫自发卖身混口饭吃。

  倘若平儿并非因家贫沦落,那就是……因罪被罚入贱籍了。

  巫启前叹了口气,将声量放得更低些:

  “其父乃是军中校官,因杀降获罪,按军法,论处极刑。平儿也因此受牵连,沦落到这教坊司中。”

  赵怀洲更感迷惑:“在军中,杀降也算是大罪么?”

  历朝历代,杀降都是军中惯例,很多将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此事。

  巫启前苦笑两声:“当时正值大梁与匈奴人议和,朝廷对这杀降一事,做了极端处置。为了家国大利,也只能牺牲个别人的性命了。”

  “原来如此!”

  赵怀洲也叹了口气,心有所感。

  这种事,实在难辨对错,但却格外引人唏嘘惆怅。

  个人生死,在家国利益之前,显得那般渺小。

  “平儿入教坊司时年纪尚小,她对此事记得并不太清楚。我也从不与她细谈过往,只说与她父亲有旧,偶尔来看望她。”

  巫启前又偷瞄了眼对面的两个女人,将声量再放低了些。

  “你倒没必要瞒她,这丫头总归是要知道的。”

  赵怀洲端了酒杯,与他碰了碰。

  教坊司女子因罪入籍,她们的籍册之中,都有详实记录,这种事实在不算秘密。

  也就是平儿这丫头傻得可以,才能对自己的过往不管不顾。

  “还是待她再成熟些吧,到时候我再与她详谈过往……”

  “又或者……”

  巫启前沉吟着,又自顾自叹了口气,将后面的话咽进酒中。

  赵怀洲却没功夫顾及他的惆怅,此刻他已蹙眉朝如烟打量了起来。

  方才谈及平儿,赵怀洲又顺道联想起如烟来。

  平儿是因罪入贱籍,那如烟呢,她又是因何沦落到教坊司中?

  平儿对过往不管不顾,但如烟该不是这种性子,她对于自身沦落教坊司的原因,该是一清二楚的。

  但她从未提过此事。

  即便她曾数次谈及脱籍之事,也曾感叹身入贱籍的无奈,但她都从未提过入籍缘由。

  会不会是因为往事不堪回首,她不愿重提呢?

  这场突如其来的饮宴,打乱了赵怀洲的计划,等他与巫启前走出清楼时,已是傍晚时分。

  “巫侍郎,承蒙招待,今日就此别过了。”

  赵怀洲拱手作别,便要攀上马车。

  可巫启前却抢先将他拦住:

  “今日来得匆忙,没带车驾,赵督公若是肯顺路捎带一程,在下感激不尽。”

  他这要求倒提得突兀,赵怀洲哑然失笑:

  “你知道我去哪么,怎么就顺路了?”

  巫启前已搭手靠在马车上,随时要跃上车去:

  “督公近来被禁闭宫中,今日难得出来一趟,该是回你的锦衣卫衙署。”

  “在下的住所离那衙署不远,自然算是顺道。”

  他对赵怀洲的动向,倒是了如指掌。

  赵怀洲耸了耸肩,率先攀了上去:

  “既是顺路,那还等什么?”

  吃人家的嘴短,白吃了巫启前一顿酒菜,这时候总不好拒绝。

  二人上车坐定,马车缓缓驶动。

  赵怀洲撩开车帘,对着窗外呼呼冷风,散去了大半酒气。

  他这才回头,幽然冷笑:

  “说吧,巫侍郎强行蹭车,究竟有何事要谈?”

  ……

  魏相府邸,魏九千抱盏端坐,面容沉肃,不怒自威。

  在他面前,魏炎垂首而立,态度恭谨。

  自流言风波后,魏炎一直被老父禁足,今日才得解脱。

  “禁足这么些天,你可曾虔心悔过?”

  魏九千抬眸冷视,语调低沉迟缓,老态尽显。

  “孩儿……知错了。”

  魏炎拱手应答,语调听来格外乖顺。

  但在魏九千目光所不能及处,魏炎垂下的面容上,却是一副怨恨嘴脸。

  “错在哪里?”

  魏九千追问道。

  “孩儿……孩儿不该为个舞伎争风吃醋,与赵怀洲大打出手。”

  魏炎道。

  这个答案,似不太令人满意,魏九千的眉头颤了一颤,脸上露出失望神色。

  他将手中茶盏放下,轻叹口气:

  “你乃家中嫡长子,凡事须以魏家利益为重。”

  “为父早已告诫过你,不必与那赵怀洲针锋相对,你可曾听进去过?”

  这话听来苦口婆心,却又隐含失望语气。

  魏炎立马拱手:

  “孩儿……孩儿知错了,不该忤逆父亲。”

  魏九千捋须点头:

  “赵怀洲虽是少帝心腹,但他与我魏家并非生死大敌。你屡次招惹挑唆,岂不为家族树敌?”

  “须知那赵怀洲的势力已然做大,强要缨其锋芒,不光是害你一人,更会累及家门。”

  魏炎咬了咬牙,顿了片刻,终又拱手:

  “可是……少帝的势力越发稳固,他一但坐稳朝堂,终还是会向我魏家伸手。”

  他这解释,听来倒有几分悲壮。

  仿佛他魏炎预知家族前途悲观,挺身而出,欲挽大厦于将倾。

  “哼,巧言令色!”

  但魏九千却不吃这一套:

  “少帝能否起势,尚在两说。便是他坐稳了朝堂,也无非伸手攫取些权力罢了。我魏家开朝功勋,还不至于沉沦覆没。”

  “但那赵怀洲素不按常理出牌,你去招惹了他,才会给魏家带来厄运。”

  魏九千话里话外,将赵怀洲抬得极高,这又引来魏炎的义愤反驳。

  “父亲,他赵怀洲虽已起势,但我魏家势大根深,何苦惧怕于他?”

  “倘我魏家全力打压,区区一个赵怀洲,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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