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室-Chapter 1
如果没有上帝,那么人们也会把他造出来的。我深信,如果没有永生,那么伟大的人类智慧迟早也会把它造出来的。
——契诃夫
在寒冷的雪国,大雪纷飞的场景已是司空见惯。女人刚开始还会在窗户边驻足观看,时间久了,便已无性质,只觉得白茫茫的一片甚为碍眼。
她所处在一个大约十来平的小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只能登录固定网站的电脑。她的脚边散落着无数张演算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分子式。
屋子里开了暖气,女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外头套了一件白大褂,双脚赤裸地站在铺了绒毯的地面上,纤细的脚踝之上,扣着一黑色的电子脚镣,上头的绿灯亮着,宛若一只圈中的羔羊。
阻拦她与外界的铁门被敲响,女人的目光一转,从铁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个褐发蓝眸的男人。“Dr.Sariel,my boss wants to se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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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他乡的Simon掐着时差给江榆打电话,“Boss,你之前让我重新调查广益医院的事情有些眉目了。”那头的男人打着哈欠,双眼惺忪,“自从七年前广益医院的股权结构更改之后,广益医院的实际控股人从秦慈先生变成了一个叫做李儒洋的人,但是关于这个李儒洋,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背景干净,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点。”Simon的中文说得越来越流畅了,一通话连停顿都没有停顿错。
江榆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懒洋洋地应了一句,随后问道:“那宁淼舟呢?”之前调查的结果也是毫无问题,可是江榆依然没有放心,又让Simon查了一遍。
“确实没什么问题。”Simon将宁淼舟的个人信息都仔细过滤了一遍,唯恐漏掉什么,可最后得到的与之前所差无几。“但是……”Simon话音顿了一下,“他有一段出国的记录。但是我查了他出国那段时间在国外的消费记录,一点都没有查到。”这是Simon唯一感到奇怪的地方,一个人在国外总得花钱吧?他真是将所有交易流水查了一个遍,毫无蛛丝马迹。
江榆“咔嚓”一下将糖咬得粉碎,薄荷糖带来的微辣的凉意一瞬间刺激着味蕾。Simon听得这一声响,不由正襟危坐,仿佛江榆咬碎的是他的骨头。只听那头的女人说道:“时间,地点。”
“是四年前的一月份,登记信息里显示的目的地是瑞典。”Simon将查到的信息又再一次的精减,并提取了关键字,发到了江榆的邮箱。
“我知道了,那边继续盯着吧。”江榆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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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这部电影在常灵的葬礼举行完毕之后便被全线下架,似乎这部讲述了两个女孩近三十年人生的故事,也作为陪葬随着常灵而埋葬黄土。
薛琼原以为按照江榆的商人思维,一定是将利益最大化,起码这个“情怀”与“现实”兼具的主题可以让他们吃到无数的红利。可没想到,江榆毫不犹豫地将影片全线下架,将所有收益全部捐出,连后续的品牌活动都没有同意参加。这部电影就像是一部兴起之作,兴败而归。两周之前的轰轰烈烈,似乎只是薛琼一个人的错觉罢了。
而江榆自从亲自主持完常灵的追悼会之后,便深居简出,只在源江集团开董事会议的当天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薛琼之所以还认定人还好端端的在着,无非也是因为付锦每日送来的、被签了字的文件和对各个项目提案的一些意见。
每当薛琼问起江榆最近倒底在干什么的时候,付锦都是一脸茫然,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每次去,都看到江总躺在床上……”她总不能说,自己老板就躺在床上睡觉吧?薛琼这般问了几次之后,便闭嘴不言。江榆究竟在做些什么,大抵过段时间就能见分晓了。
对于绥江制药的收购也正是进入了谈判阶段。姜氏那边的态度依然强硬,但蒋氏的态度让薛琼有些捉摸不透。说强硬吧……他们万事可商谈,但无论如何去谈,都像是一拳打在一团棉花上,难搞得很。薛琼基本已经放弃了从姜氏下手的这条路径,从蒋氏和绥江制药两方进行工作推进,连带着计划书都是依照这两方面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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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最近没有出面的主要原因便是她病了。主持完常灵的葬礼之后,江榆便带着常灵与常笑的骨灰去了一趟近海,船是问姜淮楼借的,直径开到了中央区,然后将姐妹俩的骨灰撒入了大海之中。后来,她便在甲板上坐着吹风,吹了一路,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可回来就病倒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了三日才逐渐好转。
但病去如抽丝,季瑄让她好好在床上躺着,也顺便养养她这孱弱单薄的身子。
江榆一开始没听话,早上起来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季瑄下午过来时看到江榆不遵医嘱也没说什么,可过了一会儿便道要打针,之后在江榆的注视下,直接给她来了一针营养剂,疼得江榆龇牙咧嘴。于是,江榆从那天开始便老实在床上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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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在床上躺得睡眼朦胧。她并不是嗜睡的人,大抵是因为每日吃得药的缘故,江榆觉得自己最近只要沾到枕头便想睡觉,困倦得很。
女人刚刚合眼,放在床头的手机便响起。江榆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拿,也没瞧清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直接接了电话随后转到了免提。
“江老板,我下周酒吧开业,有空的话可否赏个脸?”慵懒的男声从话筒中传来,江榆只觉得有些熟悉,仔细瞧了一眼,是汪骞,江榆之前在酒会上认识的人,后续也有过一些合作,不过很久没有联系了。
“汪总相邀,我当然要给面子。”江榆消失了两个多星期,外头自然风雨不歇。有人想要瞧瞧她倒底如何,江榆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去见识一下最近外面的天变得怎样了。
那头的汪骞爽朗地笑了笑,“那我到时候就恭候江总驾临了。”
江榆神色莫名地瞧着已然挂断的电话,起身下了床,将一直死死拉拢的窗帘一下子拉开。
外头倒不是阳光明媚的模样,天气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江榆沉默地站在窗台前许久,看着风呼啸而过,卷起落叶,雨水一点一滴地打落在窗户上,后逐渐形成了雨幕。
飞鸟从窗户边急匆匆地掠过,只留下几道残影,随即消失在天际。江榆身上裹着睡衣,墨蓝色的绸缎质地柔顺地垂下,将女人消瘦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她的导师打来了电话,对她说自己找到了尸体的来源,还说自己有一些猜测想要跟她当面说。江榆心怀希冀,可后一秒,在雨敲打伞面的声音中,混杂着紧促的鸣笛声……时间仿佛暂停在那一秒,重物撞击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混乱的声音源源不绝,无论江榆在这头如何呼喊,都不再有回音。
一阵雷鸣声将江榆的思绪抓了回来。
女人看着被阴云笼罩的嘉湖,眼中便像是被泼了墨迹一般,深沉得让人看不见底。
今年的夏天,似乎真的结束了。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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