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Chapter 119
蒋絮锦感激地点了点头。她在过来的途中，刚巧路过了一家超市，从里面买了点保养品，如今全全交到了女人的手里。
“你这……”女人看着手里满当当地礼品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环顾四周，只觉家里这狭小的空间有些羞人，语气中带着一些窘迫道：“家里乱，您别嫌弃，来里面喝杯茶。稍微等等，我丈夫忙完就会回来。”
女人将蒋絮锦往里面招呼，耳旁又是传来了游戏声，眉头一皱，先蒋絮锦一步，进了房子，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传来了一阵关门声，震得蒋絮锦不由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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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出来时看到蒋絮锦尴尬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解释道：“是我家儿子，成天就知道打游戏，跟他爸一样没前途。”女人开口抱怨着，将蒋絮锦带到了客厅，倒了一杯白水。
说是客厅，其实只是两个房间之间相隔的一块空地，放了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厨房应该和洗浴间并在了一起，在主卧的旁边。
女人搓着手，一脸不好意思地坐到了蒋絮锦的旁边问了一句：“还没问您……”
蒋絮锦这才反应过来，向其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姓蒋。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公司要对绥江制药进行一些投资，所以公司派我来抽样走访一下老员工的家里，了解了解情况。”
女人听见“投资”、“走访”之类的词时，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紧张地低下头，双眼乱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蒋絮锦转而握了下女人冰凉的手，安抚地一笑，“你放心，就当我是来串门的，不用紧张。我们公司就是为了了解一下员工福利之类的。”女人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引起眼前这位“老板”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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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絮锦继续说道：“您贵姓？”
女人得知蒋絮锦的身份，没敢瞧她的眼睛，与蒋絮锦对话的时候，视线往下偏了几分，糯糯地说道：“我姓齐。”
“您跟您先生结婚几年了？”蒋絮锦轻拍着齐姐的手，笑着问道，仿佛真的是来唠家常的。
“十多年了……这不，我孩子都要中考了。”齐姐的目光透过蒋絮锦看向那扇被她关紧的房门，眼中是浓厚的担忧，说罢不自觉得叹了一口气。
蒋絮锦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这房子的环境，问：“这房子是公司送的吗？”
齐姐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好？要交钱的！”齐姐又是叹了一声，眼中难掩失落，“之前说是送给老员工居住的，后来啊，换了老板就变天了，一定要我们签什么租房协议。虽然比外头租房确实要便宜一些，可是就我们家老夏那点死工资，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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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絮锦点着头，从包里拿了一本记录本出来，似乎就是过来访察民情的。她翘着二郎腿，将本子垫在膝盖上，一边说一边记：“我听说绥江制药的前身是常氏药厂，您说的换了个老板，就是常氏药厂改名成绥江制药的时候是吧？”
齐姐皱着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过了一会儿，女人才开口说道：“常氏药厂和绥江制药的老板，其实是亲戚。当时常老板一家出了事，厂子就到了他亲戚手里，后来就改了名。这换了老板，那可不就变了天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家老夏就是那个臣。”说罢，女人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无限惋惜地感叹了一句：“常老板一家是好人啊！”
蒋絮锦问：“怎么说？”
齐姐提起往事，也没刚才那么紧绷，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当时我丈夫的母亲，就是我婆婆。她生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我们家当时把存款都拿出来了，还不够，我们家老夏就去找常老板借钱了。常老板二话没说，就预支了一年的工资给我们家，然后还说如果有什么其他的困难就跟他提，能帮的他一定帮。”女人想起这段过往，无限唏嘘，仔细看眼角带着点湿润。
“看来，那位常老板确实是个好人。”蒋絮锦认同地说道，不过很快，她又接着问道：“常老板没有孩子吗？为什么是他的亲戚接手了公司？”
齐姐不解地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蒋絮锦身后的一个点，有些涣散，似乎是在仔细想着当时的那些事情。过了一会儿，只听齐姐迟疑地开口道：“我记得常老板是有女儿的，好像是有两个女儿的……不过后来没有音信了。”
蒋絮锦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出神。她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和齐姐说得这些陈年往事组合在了一起，她所猜测的那件事，竟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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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先生现在的工资是多少？”蒋絮锦还没有忘记此行的借口，为了免齐姐的怀疑，继续提问。
“大概四千多吧，再扣掉租房的钱，一个月拿到手也就三千块。”齐姐轻叹了一声。
蒋絮锦理解齐姐这样的心情。他丈夫在厂里奋斗了小半辈子，就拿着几千块的工资，两个人加一个孩子蜗居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您有工作吗？”蒋絮锦问道。
齐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得为人憨厚，“我就做做兼职，打打零工，平日里要照顾孩子和我丈夫，也没办法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齐姐说话的语气一顿，继续说道：“我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现在这社会，谁还要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没的人啊？哪像我们当时，有工作、活着，那就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蒋絮锦没遗漏齐姐眼中的黯然，她想，眼前这个撑起了一个家的大后方的女人，或许也想像她丈夫一样在外头工作。
女人有时候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自我认同。
工作，会带来认同感。无论是别人对自己的，还是自己觉得的。
“我觉得，像您先生这样的，把小半辈子都投给公司的人，公司一定是要嘉奖的。”蒋絮锦笑了笑，“我们可不能伤了老员工的心。”
蒋絮锦拍着齐姐交叠在膝盖上的手。后者脸上的拘谨变为感激，她连连道谢，让蒋絮锦有些不大好意思。
面子上撑不住的蒋絮锦提出告辞，齐姐也是一直送她到楼下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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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絮锦不由吐了一口气出来。
她其实也不算撒谎，她家的老头子确实打算和姜氏一起投资绥江制药，她这回也算是物尽其用。
蒋絮锦离开时，回望了一眼这个看上去有些老旧的小区。
心中五味杂陈。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里就是他们的栖身之所。以前的蒋絮锦想象不到，她以为繁华的嘉湖底下，不会有伤悲和无奈。后来经过了一些事情，她才逐渐了解，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永远的开心？
一个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最底层的生理需求和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需求。像她这种从出生开始，便是走在爬往金字塔顶端的路上，她从来没有向后看看，底下的人连活着都是品尽了全力。她从前懒惰、好玩，有时甚至不理解自己的好友江榆为何那么拼命的学习，她家有个江槐，以后将烂摊子扔给他就行了。
她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江榆问了她一句话：“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去我家老头子那里上班吧，或者随便怎么样……总归我家老头不会让我饿死。”
蒋絮锦还记得江榆当时的神情。女人听完蒋絮锦的答案，失笑地摇了摇头，双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然后说道：“我说的是你长大之后。”女人说完还向她投来了无奈的一眼，然后接着说道：“看来我们蒋絮锦永远都长不大了。”
深思渐渐回笼，蒋絮锦的脸上带着莫名的释然，她垂下目光，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轻声说道：“江榆，你的隐瞒就是因为你觉得我长不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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