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Chapter 115
江榆走到殡仪馆的门口时不由停下了脚步。这里似乎永远都透着一股萧瑟感,无论是不是人头攒攒,一阵风漫不经心地翩然而过,就像是将酷暑的炎热都一扫而空,让人无端生出一些凉意。江榆已是第三次到了这里,此刻的心情依然复杂,无端升起了一阵烦躁。
“欸,这里登记了再进去。”门卫大爷看见陌生人过来,就招了招手,示意江榆进来登记名录。看门的大爷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拿着一把莆扇,坐在躺椅上一摇一摇,头顶顶着空调的凉风,看上去十分惬意悠闲。
“来看人?”门卫看正向这里走来的女人穿了一身略显肃穆的服装——女人穿了件白色的衬衣,没有缀任何的花纹,下摆皆收到了高腰裤的裤腰里,腿型修长而笔直,外套是一件黑色的短款西装,整个人显得极为利落干脆。
江榆微微颔首,在一旁的登记记录本上行云流水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当她的目光往上移了一寸之时,突然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愣了一下,笔尖不轻不重地在她名字的最后点了一下,晕成了一个浓黑的墨点。
不过眨眼之间,江榆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朝着门卫大爷点了下头,离开了保安室,独自一人步入烈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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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爷不由细眯起了眼,悠哉地瞧着渐渐远去的人影,将扇子放到了一侧的桌子上,拿起记录本瞧了一眼。女人的字显然是练过的,极有风骨,老大爷不由赞叹了一声,瞧着本上的“江榆”两字觉得莫名的眼熟。
老大爷将记录本收进了一旁的抽屉里,又重新阖上了眼。盛夏的蝉鸣恹恹不止,就像是预知到不久之后的结局,连命运都懒得去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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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走进接待室,里面坐着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耳后夹着一根烟,头歪着,与肩膀之间夹着一部手机,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江榆进来,连忙挂了对面的电话,随后笑容可掬地说道:“这位小姐,您来这是要办什么业务的吗?”
江榆轻轻颔首,“我朋友的妹妹在这里寄存了一个骨灰盒,我替她来取。”
男人连忙点头,快步绕到柜子前,转头问道:“逝者的名字是?”
“常笑,笑口常开的笑。”江榆淡然地开口回应。那男人听到这名字时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几秒之后便又笑着对江榆解释道:“这同名同姓的还真多。这两天那大明星的死闹得沸沸扬扬的,也是叫这名字。”
江榆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男人按照姓氏找到了江榆所说的名字,随后轻声说了一句:“在B区啊,这还真是挺久的了。”这殡仪馆迁到新地址已有了十来年,能放在B区的,基本就是七八年前的骨灰,他们都没想过会有人来取。
想到这,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江榆,见女人神情平静,对于他的话不为所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她的脸上,将女人脸部的轮廓映照地分明。江榆那张脸就像是老天爷的馈赠,将每一处的五官都描绘地细致,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足以引人关注。
男人惊鸿一瞥之后便匆匆收回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便都是亵渎。对于他这样混迹市井的人来说,江榆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与他同等阶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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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跟我来。”男人在前方带路,江榆不紧不慢地跟着,相隔的距离大约一米五。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存放骨灰盒的地方。
“B-2431……”男人在架子上找寻标注了这个编号的盒子,江榆立在门口等候。
大约过了五分钟,男人捧着一骨瓷坛走了出来,这坛口的盖子却不似其他那般普通,缀有立体的玉兰花,将这白色的瓷坛衬得不由多了几分巧思,上面还挂了一串黑绳编的小串。
江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男人,男人忙不迭得回答道:“这应该是您朋友的妹妹托我们的老师傅刻的。不得不说啊,我们厂里的老师傅,刻瓷那叫一绝,这玉兰花栩栩如生,多漂亮啊。”
江榆沉着眼神,礼貌地听完男人的吹捧之后才将小坛上的黑绳取了下来,问道:“那这绳子……?”
男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一般亲属怎么给他们的,他们便怎么存放,一句都不会多问。
江榆默然地点了一下头,接过男人手上的骨灰,目光垂下,看着手里的这一罐东西,心中莫名的情绪翻滚。少倾,她再次抬眼看向男人时问了一句:“还有费用没有结清吗?”
这些地方存放骨灰盒都是要交钱的,价格当然是比外头的墓地要便宜许多。不过有些人却是短暂地将东西放在这儿之后,然后不再理会,就像是生命中的一粒尘埃,既然已无意义,便不想再多投入一分。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查阅了一下,您朋友当时交了十五年的存放费。”
江榆应了一声:“多的,便当做慈善吧。”
女人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个淡然的笑意。她看向骨灰盒的时候,脑海中便会想到自己在那房间中看到的画像。女人生前应当就像是被雕刻得如此精致的玉兰花一般,高洁纯净,却是被人采摘之后,将她身上的根茎一点一点拔个干净,随后将她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撕碎,碾作尘泥。
她本该不是这样的结局。
她们,都本该有着阳光坦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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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眼中的黯然在抬头的一刹那被隐藏地极为干净。
女人颔首与男人告别,独自捧着骨灰盒离开了这座栖息着无数灵魂,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无数死亡的地方,这里的天都似乎比其他地方阴沉了一些。
当江榆走至门口时,却见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外面。
见她出来,驾驶座旁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带着倦意的脸——是姜淮楼。
“大哥……”江榆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姜淮楼微微颔首,轻声说道:“上车吧。”
江榆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深思复杂地上了姜淮楼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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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来?”江榆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看着此刻应该在忙着收购案的男人无端出现在了这里,不由眉头一皱。
姜淮楼无所谓地一笑,轻耸了一下肩:“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榆轻点了一下头,转而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姜淮楼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笑地看向江榆,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是不咸不淡地问着江榆其他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从酒店搬出来?你总住酒店里也太不像话了。”
江榆反驳道:“不像话?我觉得住酒店挺好的,舒服、自在。反正我就一个人,住酒店也方便。”
闻言,姜淮楼眉毛一挑,一脸揶揄道:“一个人?容家那小子呢?”
江榆不由向姜淮楼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件事情,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过啊……姜淮楼是从哪里听说的?
姜淮楼收回了揶揄的目光,目视着前方。他将嘴角噙的笑意收的干干净净,显得整个人格外沉稳了一些。
过了几秒,只听男人说:“我之前在我爸书房里听到的。”姜淮楼神情暗淡,眼神复杂,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得捏紧,眉头微皱着,看样子就是心情低落。
江榆微不可置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轻轻瞥过就如同姜淮楼一样目视前方。过了十几秒,她才开口道:“大哥,你这样做……会不会被骂大逆不道啊?”江榆嘴上开着玩笑,心下却是无比沉重。
她的舅父防她如贼,而现在源江集团彻底交到了她的手上,也不知会生出多少风浪,姜淮楼夹在中间,着实难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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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楼轻笑了一声,依稀中夹杂着失落与失望,还带着些许嘲讽,也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他的父亲。
“谁知道呢,我就希望他不要再插手公司的事情了。”姜淮楼目光一暗,“我前段时间在调查公司往来的账目,很多账目去往的源头根本就查不到。公司里我想动个人都要三思而后行……”姜淮楼冷着一张脸,双眸中隐含怒气。
姜氏内部的人员情况盘根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若是他不动,那即便他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无功的。
江榆沉默地看着自家大哥,之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沮丧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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