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言甄言真真假难分辨
斓羽宫的依旧冷清,不,应该是相比之前稍稍热闹了那么一些。常常在夜里听到孩子的哭泣声,然后就听到女子低声唱起歌谣,安抚那睡梦中惊醒的小儿。
我站在园中的那棵梧桐树下,透过偏殿大开的窗户看到言之雅提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边上的言甄捻着针在一件小衣上绣着点缀,不时摇摇躺在摇篮里的孩子。那是很美的一幅画面,也是我渴望的。印象中,我的母亲,她从未对我表现过这样的温柔。
在我那次病好之后,言甄曾跪在我面前,头磕在地上发出脆响,她请求我为她安排些事做,说她只是一个罪妇,不该受到如此尊贵的待遇。她怕自己闲下来就会想到自己的夫君,想到过往点滴,想起他小心得将自己绣的帕子收在怀里时的温柔,想起他倚在床边逗弄孩子的顽皮,想起他庭下舞剑时的潇洒。可是这些都随着那天的一张圣旨,化为虚无,自己连同孩子也落入贱级。我看着她伏在地上,颤抖着的身体。揉了揉额角,“言夫人从今日起便承担我斓羽宫的绣品供应吧。需要什么就找韵律,她会帮你安排的。”
“公主。”韵律轻声唤了我一声,我回过头就看到她后面的内侍。走到一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现在来找我应该是那几个人查出了什么吧。抬眼看了看韵律,对她微微颌首。
“殿下,几位大人正在御书房等您呢,说是有要事禀报。”内侍弓着腰走进来,恭敬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出到这里来的目的。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偏殿,理了理裙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站在身后为我披衣的韵律,轻声吩咐道,“莫要打扰了言夫人。”对于言甄和孩子们,我心中是怜惜的,似乎想要把自己未曾感受过的母爱,在他们身上得到补偿。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言甄缓缓抬起头来,在看到我的刹那,身子有不可视的一瞬僵硬,然后恢复自然平静的模样,起身朝我行了一个礼。
我轻叹一声,朝她微微颌首,然后转头对着立在一边的内侍扬扬手,“走吧。”垂地的长裙拖着地面,扫过一边落下的梧桐叶,发出一阵脆弱的碎裂的声音。
“几位大人请坐。”看着他们坐下,我提起话由,凝视着一边似有些不安的朝臣,“不知几位大人找本宫所谓何事?”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似朝堂上的那般神采奕奕,壮志凌云,却是有些颓然地跪在地上,将一册奏章高高举过头顶,“殿下,经微臣几人调查,朝中有一大半的人都受过丞相恩惠,或多或少都与丞相有所牵连。”听他们这样说,我也是了然,若是没有一定的手段,怎么可能在朝堂上盘踞这么多年。接着听到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说道,“而言大人他……”
我看了眼说话的那人,又看着边上的人几近愤怒的情绪,心里有些不安,似乎他们的接下来的话,让我感觉到威胁。还是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执起一边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言字。“如何?”
“言大人,言大人的妻子言甄氏,是丞相的干女儿。”
啪的一声,毛笔落在纸上,在纸上印出大片的墨迹。我查了那么多,却惟独没有想过去查言甄。在我看来,她只是言中剑的妻子。可是,却万万没想到她会是丞相的女儿。
抬手拾起落在桌上的笔,沾着洒落的墨,绘了一副水墨荷花。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恶魔也会有一颗懂爱的心。而我,希望我能相信他们夫妻。否则,这人心……实在是可怕。
下首的人看我许久没有说话,心里直打鼓。言中剑是他们的好友,却没想到这位看似刚正不阿的友人,却对他们隐藏许多,若不是此番彻查,他们也断然想不到,一直与丞相没有任何交集的言中剑,竟然会是丞相的女婿,如此,他们是否一直在做戏。想到这里,他们不禁头冒冷汗,自己究竟是怎样与虎狼为伴这么些年的,竟没看出他的伪装。若是现在公主追究他们的连带责任,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勾完最后一丝花蕊,我把笔丢进笔洗里,顿时,墨汁氤氲在水中,染黑了一缸的清亮。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勾起嘴角,笑着看着几个人,“几位大人起来吧。至于此事,本宫会跟皇兄商讨,几位也累了,这些天就好好休息吧。”
几个人刚站起来,听到我的话,身子突然僵直。然后停了一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公主,微臣告退。”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声一笑,鬼不可怕,内鬼却可怕。
大门被关上,我看着空空的房间,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所有的都不过是我的伪装,就像是纸糊的老虎,就像是一场空城计。想到言甄,不禁扶额,哎……但愿只是臆造,或者她不要是那样有心计的人,否则,凌楚清不会饶了她们。窝在圈椅里,呆呆坐着,紧闭着眼睛,内心痛苦,内侍中间进来了一次,看我没有动作,帮我笼了火,又悄声退了出去。直到夜色漫了进来,我隐在黑暗中紧紧抱着自己,不想回去,言甄还在那里,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抱起来圈在怀里。嗅到熟悉的香气,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片艳红,调整了一下身体,让头舒适地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胳膊,闭上眼睛,嘴角漾起浓浓的甜蜜的笑意。“很累……”
感觉到他的气息慢慢靠近,一个吻落在我的脸颊上。我突然愣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脸,伸出手,犹豫着靠近他的脸,“你恢复了吗?”他眼睛弯起来,露齿一笑,伸手抓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哈……”我直接趴到他身上,捏着他的脸,从心底里开心,看着白净的脸上被捏出红痕来,才罢了手,啵的一下亲在他的脸上,然后揽着他的脖子,嘤嘤抽泣起来,“你终于恢复了。”
默辰伸手轻轻拍打我背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我感觉到他的异常,回头看到他的手又开始变得模糊,变得透明。我有些惊恐地望着他,伸手去拉他,却只是碰到了空气。他却轻轻一笑,带着凄楚的寂寞,“夕默要乖,不要怕,我就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可现在……等我。”越来越模糊,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渐渐散开,飘散在空气里。
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他似乎也遇到了难题,难怪一直如此虚弱。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我看着他的消失的地方凝聚心神,一定要找到他。
“公主”韵律执着一盏灯笼吱呀一声推门进来。
我抬头看着她,看到她手边一把滴着水的油纸伞,这才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抬手抚了抚耳鬓垂下碎发,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将房中的烛火点亮。闭上眼睛,似乎心中空落落地,被这秋雨淋得冰冷,“秋雨起,心亦淋漓。”
“公主,我们回去吧。”韵律将一件纯白色貂裘披在我身上。这颜色也是如此的冰冷,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眼前的辇轿,我回头看了眼立在一边的内侍。看大我的迟疑,内侍立即上前,俯了俯首,“回公主,陛下传出话来,让您乘坐御辇。”
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雨丝如同银线坠落在地上。抬脚上了那精致的辇轿,韵律探进来帮我拉了拉身上的锦袍,又将被子捂在我身上。一切都妥当了,才行礼退了出去。走进斓羽宫就看到偏殿的灯依旧亮着,窗子大开着,而言甄正坐在窗口一针一线绣着什么,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窗前关了窗子。韵律扶着我,就要拥着我往房间走去。我却鬼使神差地走到偏殿门外,韵律见我久久未动,不说进去,小声唤了我一声,“公主”。这一声将我从发呆的情绪中拉出来,看着眼前的门,抬手扶额,怎么会走到这里来,明明最怕冷,这样想着便慢慢转身。路过那扇窗子,呆了一下,回头小声对韵律吩咐,“为言夫人添两条被子来,把银碳点上,孩子们受不得凉。”
回到房间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冷热交替,鼻子突然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今日确实有些累了,以至于一躺到床上就沉沉睡去。迷糊中听到韵律在耳边唤我的名字。
“公主,公主,该上朝了。”
我手搭在额头上,拧着眉,听着窗外的雨声,“哦……雨还在下么。”韵律将我揽起来端了杯茶送到我唇边,“是啊!还有些冷呢。”
揭开被子,将衣服一件件穿好,突然听到门外轻轻的咳嗽声,我的身体一僵,那声音是男子。韵律也像是想到什么,“是原太医,他担心公主伤寒,从昨晚就过来了。”
昨晚?那么岂不是在这里冻了一夜?虽说是外殿也笼着火,可还是冷的,难怪方才听到他咳嗽的声音,心头突然酸酸地痛,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喊,阿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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