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叼羊
路上,阿依别克坐在父亲巴图尔的怀里,心情美滋滋的。
巴图尔起了疑心:“阿依别克,你刚才在学校一直喊疼,现在怎么不叫疼了?”
阿依别克看着眼前茫茫大草原,随手从口袋掏出了老师用剩下来的粉笔头。
“阿爸,我回家教你写字吧,你和阿妈加起来都不会写一百个字,我是咱们家最有文化的一个。”
“阿依别克,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欺骗老师了?为了不上学,你刚才演了一出戏?”
阿依别克被阿爸拆穿了,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阿爸的脸。
“阿爸,我在学校太想呢和阿妈了,想得我都想哭。”
巴图尔顿时心软了下来,“算了,算了,这学爱上不上,只要我的阿依别克,身体健康、每天快快乐乐就好。”
父子俩话音刚落,看见身旁一辆橙色的坦克300经过。
“阿爸,这车好帅气啊,咱们家什么时候能够买一辆这样的车?”
巴图尔摸了摸口袋,两边都是空空如也。
他和妻子一直以来都是打零工赚点小钱过日子,平日里就是放羊放牛,维持日常生计还是可以的。买一辆刚才那样的车,对于他们那个家庭还是十分吃力的。
“阿依别克,咱们草原上的人,就应该骑马出行,不用羡慕他们开汽车的人,阿爸和你阿妈出行就喜欢骑马。伊克山的姐姐维达娜,她现在就是草原上的女骑警。”
说完,巴图尔两条腿夹紧马肚子,马儿收到了加速的信号,在草原上策马奔腾。
上午十点半出发前往牧场,经过六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唐小进他们带着喜宝来到了塔合曼湿地牧场。
新疆的牧场,宁静而美丽,绿草随风摇曳。
牧场的女人们在忙碌,男人们在放牛放羊,年轻的小伙子们在叼羊比赛,马背上的功夫十分了得。
年轻的女孩们载歌载舞,喜宝感受到离开她们身上火焰般的热情和活力。
“喜宝,维吾尔族的姑娘,会走路就会跳舞。”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唐警官,这里简直就是我心中的梦幻天堂。”
唐小进笑着说:“喜宝,我刚来这边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看见什么都觉得特别震撼。每次一眼望过去,感觉前面几十年见过的牛羊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在新疆待久了,我是真的不想回泰州了。我们喀什公安局,这几年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个上海人,他们都是过来援疆的,来了之后一个个都不想走了。”
喜宝陶醉在美景中,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爷爷,心情一下子舒展了许多。
耳边这时传来了动人的旋律,喜宝看见不远处三四个年迈的维尔吾族,他们手里拿着一种类似于琵琶的乐器。乐器在他们灵巧的手中,发出异域风情的独特音乐。
“唐警官,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乐器?”
“第一位老人手里那个乐器叫冬不拉,中间那位手里拿着类似于箫的乐器,那个叫苏尔,以曼达拉什草制成,吹奏出来的声音清亮悠扬,当地人认为那是天籁之音。
第三位老人手中的乐器叫十二木卡姆,新疆喀什莎车县这边很常见的一种古老的乐器。手持十二木卡姆老人旁边那位老人,他弹奏的是维吾尔乐器卡龙琴。
卡龙琴是维吾尔乐器里弦最多的古老弹弦乐器,类似于古筝,比古筝的音色更明亮,是演奏古典音乐《十二木卡姆》中不可缺少的乐器。”
喜宝望着唐小进,表情惊叹不已。
“唐警官,真人不露相啊,您怎么会对新疆乐器这么了解?”
“我都在新疆定居十来年了,本身我也是一名文艺青年,只是从事的职业是公安。我小的时候,父母一开始想要把我培养成艺术生。我爸妈当年恋爱时,他们喜欢老狼这类校园民谣歌手,我爸只会唱歌,不会弹吉他。
当年我妈就喜欢男生会弹唱,差点我爸就被隔壁班上一个会弹唱、会作词作曲的文艺男青年给迷上。好在我爸当年还有一项特长,烹饪。我们家祖上有一份花雕醉蟹的独特秘方,我妈偏偏最爱吃兴化大闸蟹,当年第一次吃花雕醉蟹,就馋上了这道菜,我爸就是用一道菜追到了他的女神。”
“然后呢?”
“婚后我妈和我爸孕育了我,但是我妈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她想把我培养成音乐人。小的时候我学过古筝、二胡、吉他、尤克里里、钢琴,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咱们中国的民族乐器。西方乐器很古典优雅,可是中国民族乐器更能唤醒我骨子里的血脉觉醒。尤其是来到新疆,我的音乐基因都在跳动。平时虽然忙于破案,每年的茶话会和各种市级机关才艺表演,我都会登台献丑几曲。”
“您是弹唱表演吗?”
“当然啦,我是妈妈培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会弹唱。不过现在我不怎么弹吉他和尤克里里了。十二木卡姆和卡龙琴太难上手,我学会了热瓦甫和新疆手鼓,这两样比较容易入门。”
喜宝突然不说话了,唐小进望向她,发现她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正炯炯有神注视着窗外的热血沸腾的一幕。
“你们女孩子就喜欢看这些,我老婆每次见到新疆小伙子叼羊比赛,跟追星一样,嗓子都喊哑了。”
“这就是叼羊比赛?”喜宝望着马背上的男人,一个一个身上极具男人味,彪悍和力量的完美展现,让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欣赏马背上的男人,看得她浑身热血沸腾。
“是不是很帅气?比那些电视上的小鲜肉帅多了吧?我最烦那些连胡青都没有的奶油小生,娘唧唧的,太受不了。”
目光所及,皆是风采。
喜宝的一双杏眼,此刻变成了星星眼。
“我的天,一个一个弯腰去捡羊,居然没有脚蹬子,他们还能回到马背上去,这臂力太惊人了。”
车窗外是一群充满原始野性的年轻维吾尔族小伙,他们在马背上策马奔腾,风驰电掣。
这对于喜宝是灵魂的震撼,她的生活太过教条,所以血脉觉醒的那一刻,她欣赏着他们身上自由野性的东西和蓬勃的生命力。这些都是她和身边人所不具备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在马背上跑起来的时候,喜宝第一次感受到风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打开车窗,趴在上面欣赏这一幕,在小伙子们一声声的呐喊声中,她仿佛释放了内心压抑多年的情绪。
“唐警官,他们是真的快乐啊!”
唐小进从喜宝的眼中,感受到了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的羡慕。
“喜宝,马背上的民族恣意又潇洒,咱们那边人没有这份松弛感,活得都太紧绷了。人紧绷久了,不是一件好事。叼羊比赛是勇敢者的运动,被抢来抢去的羊,最终的归宿还是逃不过被做成羊肉串的命运。”
喜宝没有仔细听唐警官说话,她的目光突然注视着叼羊比赛中,第一个领头的小伙子。
那一刻,她感觉肾上腺素都在飙升。
“好帅啊!”
“你说哪一个?”
“第一个领头的,他就要赢了。”
唐小进瞅了一眼车窗外,他认识那个维吾尔族小伙子。
“我认识他,他叫伊克山,巴哈尔迪力·依力夏的儿子,他们家四代都是捡玉人。”
在一片呐喊和欢呼声中,伊克山成功赢下了那头羊。
唐小进停下车,朝着伊克山的方向张开怀抱。
“阿达西,哦吼(惊讶震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你这叼羊的功夫,歹的狠(很好),太唠道(太了不起)。”
伊克山见到唐警官,格外的亲切。
几年前,他在玉龙喀什河一带捡玉和人起了争执,当时就是唐警官帮他主持了公道。
“哦吼,唐警官,我的阿达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哈?到我们家吃饭吧,我让我阿妈给你做拉条子、揪片子、烤包子、冰皮子。”
“谢谢你,阿达西,想想都要流哈喇子。”唐警官早就入乡随俗,新疆人讲话喜欢带“子”。
伊克山说话时,花斑已经迈着马蹄子,靠近唐小进驾驶的那辆坦克300。
喜宝近距离看见了伊克山的五官,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原始的野性的笑容。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俊朗,脸部五官每一块肌肉都蕴藏着无尽的雄性力量。
她多看一眼,心里便多生一层涟漪。
“唐警官,来我家吃羊肉串吧,我阿妈的手艺歹的狠。”伊克山举起手中的战利品,两岁左右的羊羔。阳光下,眼睛笑得像夺目的星星。
“伊克山,我们今天过来是找人的,你认识一位叫阿依别克的小学生吗?”
“阿依别克?”伊克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唐警官,您是来找一位汉族老人的吗?”
唐小进怔住了几秒,随即兴奋地拍了拍大腿。
“没错,正是一位汉族老人。伊克山,我先来跟你介绍一下,我车上这位女娃子叫顾喜宝,她的爷爷是一位玉雕老手艺人,国内非常著名的玉雕大师顾曜运。
她的爷爷一个人来到了新疆喀什,家里人都急坏了,打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喜宝接到一位叫阿依别克的小学生打来的电话。我们这才得知,她的爷爷被你们牧场的人给救了下来。”
伊克山从马背上下来,歪头看向车窗内的喜宝,发现果然和老人手机屏保上面那个女孩长相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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