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Chapter 94
身后的车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在距离警局仅剩一条马路时，调转了车头。李茂默默记下了车牌，打算回头再去查一查。
李茂对身后侧着脸看着窗外的江榆说道：“老板，尾巴跑了，我们要走吗？”
“不用，找个离警局门口稍微近点的地方停吧。”江榆将车窗降到了最低，外头的阳光刺眼，江榆不适地眯了下眼，一阵风掠过，将女人的发丝扬起。
江榆喃喃般低声说了一句：“我想亲眼看看，他们的结局。”
李茂有些没听清，朝后问了一句：“老板，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江榆回了一句，头往后一靠。女人的双目渐渐失了焦距，愣愣地看着车顶出神。
直到李茂将车拐到了一个算是隐蔽的位子停下，江榆才回过神。李茂停的这个位子不错，刚好能看到楠阳分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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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一路走来浑浑噩噩。身后跟了两名警卫，不远的前方停了辆警车。大抵是接他去看守所的。程铮自嘲地笑了笑，不知程诺当时手铐加深时，是何种的心情，特别是知道自己故意设计请他入局之时，估计心里恨死了他的这个哥哥。
或者程诺到死都觉得，自己会放他一马……
真是一个蠢人。
程铮站定，向后看了一眼，嘉湖市楠阳分局办公大楼在蓝天白云之下巍峨耸立着。阳光洒下，肉眼可见的尘埃在空中飘荡，风乍起，将一切都卷去云间，再也不见。
程铮缓缓闭上了眼，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站在阳光底下，享受着这片刻的温煦。
短短几秒，男人的脑海中掠过的都是少年时的青葱岁月。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他许久未曾听见的，程诺的声音。
程铮想，他大抵只是羡慕程诺而已。可以从小活在爱与阳光之下，无忧无虑地在草地上奔跑，即便满身污垢，被母亲责骂，也永远不会敛去脸上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哥哥与弟弟的不同吧。
那颗心脏，依然在胸腔中强有力地跳动着。以往，他都是那个享受着生命活力带给他愉悦的人，可被容戈刚刚那一番刺激，程铮有些浑噩。
一时之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活着，所处之地是不是天堂的幻觉。
不对……按照江榆的话，他这样的人，只能下地狱，看到的也只有阴曹地府，见不到天堂的圣光。
“走吧。”身后的警卫催促了一声。
程铮回过神，将头转了回去，重新迈开步子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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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笃定魏楚喻和舒雪妤会来，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想放弃，只能在这里动手。
李茂问了句他们要不要插手，可江榆一直未给他答复，他也只能坐在车里，和蹲在车窗外不远处的灰猫大眼瞪小眼。
来之前，江榆倒是想插手管一管，可车停在这里后，她却改变了主意。她没做那个递刀的人，也不该做那个拦路的人。
那孩子被送往了福利院便是舒雪妤下得决心。
拦不住的。
突然间，李茂喊了一声后座上的女人，“老板。”
江榆抬眼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女人的那双眼睛始终透露出平静，可李茂却在江榆抬眼的一瞬，看到了一丝的茫然。
李茂的停顿不露声色，江榆未注意到前排男人面上闪过的异色。她偏过头，看到了斜前方停着的一辆计程车。
这是李茂叫她的原因。
这辆计程车便是之前想要撞死程铮未果的那辆，车上坐的人……魏楚喻。
“还有一个没来。”江榆指的是舒雪妤。
李茂努了努嘴，“可能在哪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躲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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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亡命之徒的舍命一搏，和不久前某人的飞车追踪。一幕幕在江榆的面前上演，提醒着她曾活在黑暗里的那段日子。好似人只要沾上了一点，便再也洗不清这身上的污垢。
黑暗终将吞噬所有沾染它的人，连带着狰狞的面目也会包裹地一干二净。生命之河上，无木可依，偶有浮木漂过，变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的稻草。
争夺、杀戮，你死我活。
罪孽从生命中诞生，在鲜血中繁衍，在这条生命之河上，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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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向后又是瞟去一眼。
江榆的余光与李茂撞了个正着。她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淡淡说了一句：“走吧，去趟益阳福利院，办点事。”
李茂一听，心里泛起嘀咕：去益阳福利院还能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接小孩嘛。
江榆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块阴影，使得李茂看不清江榆此刻的情绪。江榆长吁出一口气，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手上的关节，微微出神。
终是不忍。
起码他们这群人之间，那个孩子还能有一个好的未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李茂将目光从江榆的身上收回。
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看不懂自己老板在想什么了……柳淮南和江榆认识那么久，都没把女人看个明白，更何况是他？不想了，越想越是错。
李茂心里想着，目光放在后视镜上倒着车。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接程铮去往看守所的警车停在分局门口，车熄了火，明显没人。押着程铮的其中一位警员先行上了驾驶位。
车门刚关上，一直按兵不动的魏楚喻突然发难，狠踩油门，从拐角冲了出来。眼看便要撞上警车，可那辆出租车便突然转了方向。
所有便在这一瞬间发生。
魏楚喻转了方向，直冲程铮而去。而一直守着程铮的另外一名警员将程铮往旁边的花坛一推，自己也是顺势往后退了数步，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魏楚喻刹车不及，一头撞上了镌刻着“嘉湖市公安局楠阳分局”的石碑之上。出租车的车盖被撞得粉碎，车内的安全气囊未弹出，魏楚喻在这波冲击中，颈椎断裂，当场死亡。
他倒在方向盘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距离自己不过十几米的男人。
魏楚喻应是不甘的，否则也不会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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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还未来得及为死里逃生而松口气，耳边便传来一女人的尖叫声，似又将他拉回了地狱。
“程铮，我要你为我妹妹偿命！”
程铮往后一看，是舒雪妤拿着一把长刃冲了过来。失声地叫喊声让女人秀丽的面容狰狞，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程铮想逃，可双腿如注入了铅一般，沉重到让他一步也迈不动。
他最后能听到的声音，是刀刃刺进皮肉，血管迸裂的声音。还有……还有一声枪响，他感受到温热的血溅了脸上，前一秒还狰狞疯狂，拿刀捅他的女人，后一秒便成为了毫无生气的瓷娃娃，双目无神，直挺挺地往身后倒去。
程铮看着那把刺穿了他心脏的那把刀，随着它的主人的倒下而缓缓落下。就连他自己，也渐渐软了身子，失去了神志。
合眼的刹那，蔚蓝的天似乎染上了阴霾，周边的光景逐渐暗淡。他再也听不见那颗健康的心脏在自己胸膛内跳动的声音了。
好累啊……
程铮终是合上了眼，胸前一片鲜红。
他的平静的面容之下，带着些许释然。
命运是无法捕捉的事物。它在须臾之间诞生，又在转眼间灰飞烟灭。死亡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每个人都是转盘中的一枚筹码，在喧嚣与骚/动之中，在命运之盘转动的刹那，所有的挣扎都显得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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