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白凌溯不禁流泪，泪沿着眼角而下，打湿了枕头。长夜漫漫，除了自己，还会有谁能伴着我迎接着第一缕曙光？再也无人了吧。白凌溯心中酸楚，眨了眨眼，眼前仍是朦胧一片。现在的自己，眼前恰恰就是一场深不见底的黑暗，等待自己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这光明，何日才能降临，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倒真的应中了盏景雄的那句话：“子曰，不可言，不可言。”这世事无常，谁能料中？仍是不可言，不可言啊。

盏子衿太熟悉白凌溯了，熟悉到不用回头，只听声音，便知道白凌溯的喜怒哀乐。此刻，白凌溯一定哭了，让泪静静的落下，泪眼朦胧间，这世上的黑白便融到了一起，不分你我了。盏子衿哀伤的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这天空永远都是死气沉沉，哪来生机可言？即使是在这炎热的大漠里，这天空跟汉关里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残酷的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盏子衿有些惆怅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到皇都了？自己又在这个荒凉的小镇上过了几年？五年了，年华转眼就过了，算了算，自己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可是，自己现在究竟多大了？是二十，亦或是十六？盏子衿想算清自己的年龄，可却发现，这尽是枉然，她已经连自己何年何月出生都忘记了，又怎会知道自己的年岁？

两人各怀着心事，朦胧睡去，又朦胧着醒来。天还未亮，白凌溯就起床了。这已经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每日起床时，必定靠窗远眺，别人都说她是在看着朝阳，看那五彩斑斓的霞光穿透黑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等她的姐姐。多年前分别时，姐姐就奶声奶气的哄她道：“不哭不哭，雪儿不哭，今后要是想姐姐了，就往窗户外看，姐姐一定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看着你的！只要有窗户，姐姐就永远在你的身边。”是的，她的乳名叫“雪儿”。小时的一句谎言，让她心生希望，每当受了欺负，被人侮辱，她从来都不落泪，最多的，就是倚窗远眺，对着窗外努力的微笑，她想让姐姐放心，她的雪儿永远不会在她面前哭泣，永远都不会让她伤心。

白凌溯拿了丝绢，仔细的擦拭着脸，水是冰凉刺骨的，在阳光下，边纹闪着七彩的光辉，于是白凌溯的眉宇之间也就很好的渗进了几丝哀愁。只是，她白凌溯永远不会在白天让人发现她的痛处，她只会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将自己密密麻麻的心事和无法遗忘的哀愁铺展开来，在如水的月光下晾晒。这些陈年往事便沾染上些月光的仙气，越发的朦胧起来。尤其是她的姐姐，身边嵌着一层白里带黄的光晕，盈盈的笑着，淡蓝色的雪纺长裙绣着小蝶纷飞。每年的秋天，姐姐总要散下及腰的长发，年年如此，虽然心痛，可是仍怕发舞时乱了蝶影。

白凌溯在阳光下微微怔了怔，等到她回来时，盏子衿已经起来了，而盏景雄正在用簪子挽起掺杂些白发的头发。盏子衿看了看白凌溯，说道：“白姑娘，现在出发吗？”“嗯，若现在不出发，说不定晚上就要在大漠里对付一晚了，我可不像那么干。”白凌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若真是在大漠里住上一晚，那才算不枉此行。”盏景雄插话道。“那只是盏前辈才会有的闲情雅致，像我这种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的粗人更愿意住在客房里，早点办好事情，早点返回。”白凌溯笑了笑，回了一句。“白姑娘，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动身了。”盏子衿拎好包袱，对白凌溯点头示意道。“好，那我们就快些出发吧，不要再在这旅途上耽误过多的时间，毕竟我们是来办事的。”白凌溯也拎起包袱，对着盏景雄说道，“请问盏前辈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就等着白姑娘的一句话就可以走了。”盏景雄也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好，那我们就走吧。”白凌溯走出了客房。“哟，姑娘，这是结账吗？”小二看见了白凌溯，连忙献着殷勤。“嗯，小二，多少钱？”“三位一共二两银子，昨晚付的刚刚好。”小二脱口报出了价格。“好，那把我们的马牵过来吧。”白凌溯面无表情的说道。白凌溯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展露太多表情，泄露太多自己内心的隐秘。只有像在盏子衿这种熟人面前才会袒露一小半自己内心的世界。“姑娘，马牵来了。”没去多久，小二就将马牵了过来。

“哟，这马不错，小妞，这马怎么卖啊？”一个大汉看到了荳筎，脸色因为兴奋而发红。白凌溯有些厌恶的看了看大汉一眼（她现在戴着面纱），反唇相讥道：“这马我看的比人还宝贵，怎么舍得卖？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马要是落到了不识货的人手里，这马不就糟践了？”“呵，这马在你手里就浪费了，好马，我想要。”那个大汉“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说过了，不卖，难道你听不懂吗？”白凌溯身上散发着阴森的冷意。“既然不卖，那老子就抢了！我劝你还是识货点，现在给老子，老子还能给你几两银子花花，马上惹恼了老子动起手来，老子不仅一分钱都不给，老子还要揍你个鼻青脸肿，破了相可别怪我啊！”

“真的吗？那我倒想称称你的斤两，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当我的对手。”白凌溯轻蔑的斜视了大汉一眼，“无妨，就陪你玩玩。”大汉听到这句话，脸都涨红了。“大哥，别废话了，直接出手吧，说不准还能把这个姑娘掳回去做压寨夫人呢！”旁边的一名手下开了口。“哈哈，那老子今天可是人马都要了！”那名大汉笑道。随即抽出了大刀，向白凌溯劈来。白凌溯轻轻弯了弯嘴角，勾勒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也没有看那名大汉，侧身一转，躲过了大汉的攻击，在转身同时，双手迅速扣住大汉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靠近他的脸，缓缓说道：“说别人草包的人，最好先掂清自己的斤两。现在，我要你，滚！”抬起一只腿，狠狠的踹向大汉的肚子。

大汉摔倒在那群人里，用着带有恨意但却不甘的眼神看着白凌溯。白凌溯甩头出去了。白凌溯跨上马，等待着盏子衿和盏景雄。盏子衿和盏景雄终于来了。“姑娘，你知不知道客栈刚刚发生了什么？”盏子衿并不知道那是白凌溯所为，兴奋的问道。“发生了什么？”白凌溯也装作从未听过的样子，略带好奇的问着。“听说这里的一霸刚刚被一个姑娘打的落花流水，现在躺在那里之哼哼，骂天骂地呢！”盏子衿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白凌溯挤出一丝笑容，附和着。但心里却是无限的烦恼，糟糕，竟然惹上了地头蛇，看来自己以后注定要遭受许多“复仇”性的骚扰了。自己这一趟出行本就不想引人注意，但现在这样，怕是不惹人注意都难了。

虽然说自己完全可以对付那几个无赖、混混，但他们可是会随时随地的发动袭击，而你在明他们在暗，虽不至于威胁生命，但总也会扰乱自己原定的计划。白凌溯现在有些后悔起自己的鲁莽，当时若是想到这里，多忍耐一下，说不准也不会招来这种事情。真是，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亲自找上你。白凌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趟是不会安生了，真是伤脑筋啊，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掩人耳目，不让自己受到那么多的关注呢？白凌溯也担心那群混混会利用他们的关系，去查清自己此趟来琅栎泉的目的，若目的曝光，可就真的陷自己于无义了啊。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真的进退维谷，动弹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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