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溺与幻觉
第二天一早,杨沫早早就起了床趁着谢林森还在熟睡之时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衣服,洗了把脸之后便跑去厨房想要帮忙做饭。
姨奶奶的大女儿淑琴姑妈见到这侄媳妇如此勤快,自然是赞不绝口地推脱着要她回屋继续睡。
可她一脸朴实地跟淑琴姑妈说要给姨奶奶亲手做顿早饭,姑妈自然也不好再拒绝。
于是两个人天还没亮就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杨沫来说,这种乡下的厨房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干活动作干净麻利,把一旁的淑琴姑妈看得都愣了。
老人家胃口不好身体虚弱,所以饮食需要清淡。杨沫就做了一锅白粥,又用新鲜的小葱拌了点开胃小菜。从淑琴姑妈那才听说的,原来姨奶奶的心脏已经做了两次手术了。
“哎,我妈这个病啊,精神好的时候啥也看不出来,可一旦犯了毛病随时都踩在鬼门关上啊!还好老太太也早就看开了,没事就掰着指头算日子,过了这个夏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秋天了。”
杨沫心中一涩,生老病死说着轻松,可这其中到底包含了多少的世事无常啊。
谢林森醒来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碰见杨沫和姑妈一起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杨沫他笑着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一下,杨沫放下盘子带着疑惑地走过去,没成想谢林森却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一只手还伸进了她的脖领。
“啊,你干什么?”杨沫大叫一声,又惊又恼,狠狠地瞪着他。
谢林森神秘兮兮地笑着,伸进脖子里的手用力一拽,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你这衣服的价牌还没拆下来就急着穿啊,马虎鬼。”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谢林森得意洋洋地笑着。
旁边的淑琴姑妈笑得合不拢嘴,杨沫羞得脸红到脖子根。
老太太吃得很开心,听说是孙媳妇亲手做的更是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口口声声地说着她姐姐没享到的福让她享到了,谢林森也自始至终地保持着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杨沫每天都变着花样地给老太太做饭,其实她厨艺一般,会做的样式也不多,可这一次绝对是绞尽了脑汁地在用心做。
白天吃过了饭,就和姨奶奶一起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老太太滔滔不绝地讲故事。
谢林森也很孝顺地陪在旁边听,偶尔听到讲他小时候的囧事还撒娇着要老太太别讲。共享天伦,其乐融融,不过如此。
“林森那时候就哭着跑来我家,跟我说他不会爬树被奶奶骂了,哎呦把我乐的啊!”姨奶奶哈哈地笑着说。
杨沫也乐得脸抽筋,指着谢林森的鼻子笑道:“真弱,我还穿开裆裤那会儿就会爬树了!”
这话当然是夸张,不过杨沫从小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绝对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谢林森瞪了她一眼,“你少来,现在给我爬一个试试!”
杨沫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爬就爬,谁怕谁啊?要不咱俩现在比比,看谁爬得高?”说着便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状。
“好啊,那你先爬!”谢林森狡猾地一笑。
“我先爬就我先爬!姨奶奶你可得给我作证啊,不许这个家伙耍赖的!”杨沫看了看姨奶奶乐呵呵的模样,便蹭蹭地爬上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枣树,动作之迅速敏捷令谢林森和姨奶奶大吃一惊。
看着她扒在树杈上胜利地向下招手,谢林森满脸惊慌地喊道:“你怎么真爬啊?小心点啊别掉下来!”
姨奶奶也担心了起来,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仰着头喊道:“小沫啊,快下来啊,别摔着啊!”
杨沫咧着大嘴笑道:“没事,姨奶奶你别怕,我这就下来。”
说着就观察了一下她周围的形势这才忽然觉出有些不妙。自古以来都是上树容易下树难,杨沫从小更是养成了爬上树跳下树的大侠习惯。
可家里的树都不高,她小时候身子轻便跳下来也摔不坏。但是刚刚她一时得意忘形越爬越高,完全没想过下树这码事。这个高度,杨沫心里捏了把汗,要跳下去确实需要高深的轻功啊。
踌躇之间,谢林森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喊道:“小沫,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杨沫低头,正好撞进他深深似海的眼眸,心中怦怦地狂跳起来。可她还是骄傲地一扬脖,“不用,我自己能下来。”
“别逞强!快点,我就在这接着你,相信我。”他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相信你,谢林森,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杨沫努了努嘴,“那你要接好啊!”说完便双手一撑,整个人从树干脱离开来,下一刻她便结结实实地扑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噗通,噗通,噗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遍杨沫的全身,她听到耳边一个热热的呼吸,烫得她大脑都麻痹了。
“这么大了还胡闹,吓到姨奶奶怎么办?”明明是责备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满满的宠溺。
杨沫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接下来姨奶奶说了什么,谢林森说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这样的宠溺,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幸福感。杨沫那一瞬间,身边又是百花盛开的芬芳景象。幻觉,这都是幻觉。好可惜的幻觉,好可悲的幻觉。
简单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杨沫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要留恋不要不舍。因为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华丽的海市蜃楼,丝毫的留恋都会让今后的现实变得更加残酷和触目惊心。
可对于姨奶奶这一家人,她还是付出了真心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说复杂可以千头万绪千丝万缕的复杂,可说简单却也真的可以做到毫无杂质的简单。
就是那么单纯的,她们对她好,她也对她们好,谁都没藏心眼。真诚就是直通人心灵的那座桥。
临走那晚姨奶奶依依不舍地把她叫到房里,又说了好多的悄悄话。
“小沫啊,见到你和林森感情这么好,我是真高兴啊,这样我以后去地下见到我姐也能让她放心了。”
“姨奶奶,您别这么说,我以后还来看您。”杨沫心中难受,也忍不住说了一个不能兑现的誓言。
“你这次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其实你虽然不说,可我心里也都明白的。你在谢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林森他妈就是那样的人,我也见识过的。你这么实心眼儿的姑娘肯定没少被欺负,我啊,就是一直放心不下。就怕林森对你也不好,那我姐临走前就是造了孽了。”老太太握着杨沫的手感叹着。
就像吃了生的柿子一样,杨沫心里一片酸涩,可是却什么都不敢多说,只是继续装着坚强安抚着,“林森他真的对我很好。”
“是,我看出来了,他对你是真的好。男人装忠心的我看得多了,可我能打包票,我这个侄孙子是真的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
“说来我姐看人眼光可真准,她怎么就一眼挑中了你,知道你能和林森合得来呢?林森这孩子你别看他样子温顺,其实骨子里倔得很,谁的话他要是不想听都不会真听进去的。
“他这样的人被老人家安排了亲事,不想要可能真的就休了你,可他一旦对你好,也就是真的好了。”姨奶奶的话那么真诚,一语中的,到底是经过沧桑的老人。
可她明明是想要杨沫放心的,却不知道这番话着实戳中了杨沫的死穴。骨子里倔得很,可不是嘛,不想要就真的休了我,他已经休了。
原本渐渐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揭了疮疤,杨沫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又开始血流不止,连呼吸都痛。
回到房里她一眼都没再看谢林森,径直躺在了床上,闭目等死。谢林森叫了她两声都未得到回应,最后也只好默默睡去,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告别了姨奶奶,他们又上路来到了她家。
车子一进村口,就看到了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排场竟大得让她吃了一惊,几乎乡里乡亲倾巢出动来围观这位大少。
想想也是,当年她出嫁是全村最轰动的一件事,眼巴巴等了四年才盼到这位大少的真人,不拍照留念已经很矜持了。
一路前呼后拥地来到家门口,她看到了满脸沧桑却喜上眉梢的母亲,那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就噼里啪啦地倾盆而下。
一路小跑着奔到母亲的怀里,娘俩抱头痛哭,也不顾周围那么多看热闹的乡亲父老了。其实她和母亲明明都是含蓄的人,从来没这么奔放过,只是这一别四年,着实令人心痛啊。
因为是第一次领着丈夫过门,这也算得上是最重要的省亲了。父亲特意办了一院子的流水席,把亲戚邻居能请的都请来了,为了今天竟然还特意杀了一头猪。
她走进院子才发现,她家变样了许多,房子变新了,院子也大了。仔细一看才意识到,原来两个院子被打通了。隔壁谢奶奶住的那栋土房子已经被一栋新的大砖房代替,果然是旧貌换新颜了。
她母亲看着那栋新房子感慨着说:“这是谢家出钱改的,说是给你和丈夫回来省亲时候住的,一直空着呢。”
心里难受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忽然想起了高中时候看的《红楼梦》里面好像也有类似的情节的,贾宝玉的姐姐元春进宫做了娘娘,要回家省亲的时候贾家便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大观园。
想不到自己也能有如此待遇,觉得好生惭愧。可转念一想,心中又默默对着上天祈祷起来,但愿自己的将来不要像元春一样悲催。
好在眼下的情况比元春当年乐观许多,至少元春是一个人衣锦还乡的,而她好歹还带了个大活人回来,虽然迟了四年。
谢林森很有礼貌,对她的父母态度恭敬有礼,反倒让二老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母亲眉开眼笑地打量着这个传说已久的谢家大少,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这一刻,杨沫当真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起谢林森来,就算今后的下场比元春更惨,她也认了。
喝了很多酒,挨个乡亲轮着敬。也不知是因为乡情心切还是虚荣作怪,回到了自己老家的杨沫更加放得开了。
他也喝了不少,一直陪着没耍赖,此等任劳任怨的贤良形象深受乡亲们的一致好评。席间又是免不了地旧事重提,她和谢奶奶的这段故事,酒桌上的人人都讲得绘声绘色,虽然版本不一,可精髓都是那句老话“心地善良的姑娘就会有好报”,只不过以前是白娘子报恩,现在换成了谢林森。
他一直抿嘴笑着,听到兴致了还插两句嘴问问细致,这副耐心的模样看得杨沫心里全是歉意。于是更加同情起谢林森来了,想着如果是她,一直被人说成是老天赐给好心人的那个“好报”,肯定早就抓狂了。
她犹记得初中政治课上第一节就学的一个道理: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独立思考制造和运用工具的能力。
是的,谢林森是个会独立思考的人,而且骨子里倔得很。所以他不甘心做那个“好报”,所以他在结婚第二天抛弃了她,多么情有可原。
又被问到了他们现在的生活,众位相亲们当然是盼着她能讲一些童话故事般的事迹出来给大家做做梦。她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那种生活她没经历过,说大话这种事到底不是她在行的。
“房子大吗?比那个还打吗?”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满是憧憬地指着她家院中那栋新建的房子问。
杨沫尴尬地笑着点点头,又忍不住斜着眼瞄了一下谢林森。他也笑着,居然接话道:“大许多的,是三层的楼房。”
众人“哦——”的一声一片惊叹。
“那是不是有自己家的湖?我看电视上都有的。”又有人问道。
“湖倒是没有,游泳池是有一个。”他眯着眼睛笑道。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那人接着问道:“游泳池啊,有多大?这么大吗?”说着用手指着杨沫家的前院。
“嗯,差不多吧,好像更大一点。”他不紧不慢地答道。
杨沫觉得头晕,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配合,配合得让她都惭愧得无地自容了,真的有一种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的冲动。
那一晚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他已经醉得成了一摊烂泥,杨沫把他架到沙发上,倒了盆水浸湿了毛巾帮他擦脸,全心全意,甘效犬马。擦了脸之后,想了想索性又帮他脱掉了鞋袜,干脆连脚也洗了。
倒了水回来换了衣服想要躺下,又一眼瞥到他蜷曲在沙发上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皱成一团,想必是十分不舒服。
这个“新房”其实布置得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之外,能睡人的那张沙发是硬木的,很窄。谢林森好歹也算是个堂堂七尺男儿,窝在那个沙发上确实委屈了些。
又想起今天他的劳模表现,杨沫心一软便决定舍己为人一把,将床让给他睡算了。
于是走过去费了好大劲儿把他拖到床上,盖上了一层薄被。果然,手脚都舒展开了之后这家伙睡得舒服多了,那熟睡的脸上又呈现出一幅安然自得的模样。
心里舒了口气,她这绝对不是奴性心理,绝对不是。只是被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动到了,仅此而已。
可这家伙睡觉怎么总是这么不老实呢?刚放进被子里的手臂又伸了出来,杨沫皱着眉无奈地抓起他的手臂想要放回被子里,却不想被那只手反过来抓住用力一拽,她就不由自主地跌进了那个温热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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