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留去之间
绮罗推开虚掩的门,只见几个孩童捆在一起,他们不能开口说话,像是被施了法。地上有一道醒目的血痕,发着浓浓的腥臭。她提着裙边,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血,走进大殿。
良安正在里面炼丹,用孩子的血为引。
绮罗的手紧紧握住裙裾,她万万没有想到良安会变得如何凶残?
“收手吧。”绮罗冷冷的说了一句,这三个字透着无奈的挣扎,她本已无可奈何,自身难保,劝别人收手,仿佛也是一个笑话。
良安停下手里的事情,一身灰白的长袍穿得那么优雅,可惜,他年少气盛,邪煞入髓,原本黑亮的眸子变得那么残忍,带着令人畏惧的笑意望着绮罗。
“师父,你怎么来了?快看看,我为你炼的丹。”良安伸出手,一颗红色的珠子落进他的掌心,散发着红色的浓烟,并没有多少光泽可言。
当他把珠子递到绮罗面前,红烟弥漫,血雾缭绕。绮罗见到此物,便不由的想要作呕,那股血腥味实在浓烈,叫她生厌。
良安得意的说:“只要用上十六个童男童女的鲜血,这补元丹就算成了。”
这时,良安的五指一收,将红丹握于手心,徒步上前,站在几个孩童面前,嘴角扬起诡异的笑。
绮罗捂住胸口,缓缓转身,看着那些孩子无辜可怜的眼神,实在不忍心。
“良安,放了他们吧。”绮罗很清楚,杀业是万不能再造了。
一双双恐惧的眼神好生熟悉,仿佛是六年前,她在芒山看到的一样。良安也曾被关在笼子里送到自己面前,她没有杀孩子的习惯,也不会那么做,所以,她当时只杀了那个丹师。
那时候,君无忧上芒山找她,为此还想一剑刺死她。因为他以为绮罗连孩子都杀!
思及此处,绮罗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良安,如果这些孩子因为自己而死,她又有何颜面再见君无忧?
“你忘了六年前的芒山么?那时的你同样被人当作药引送到我面前,可我并没有杀你!”绮罗走到良安的身旁,轻轻抬手,指尖泛滥出萤绿色的光,落在孩童的身上,他们又能大哭求饶了。
随后,绮罗又将绳子解开,孩子们都相继跑了出去。可没能走出水墨宫的大门,一层透明如水纹的结界将他们锁住。
良安低头,冷冷道:“要是放了他们,我去哪里找这么合适的孩子。”
话音刚落,良安便径直离去。绮罗追了出去,却没有能力与良安抗衡到底。
悲号声是最无奈的声音,绮罗只好变出一把冷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绝美的容颜在剑光冷照下更加美丽。
紫衣翻飞,她淡然无极,利落干脆弱的说:“既然我活着是要牺牲无辜的孩子,那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断了你杀人的借口。”
剑刃划破了她的肌肤,一丝妖艳的红痕触目惊心。
良安的手停下,他恐怕没有办法在绮罗的坚持下再继续残杀。
“你把剑放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良安急道,他不愿眼睁睁的再失去绮罗一次。
绮罗没有轻信他的意思,剑柄握得更紧,她漠视着良安,冷喝道:“放了他们。”
良安只好撤去结界,让那些孩子逃出水墨宫。
绮罗的剑终于放下,脖子上的一丝痕迹却尤其醒目。良安刚要上前,绮罗立马伸出手阻止靠近:“别过来,我讨厌你身上的味道。”
良安一怔,像一把剑扎进了心脏,他一心崇拜爱慕的师父竟嫌弃自己。果然,不管过去多少年,她的眼里都容不下自己。
“讨厌我身上的味道?”良安苦笑,这是多么讽刺的话题:“师父,你可是魔门第一丹师,你最大的特别就是嗜血好杀,如今你却说讨厌这种熟悉的味道?哈哈……”
绮罗怔住,良安说的没有错,她曾是魔门第一丹师,干的就是这些杀人喝血的事情,今日如此,确实令人笑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讨厌杀人,讨厌炼丹,讨厌不老不死,甚至讨厌你!”绮罗迎上良安的目光,不怕他冷嘲热讽,只怕他待在自己身边影响自己封印已久的魔骨。
“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干净不到哪里去。”良安是在提醒绮罗,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才是魔,什么才是神?!
绮罗深知这一点,但她不想回头,只想一路走下去,走在阳光下,坦然的,欣然的。不管君无忧怎么想,她尽力便是。
“闭嘴,这里不需要你,给我滚!”绮罗转身,背对着良安冷哼。
良安握紧拳头,像是被气到了,果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墨宫,临走时,倒扔下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也没人能够算计到。她悠悠转身,走在冷冷清清的玉阶上。
隐约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他鼻息沉稳,步履轻缓。
绮罗停下脚步,闭上眼,空气中充满了熟悉的味道,莫不是他来了。忽然睁开双眼,回头望去。
果然有一个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远,漆黑的双眼看不出什么神情,只见玄衣垂摆,身姿绰然,像宇宙中最美的星海,而他是唯一最闪的一颗。
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清冷的笑,她虽不相信君无忧会追随自己,但眼前的人确实朝自己走来,带着沁人心脾的香。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炼出归元丹修复你的心。”君无忧云淡风清的说。
绮罗的目光闪烁,此时此刻,君无忧惦念的依旧是曾经许下的诺言,她苍凉的笑了笑:“所以,你就来了?”
“是。我毁了这世上最好的人骨,但我可以用这世上最难求的麒麟骨。”君无忧的眼神很纯粹,不像是在说说而已,认真的眼神落在绮罗最敏感的脸上。
她轻叹,本有话要说,最后也变得无话可说。她转身走进离恨殿,关上了厚重的门。
君无忧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的骨头削下一块,在此准备之前,他必须先去越国一趟,只有那里才有蝴蝶泪。
走的那天,他站在绮罗的门外道别,也没说什么,只叫绮罗等他。
绮罗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眼泪不由落下,她打开厚重的门,站在门槛内,望着那头也不回的身影。
“等你?你到底要我等多久?”绮罗哭着问。
君无忧缓缓转身,看着门中哭泣的女子,原来,她也会哭泣,也会不停的流泪?
心上莫名的震了下,他望着她,在他们之间永远隔着千万水,仿佛注定一岸一水。
“等我拿到蝴蝶泪,就为你炼丹。”君无忧淡淡的回答,他想到也就只有这些,因为承诺过,所以不想辜负。
“然后呢?”绮罗抽泣的问。
“然后……”君无忧语凝,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么远的事情。
绮罗提起裙边,一步一步走出来,盈盈似水的身子轻摆着衣袖,她停留在离君无忧只有五步之遥的位置上,对立着,四目相对,奈何相望而不得相携,这种无奈的距离,真叫人绝望。
“然后你就会离开我,永不相见,对吗?”绮罗凝视着君无忧漆黑的眼睛,这样的结局仿佛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君无忧不好意思说,但她心知肚明。
君无忧缄默,他已无话可说,绮罗说的未尝不是一种事实,他身为上神,有着自己背负的使命,总不能永生永世都守着注定会是过客的一个人。
绮罗对他来说,就是劫难中的一个路人罢了,渡过了此劫,一切又回到了最初,他是上神,是天命司君亲测的上神。
绮罗屏住呼吸,跨过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鼓起勇气投他的怀中,靠着他的肩膀,嗅着他的味道。
君无忧一动不动,僵直的立着,双手藏在宽袖中,显得无所事从,也不知道该怎么放他的手才是正确的,想来想去,只有静静的不动,保持镇定才是他的处事原则。
绮罗的双手环抱着他,紧紧的抱着,她哭着说:“留下来,哪儿都不要去。”
求一个人对绮罗来说好困难,今日,她却放下了自己的高傲,苦求于他。
君无忧没有说话,双手探出衣袖,本想推开身上的女子,却又不忍心,纠结之中,那双修长的手又慢慢慢缩回衣袖中,静静的听着绮罗哭求。
她说:“我不想要什么归元丹,我只想要你陪在身边,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有生之年。”
“师父……”君无忧皱起眉头,世上最为难的事情莫过于此,她明明就是自己的师父,却动了不该动的情。
“我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绮罗不喜欢师父这个身份,她为了君无忧已经不是嗜血好杀,狠绝毒辣的第一丹师,如果再用师父这个身份,她活得该有多累呀?
她搂着君无忧,眼泪浸在了君无忧的衣襟,她哽咽着,声音沙哑:“我会老,也会死,我只想要一个人陪着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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